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 第19节
  赵济恒拍着躺椅扶手:“你看你们,折腾这么多,差点被逐出门派,进内门的还是我。我本以为你见到掌门,是有了靠山呢,怎么还是灰溜溜地回外门了?”
  孟河泽气得差点从轮椅上坐起来,单手抄起躺椅,甩飞出去。
  赵济恒跳开,仗着孟河泽打不到他:“你想砸就砸,想扔就扔。我明天还来送。虽然我现在住内门,来一趟有点麻烦……”
  “谢谢。”
  赵济恒像被雷劈了,猛然回头,只见宋潜机接住躺椅,一脸微笑。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宋潜机拖着躺椅,在石桌边找了个合适位置摆放,“挺舒服。”
  有人白送,省了他去买,好事。
  正适合干完地里的活,晚上瘫着吹风喝茶。
  赵济恒愣了愣,他正想问“你有病吗”,手臂忽被人猛地拉住。
  “您怎么跑到这儿了。赵执事到处找您!”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等等。”赵济恒见来人是叔父手下的执事,并不放在心上。
  他不耐烦地甩手,竟没能甩开,一脸惊愕。
  “不能等了!”一群执事冲进来,前后左右将他包围。
  怕他闯祸犯事,按赵虞平吩咐,一道神仙索绑起他双手,“这就跟我们回去吧!”
  “喂喂,干什么!”赵济恒大惊失色,像只被拎起后颈的鸡崽,扑腾翅膀挣脱不得。
  他跟班见执事堂的人来真的,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领头执事转向宋潜机,换上一副客气笑脸:“你以后不必去领任务了。”
  宋潜机点头,看来虚云已经同执事堂打过招呼。
  执事堂不能再找自己麻烦。至少明面上不会为难,更不会留下证据和把柄。
  至于赵虞平暗地里怎么做,还有什么手段,又是另一回事。
  领头的执事打开储物袋:“赵执事说,咱们之间原先有些误会。他知道你最近在收拾院子,特意吩咐我们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笑纳。”
  桌椅板凳、床榻衣柜,锅碗瓢盆,加上各种鸡零狗碎的生活用品,流水般取出,小山般堆积在院中。
  宋潜机假作感动神色:“有劳了。”
  领头执事欣慰他识趣,又说了几句示好的虚话。
  一时间其乐融融,言笑晏晏。
  赵济恒大怒:“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他的躺椅混在一堆崭新家具里,好像他真是来送礼的。
  就特么离谱。
  没人理会他。赵济恒被一群执事叉了出去。
  他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偏偏宋潜机还倚在门边笑:
  “来一趟不容易,喝杯茶再走吧。”
  “宋潜机我x你大爷!你他妈别得意!”
  赵济恒骂的是山下勾栏院学来的脏话,周小芸等人闻所未闻,憋红脸也憋不出一句回嘴。
  骂声嘹亮,响彻山林。
  其他寝舍的弟子们正准备去上工,闻声纷纷驻足“宋院”门口,指指点点看热闹:
  “诶,难道宋落又惹出乱子了?”
  直到那群执事背影消失,赵济恒的污言秽语还隐约飘来。
  “啪”一声脆响,孟河泽咬着牙,把轮椅扶手掰断了。
  宋潜机面不改色。
  人们看不到他羞愤反应,甚觉无趣,正准备原地解散,各打各的工。
  忽听一阵喧嚣响起,山道尽头烟尘弥漫,一群黑长袍、白高冠的戒律堂弟子来势汹汹。
  领头人大喊着宋潜机的名字,一路惊飞鸟雀,转眼奔至院门前。
  人们立刻呼朋引伴聚回来:
  “执事堂的人刚走,戒律堂就来?”
  “我今天就算旷工,也要看完这场大戏!”
  周小芸等人手足无措,一种悲凉、辛酸感油然而生。为何宋师兄这样的好人,却处在龙潭虎穴中。
  却听宋潜机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丘大成气喘吁吁:“要紧事,宋兄帮帮忙!”
  徐看山:“潜机兄,你可要为我俩作证!我跟人赌了五十块灵石啊!”
  宋潜机早知道这两人是赌鬼。
  一起去过一趟主峰,非说他运气好,缠着他进赌场捞钱。
  一众外门弟子看得满头雾水。
  “你们别串通!”戒律堂弟子中走出一人,“让我来问!”
  事情说来简单。偶遇传说中“修真界第一美人”,概率比路上白捡极品法器还小,足够吹嘘十年,少吹一天都算血亏。
  丘大成、徐看山回到戒律堂后,吹得天花乱坠。可惜没人相信。
  “妙烟仙子如果真来了,她的乌金车呢?”
  乌金车飞行时焕发绯红光芒,所过之处,层云尽染,如烈火燃烧,乌金西坠。
  “她没坐车。是陈霸,不,陈师姐一路送她出去的。我猜她住在陈师姐的无忧殿,说不定,现在还没走!”
  “接着编!”众人还是不信:“谁能作证?”
  当时桥上五个人,能为他们作证的,只有陈红烛和宋潜机。
  除非对生命失去兴趣,才敢找陈霸王对质。
  他俩只能找上宋潜机,带着一群人,还有赢得赌局的期待。
  那戒律堂弟子打量宋潜机:“那晚在逝水桥上,你们真的遇见了妙烟仙子?”
  “妙烟仙子”四字一出,像某种咒术,宋院门口顿时变得安静。
  无数双眼睛亮起来。
  宋潜机笑容淡了些:“是。”
  寝舍区炸开锅。呼喊声、吸气声迭起,震惊目光要将宋潜机射穿。
  丘大成、徐看山享受着众人羡慕,兴奋地飘飘然:
  “你快告诉他们,妙烟仙子有多美,简直美得不像真人!”
  宋潜机想了想:“还行。”
  跟上辈子比起来,现在的妙烟名望正盛,未经坎坷,眼里没有复杂谋算,眉间犹存一丝单纯稚气。
  “就跟你们差不多吧。”宋潜机望着一群人期待眼神,补充道。
  他觉得自己客观真诚,但其他人不这么想,仿佛听到某种笑话:
  “哈?你说的什么话?”
  “你说的是人话吗!”
  “堂堂妙烟仙子,怎么可能‘还行’,怎么可能跟普通人‘差不多’?”
  一群人说他们见了“假妙烟”,是对妙烟的侮辱,丘、徐二人据理力争,舌战群儒。
  至于宋潜机,开始被人疯狂输出:
  “妙烟仙子修习天音术,天赋极高,十四岁便筑基。
  “她容貌无瑕,冰肌玉骨,飘然出尘,令人见之忘俗。
  “她谱写的乐曲,篇篇金章,传唱整个修真界,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潜机:“哦。”
  那人被他敷衍态度气得仰倒:“哦?我这说了半天,嘴都说破皮了,你就一个‘哦’?”
  说着一把扯住他袖子:“你今天非得说清楚,妙烟仙子到底长什么样!”
  宋潜机抬眼。
  那人对上他冷漠眼神,忽然失语,下意识缩回手。
  宋潜机起身,春风拂过颤巍巍的花枝,花瓣落了他满怀。
  春天应是耕种的季节,种什么活什么。
  他愿意在烂漫的春光里,认真地做全世界最无聊的事。
  除了跟人聊妙烟。
  因为妙烟没什么可聊的。
  宋潜机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声嗤笑:
  “红粉骷髅,妙你个头。”
  朱红院门无情关上,铜环震荡。
  门外众人目瞪口呆。
  “……他,他居然骂妙烟仙子?他变了!”有个外门弟子惊道,“我记得他刚上山那年,也说过‘娶妻当如妙烟仙’!”
  “这不叫变了,这叫疯了。”
  “都说他为救孟河泽,伤了使剑的右臂,外门考核才弃权。现在看来……”说话的弟子崩溃叫喊,“他是磕坏了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