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霍燃立刻想起了某位传统总裁的办公室:也有更夸张的,主要是我比较朴实。
  嗯,重新定义朴实。
  白桃乌龙奶茶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想每天都在家等你回来,所以我决定加入一点随机元素。
  那以后还会随机出什么?
  要问以后的我,今天的我不知道。
  天马行空地解释完,陶知越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不过,主要是因为忽然很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他在偷偷学习霍燃的说话方式。
  霍燃立刻发现了,笑起来:这很像我会说的话。
  偷师被发现,陶知越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不跟你说了,你继续忙,争取早点下班。
  我在办公室里会打扰你吗?或者我去外面的休息区也可以。
  不会,这样就很好。
  陶知越安静地待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从他书架上找出来的书。
  他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繁琐的商业文件。
  灯光静谧,两杯色泽温润的奶茶渐渐都见了底。
  很好喝。
  平淡的日常生活里,偶尔也需要一点意外的惊喜。
  今天的我,不会知道未来降临的惊喜。
  在不断翻动的纸堆里,霍燃再一次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张图片。
  自从知道车祸这件事以来,他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两个人一起坐车的事。
  他甚至不敢跟陶知越明明白白地讨论它。
  但现在,那层未知的隔膜消失了。
  令人恐惧的意外或许会来,或许不会,这是随机性。
  但为了逃避意外,怯懦地躲起来,会错过人生中许多或好或坏的事,这是确定性。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
  他一直都在旅途上面对着意外和偶然。
  是他选择了对抗不确定的风。
  下班之后,你想一起去兜风吗?
  陶知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诧异地从书本里抬起头。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比窗外的星辰更耀眼。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目光变得很柔软。
  片刻之后,陶知越笑起来:嗯?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开车出去?
  霍燃一愣。
  这个语气为什么听起来有点怪?
  陶知越一边笑一边摇头:不怪,是你的错觉。
  真的很怪,不像你说话的方式。
  霍燃升起一级警戒:是跟别人学的吗?
  不是哦。
  那你怎么一直笑?
  因为我心情很好。
  一个小时后,陶知越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眸看着身边的霍燃。
  白色宾利缓缓驶出写字楼的地下车库,通过出入闸门,驶进宽阔的马路。
  夜晚的新城车辆很少,陶知越摇下车窗,像之前预想的那样,感受着和煦的晚风拂过面颊。
  两旁的行道树向后掠去,橘黄的路灯撒下一道道温暖的光。
  一切都平静安然。
  不过这好像不是回家的方向。
  我们去哪?
  我也临时准备了一个惊喜。
  当汽车缓缓驶进被彩色霓虹灯点亮的园区大门时,陶知越的表情比看到奶茶的霍燃更惊讶。
  枫华园汽车影院。
  正像它的名字一样,公园般的环境里长满了枫树,或红或黄,在夜色里依然烂漫。
  一路都有霓虹灯光指引,弯弯曲曲地通向装有户外大屏幕的观影广场。
  陶知越久久没有回神。
  宽阔的场地上,他们是今晚唯一的客人。
  霍燃在正中央停下车,和一旁迎上来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把车里的广播调到特定频道。
  爆米花,可乐,占据了眼前整个世界的电影画面,声音如临其境地在车里响起。
  按照霍燃的要求,今晚放映一部在秋天发生的经典爱情电影。
  银幕内外同时飘下了金黄的落叶。
  是不是没有来过这样的电影院?
  陶知越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很喜欢这个电影院的名字。
  为什么?因为枫叶吗?
  霍燃顺手调低了座椅,可以坐得更舒服。
  以前我周末去做兼职的时候,经常会路过一家汽车影院,虽然从来没有进去过,但每次路过都会多看一眼,觉得它很神奇。
  从外面看起来,完全像一个公园,到处是绿色的树,大门口的影院招牌看起来很复古,好像回到了上个世纪。所以我一直记得它的名字。
  叫枫花园,跟这里只差了一个字。
  现在陶知越可以毫无顾忌地提起自己经历过的往事。
  枫花园更好听。霍燃评价道,这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一个美好的意外。
  银幕上流淌着构图优美的影像。
  他们隔着透明的挡风玻璃,观赏着这场特别的电影,惬意地闲聊着。
  霍燃再次使用了他的套话大法。
  女主角的演技真好。
  嗯,很厉害。
  他们快重逢了吗?
  应该吧。
  那句话到底是跟谁学的?你明明不会开车。
  差点被你套出来了。
  快告诉我。
  爆米花的甜香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笑声被封堵在唇齿之间。
  时间停驻。
  柔软的皮质座椅深深地陷下去。
  第90章
  当冬天的第一朵雪花落下来的时候, 火红色的枫叶和白雪一起,慢慢飘落到地面,在艳丽的红叶上, 冰晶很快消融。
  暖气充盈的轿车里,霍燃抱着爆米花, 感叹道:白色的车只有下雪的时候不好, 因为看不出落在车身上的雪花。
  我觉得你好像在考虑买辆新车。
  是要买, 燕平的车开过来不方便。
  很好,我一点也没有嫉妒。
  你喜欢什么颜色?
  粉红色。
  霍燃强调道:是我们两个一起坐的车。
  那就深蓝色,像钻石一样微微闪光的深蓝色。
  好, 这个颜色衬雪一定很好看。
  于是下个周末,他们又一次来到枫华园的时候, 霍燃的座驾已经从白色宾利变成了一辆深蓝色的敞篷跑车。
  你不是不喜欢敞篷车吗?
  看电影的时候除外,这样坐在后排也会有很好的视野。
  为什么要坐在后排?
  后面空间比较宽敞,我定制了一个小冰箱和移动桌板。霍燃如数家珍道,音响也是特别定制的, 环绕立体声,等会儿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陶知越明白了, 这是霍燃专门用来看电影的车。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表情十分淡定:我还是一点也没有嫉妒。
  今天没有下雪,霍燃打开顶篷,这一场播放的是一部奇幻动作大片,正是考验音响的好时机。
  枫华园汽车影院已经正式营业了,他们不再是唯一的客人, 周围停了不少开着车来看电影的观众。
  他想了想,忽然道:我想把这辆车送给你。
  好突如其来的豪门剧情。
  陶知越愣了一下,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开车,没有驾照。
  我可以教你, 一定比驾校的老师教得更好。霍燃兴致勃勃道,以后周末我们可以去没有人的空旷场地练车。
  陶知越这才领悟了他的真正目的,毫不留情地送给他一记眼刀:你做梦去吧。
  我确实梦到了,我梦见像上次那样,我们在车
  闭嘴!!
  进入稳定的长期恋爱关系之后,陶知越脸红耳朵红的毛病渐渐消失,但羞耻心仍然非常顽强。
  闹完了,两个人坐在后排,老实地看着今晚的电影。
  小冰箱里的草莓和樱桃新鲜红润,定制的音响效果真的很好,仿佛身临其境。
  晋北的冬天并不过分寒冷,恰好的凉意,偶尔的雪花,让人想窝进温暖的被子,或者和亲密的恋人挨在一起。
  霍燃还是喜欢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
  温热的鼻息挥洒在耳边,在冬夜里凝成热热的白气。
  你冷吗?
  不冷,还有点热,这剧情好热血。
  那把围巾摘掉吧。
  不摘。
  不要担心,这里没有其他人能看见
  陶知越迅速拿起一个草莓,堵住了他的嘴。
  霍燃笑得很有深意:草莓很好吃。
  在陶知越忍无可忍的物理攻击到来之前,霍燃紧急转移话题。
  这个深蓝色你满意吗?是按照你的要求喷的,在光线下可以看到微闪。
  嗯,很好看,也很特别。
  我发现你很喜欢蓝色,家里不光是拖鞋,好多东西都是蓝色的。
  因为那是天空的颜色。
  时光流转,季节变迁,天空始终是蓝色的。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在霍燃时不时的明示暗示怂恿鼓动下,陶知越还是被他手把手地教会了开车,考出了驾照。
  家里展示架上的汽车影院票根,积累了三十六张,一年里叫得出名字的新上映大片,他们都一起看过了。
  两个人一起驾车出行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从车辆稀少的新城郊区,到正常的市内主干道,再到一起自驾出游,霍燃一点一点地尝试着。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驾车时非常专心,极其遵守交通规则的霍燃甚至连一张罚单都没有收到过,堪称模范司机。
  所以他总算如愿以偿地淘汰了公交车,每天送陶知越上班,不忙的时候也会来接他下班。
  从家里和霍燃公司里都能眺望到的TOD综合体建筑,在无数人的汗水和辛勤付出中,一点一点成型,昭示着无限宽广的未来。
  而陶知越公司的游戏项目,刚结束为期一周的三测,再经历一个月的调整和优化,就会在十二月中旬正式公测,赶一波寒假档的热度。
  生活里的一切都很好。
  因为每次测试的数据反馈都非常不错,项目组的所有人对这个游戏寄托了无限希望,所以公司里弥漫着一种辛苦养大的孩子终于要见人的紧张氛围。
  虽然一棵树游戏公司的惯例是不加班,但在公测前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忙了很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某个细节还能做得更精致,总觉得再付出一点就能收获更好的回报。
  陶知越差一点又要回到上辈子为所谓的梦想拼命奋斗的状态,而且这一次是真正的梦想,他很努力才克制住那种浑然忘我的工作状态。
  但一到晚上八点就强迫自己下班的陶知越,每次看着仍在电脑前忙碌的同事们,心头总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只是一个月,应该不会有事。
  他坐在电脑前,望着还有许多地方要优化的程序与代码,按捺住想离开的心情,准备继续工作,又忍不住地自我怀疑。
  真的不会吗?
  在这样煎熬的情绪里,陶知越有时候甚至会做噩梦,梦到那一趟灰色的地铁。
  久违的忙碌氛围,抵抗力薄弱的冬天,无法对人提起的忧思。
  然后这一年里第一个意外发生了。
  陶知越生病了。
  这天下午,坐在工位上敲打着键盘的陶知越,又一次感受到身体发出胸闷和乏力的信号时,终于确定这不是他恐惧着的幻觉,是真的。
  他从短暂的愣怔里回过神,没有犹豫,立刻请假了。
  陶知越离开公司的时候,几乎想跑到路边拦车回家,但他不敢跑。
  四肢传来的疲惫感受,让他小心翼翼地把让脚步都放得很慢。
  回到熟悉的房子,倚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陶知越深呼吸,尽量想让心情放松。
  他盯着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想要不要给霍燃打电话。
  理性告诉他也许只是感冒了,冬季十分常见的流感,吃药就会好,最近他一直保证着充足的睡眠,不应该这样小题大做。
  但感性里只剩下恐惧。
  那一天最后的记忆里,他的身体很累,累得连想拿裤袋里的手机都做不到。
  幽暗的回忆重新笼罩了他的身体,他甚至做不到伸手尝试,万一他像那时一样,根本伸不了手呢?
  他不敢确认这件事。
  确认之后,也许就是再一次消失。
  屋里的窗帘合拢着,光线昏暗,身下的沙发柔软包容,在满脑袋复杂混乱的思绪里,陶知越渐渐睡着了。
  梦里一片光怪陆离,世界分散成线条和粒子,无序地游动着,他也变成了粒子,散漫地迷失在空气里,飘向大气层,想要穿透宇宙的屏障。
  他轻盈得像一粒沙,被倏忽吹向未知的远方。
  直到一片温暖的天空将他留住。
  天空是蓝色的,像钻石一样闪着光。
  陶知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面露焦急的霍燃。
  额头很热,霍燃的手掌正贴在他额头。
  我吵醒你了吗?霍燃见他醒来,莫名松了口气,刚刚伸手摸了一下,你发烧了。
  他移开手,陶知越依然能感受到额头的热度。
  喉咙里传来一阵艰涩疼痛,胸口冒出一股想要咳嗽的冲动。
  他感冒了。
  幸好是感冒。
  终于放松下来的陶知越朝他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