终篇 第二章
  当被拓跋启推出来顶罪的陆檀再次进宫,跪在富丽堂皇的太华殿上时,看着高高在上的萧懿以及在场的萧衍和慕容瑾,恍若隔世。
  不过三四个月的光景,他从让大萧皇帝亲自接待的座上宾,变成了罪不可恕的阶下囚。
  陆檀忍不住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感叹人生的际遇,还真是不可预测!
  他没想到在大萧躲过一劫,可却栽在了自己以为能信任的人手上,而那个人,此时领着他的一双儿女,堆着无比虚荣的笑容与萧懿等人寒暄,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人曾经想出一个无比恶毒的想法,并且还实施了!
  互相打了招呼之后,拓跋启便简单地说明了陆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跟在场所有人说,陆檀是他的亲信,他一直对陆檀深信不疑,而陆檀却因为他的信任恃宠而骄,为所欲为,酿下大错。
  拓跋启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他的长女拓跋琴与独子拓跋霖也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形,甚至还能配合地垂首不言。
  慕容瑾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感觉像是欠了一大屁股债的父亲面对凶恶债主暴/力追债,孩子们都吓坏了,只能强忍着哭泣在一旁颤抖,这一家子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恨。
  可人都是这样,明明这一切都是父亲自己作的,可是看到这一副弱者的姿态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可怜孩子。
  不过,还是要视情况而定,毕竟天花一事涉及的不是一两个人的性命,而是整个大萧百姓,动摇了大萧的根基。
  萧懿只要一想到这点,便无论如何都同情不起来。
  他看到拓跋启声泪俱下的表演,听到拓跋启悔恨不已的忏悔,并没有半点触动,反而眼底的冷色,越来越浓:“这么说,是陆檀盗走了启亲王的令牌,策划了这一场歹毒的阴谋,伤害我大萧万千无辜百姓?”
  萧懿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看陆檀一眼,而是目不转睛地放在下面那个与他同龄的南疆下一任首领,虽然拓跋启一直颔首,态度诚恳,语气悲恸,但萧懿却从他的一言一行中,感受不到反省与真诚。
  拓跋启闻言面露难过,甚至红了眼眶,悲痛不已地与萧懿对视,不闪不躲地回道:
  “虽看似匪夷所思,然事实便是如此啊!”
  若不是在场都是人精,可能就会被他惊人的感染力给糊弄过去,不过即便大家识破了他的用意,见他他入戏颇深,也没人没有打断他。
  于是拓跋启以为是自己演技精湛得足以以假乱真,竟还演上瘾了:“大萧的皇帝陛下,天花一事我虽不知请,但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是我错信了小人,才让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听到这,这场讨伐的主角明明就跪在这里却被全程忽视的陆檀终于忍不住,“呵”了一声之后便大笑起来,笑声透着暴戾,不甘,悔恨......在偌大的太华殿回响,余音绕梁,颇为震撼。
  萧懿便问:“陆檀,你笑什么?”
  在南疆使团抵达京都之前,萧懿曾着急萧衍慕容瑾和容笙,一同商议,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拓跋启的把柄,让他承认他对大萧百姓犯下的可不饶恕的罪行。
  不料拓跋启果然有些手段,竟然二话不说就将陆檀推了出来,想要先发制人地先堵住大萧的嘴。
  不得不承认拓跋启这招金蝉脱壳使得漂亮,一下子让悲愤不已的大萧有了发/泄的出口,讨伐的对象,既转移了注意力,又送了一个罪人,可谓一石二鸟。
  陆檀在此之前已经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严刑拷打,可以说只有一口气吊着了,此时对他来说,是不是替人背锅已经不重要了,死亡才是解脱。
  他在被拓跋启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自己最后的下场,这一路来他没有任何反抗,在别人看来,他就是认罪了。
  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也希望自己这么认为,还能早点解脱。可是不知为何,当他亲耳听到拓跋启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那颗早已不再有生机的心,突然被拨动了。
  萧懿看向他平静的目光,让他心底星星点点的火聚集起来,重新燃烧起来,陆檀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跳的感觉,随后闭上了目光如炬的双眸,自嘲地说:
  “笑我自己,自以为效忠的是良主,没想到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王八!”
  拓跋启没想到从被抓到前一刻,像个哑巴一样的陆檀突然开口了,这让势在必得的他有些激动:“闭嘴!”这一句当然是冲着陆檀,是阻止,也是警告,毕竟陆檀的一家老小还在他的手上。
  陆檀听话地不再开口,拓跋启重新恢复了自信,深吸了一口气对萧懿说:
  “皇帝陛下请别介意,不过是一条疯狗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急了就乱攀咬。”
  萧懿见状面不改色,语气淡淡:“朕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咬的又不是朕。”他刚刚确实是想激陆檀供出拓跋启,可拓跋启一句话就让他闭了嘴,想必陆檀是有把柄在拓跋启手上,看来要以此扳倒拓跋启,是不可能了。
  而拓跋启听到萧懿那番颇有所指的话,脸色微怔,随后笑了笑:
  “让皇帝陛下见笑了,今日我将这小人押送至大萧,希望能给大萧百姓一个交代,我南疆的立场是很坚定的,只要能够平息大萧百姓心中的怒火,陆檀任凭皇帝陛下处置!”
  萧懿听着他这番表态,不但不为之动容,反而被激怒了:
  “启亲王觉得,我大萧万千无辜百姓备受天花瘟疫折磨,丧失亲人,家破人亡的怒火,是一个陆檀就能平息的么?就算一命换一命,那至少也得交出同样数量的‘陆檀’吧?”
  拓跋启闻言敛了敛笑容,毕恭毕敬地冲萧懿鞠了个躬,无比诚恳地说:
  “皇帝陛下息怒,我知道这件事儿确实给大萧造成不小的影响,可我也不能将无辜之人来替陆檀定罪不是?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大萧了,我与父王商议了,将每年给大萧的岁贡增加一倍,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