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天
  出于这点,外公对我也是极为宠爱,娘去世之后,赏赐源源不断地送来给我,我出嫁时声势能如此浩大,外公功不可没,就因为这份恩宠,让我在西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不敢轻易得罪我。
  外公在我印象之中,威严魁梧,硬朗英气,对别人说话时严肃而威严,与我说话时温柔而疼爱,小时候他喜欢抱着我,说我长得像极娘小时候,但随着娘与他关系的恶化,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想不到如今竟然就要——
  心空空的,堵堵的,心底某处的微薄温暖,像突然被抽走了一般,空荡荡的,寝室的门打开后就没有关上,刺骨的寒风就这样吹了进来,我的身体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最近见外公那次已经是三年前了,总以为还有机会再见,想不到——
  “欢儿,你有没别的衣服?”秦剑打开我的柜子,大手翻了几下,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许是他发现柜子里的衣裙,都是繁复而艳丽,根本不适合这个场合。
  “你还有没别的衣服?”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自己都是喜欢这种华丽的料子,复杂的样式,艳丽的色彩,根本连一件素色的衣服都没有。
  秦剑听到我说没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我从他的嘴角看到一抹嘲讽的笑,这样的笑容让我本来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秦剑出去不久,就跑了回来,回来之时,手上多了一件素色衣裙。
  “穿上,快点。”要是换以前,这样的衣裙我不要说穿,就是碰到也嫌那灰灰的颜色脏了我的手,但这一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秦剑一边帮我扣扣子,一边扯着我迅速出门,门外早已经准备好车马,马夫一声吆喝之后,马儿如离弦之箭迅速离开。
  但马车只去到半路,噩耗就传来,当今皇上也就是我的外公崩天了,享年四十九岁。
  我坐在马车上,脑袋觉得塞满了东西,很重很沉,心的某处似乎被什么锐器戳着,一点点痛了下去,但无论是爹娘的去世,还是外公的离去,我的眼角依然滴不出一丝眼泪,莫非痛极都是如此?
  “回秦府——”秦剑低低地对马夫说。
  “去皇宫,我要送送外公,惠妃娘娘不是说外公临死前想见我吗?”我没有听秦剑的话,径自揭开帘子走了出去,抢过马夫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儿,马儿吃痛,飞一样迅速奔驰在浓浓夜色中。
  但今夜的皇城显得异常混乱,盘查的人很多,好不容易进到内城,却发现那两扇厚重的宫门紧闭,将我挡在了外面,任我怎么大声地叫嚣,站在城墙上巡逻的人依然是面无表情。
  “走吧,今夜凶险,留在这里有危险,皇宫进不了了。”秦剑的声音今夜如夜色般萧索,他走出马车牵着我的手,夜寒,他的手也凉。
  但我却固执地甩开他的手,其实当听到外公崩天的消息,秦剑就猜到这皇宫进不去了吧,但纵是如此,我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外面,看着这巍峨的攻城,厚重的大门,期望呆会大门打开,我能冲进去。
  娘死时,是我替她处理后事,爹去世,也是我将他们俩合葬在一起,如今外公崩天了,我想去见外公一面,就见一面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城门之上,有人点燃火把,燃烧的火焰劈开浓浓夜色,但这样的火焰不能让人感到温暖,火把点燃之后,身后很快就传来疾疾马蹄声,虽然急促但却不杂乱,一看就知道平时训练有素,我转过身子,淡淡火光下,一男子端坐马上,虽然看不真切,但却能看到那冷硬的轮廓,感受到他那一身霸气。
  “马车之上是谁?”许是留意我注视着他,马上男子低低地询问了一句,声音低沉浑厚,只是风一吹,听得不是很清晰。
  “是长公主之女楚合欢。”我真佩服他这个手下,居然能在火光中认出我,要是以前我可能会沾沾自喜,认为自己长得太让人过目难忘,但今日我没有这个心情,反而很想跑教训士兵一顿,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名讳?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个人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心压抑得很。
  秦剑听到声响,从马车走了下来,然后径直朝马上男子走去,两个同样高大的男子靠在一块,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衣如墨,但都与夜色很和谐的融到了一块,他们是旧识?这黑衣男子是谁?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声音很小,听不到在说什么,但从两人的动作看来,似乎很熟络,很快秦剑走了回来,脸上看不出喜怒,马上黑衣男子长臂一挥,城门缓缓地打开,原来这些守卫原来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只是吃了豹子胆,竟然选人开门。
  但现在我没有时间生气,也没有闲心去教训这些瞎了眼的守城士兵,看到城门一点点打开,我猛地甩了一下鞭子,拉了拉缰绳,试图抢在他们之前冲进去。
  但没想到我那刚甩出去的马鞭被秦剑拽住,人则被他拦腰抱起回车厢里面。
  “秦剑,你干什么?”我又急又怒。
  “老五,你驾马车,我们现在调头回秦府。”秦剑的手劲很大,在他的怀中我根本就动弹不得,而这个当儿,内城之门大开,马蹄声再次疾疾响起,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城,心就别说有多急。
  “你跟那人认识,为什么不让他放我进宫?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楚合欢不能进,他却能够进?”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没有了外公的宠爱,没有了父母的撑腰,我楚合欢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