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难做
  “主子,您可回来了。”
  修长的身影掠了进来,钟离忙端起一杯温茶递了过去。
  “您不在的这一天一夜,宫里传了三道口谕一道圣旨宣您入宫。属下以主子身体不适为由拒了,您再不回来,今日怕是皇上就要亲自来了。”钟离低声汇禀。
  “发生什么事了吗?”宫澧接过茶盏,浅饮一口。
  “自然还是皇陵的事,夏远接手此案数日,推了几次替罪羊都被您给搅了。眼看使团就要来了,皇上也有些急了,想让您协同调查此案。”钟离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食盒里端出几碟点心摆在桌上。
  “皇上真是糊涂了,让本公查凶手。都是本公的亲信,那还怎么可能查的出来。”宫澧嘴角微翘着轻摇了摇头,“一会天亮了递个折子上去,就说本公腿疾犯了,疼痛难忍卧床不起,三五天内怕是不能为陛下分忧了。”
  “是。”
  “昨日城里还发生了什么事吗?”宫澧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随口问道。
  “别的倒没什么,听说昨日侯府热闹的很。”
  “哦,说来听听。”
  “昨日是夏远六十一岁寿诞,太平公主抢着去宣旨,宣后便入了席。不想席后观戏时却遭到了袭击,当胸捱了一刀,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夏远宫里宫外跑了好几趟,这寿宴也就没办下去了。”钟离仔细回想着,说的仔细。
  “还省了什么没说的一并说了吧。”宫澧垂着的睫毛动也没动,仔细观察着手中点心上的细花。
  钟离闻言一怔,随即眉头皱了皱,“主子,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不过是你不太擅长有心事,尤其是瞒着本公的心事。你方才说话的时候目光闪躲,语速放慢有仔细回想之像,和我汇报需要仔细回想说明你藏了拙。”宫澧把点心丢进嘴里,吃的很香,“说吧。”
  自从君兮在府上住过月余,主子察言观色的本事练的是愈发炉火纯青了。叹一声手下难做,钟离一脸挫败的样子,怏怏道,“昨日侯府寿宴君姑娘也受邀了,公主遇刺时她就坐在公主旁边,被当做凶手下到刑部大牢去了。”钟离快速的说着,说完目光在主子脸上迅速扫过,然而在主子雷打不动的笑面上却没看到一点变化。
  “是吗?”宫澧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一点惊讶之色,反而轻笑一声。
  “主子,您要不要去刑部看看?”
  主子每次看鬼的哨子信都一副神游九天之外的样子,手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可能要有夫人了。怎么如今听说君姑娘被下了刑部大牢主子还在笑?钟离觉得主子可能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试探性的问了句,把刑部两个字说的很重。
  宫澧正低头修着点心上一条点歪了一根头发丝距离的花边,闻言抬头细细想了想。想到少女明亮的双眸,想到少女挺立的翘鼻,想到少女温热的唇,想到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形,想到那夜借酒放纵。宫澧轻摇了摇头,唇齿一碰,“不去。”两个字清脆蹦出。
  钟离看着万年笑颜的主子脸上丰富变换的表情,觉得主子可能真的没听清他说什么。直到听到主子嘴里吐出不去二字,钟离脸色一黑,要不是他跟在主子身边十二年了,早已熟悉了主子的气息,他很可能会以为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主子是个假主子。
  “皇上让夏远在使团入都前结了皇陵一案,如今使团入都在即,交案迫在眉睫,皇上都急了,夏远只会更急,他需要一个人情卖给君兮。”宫澧修正了花边,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慢悠悠的开了口。
  “主子此言何意?那皇陵被炸一案与君姑娘有何关系……”钟离眉头微皱,说着忽然眼睛一亮,“主子的意思是说,夏远是故意设计君姑娘的,目的不过是想卖她个人情,好趁机请她帮他查皇陵被炸一案?”
  “嗯。”宫澧点了点头,一口咬掉了点心的半边,好不容易修正的花边瞬间成了口中泥。
  “可是刑部大牢待一夜,也是不好受的。”钟离轻叹了口气,“君姑娘最近受了伤,身子还没好利索,再在天牢住上那么一晚,啧啧……”
  “夏远的那点伎俩,还不够看。依着她的本事,这时候估计早已出了牢了。”宫澧斜睨了钟离一眼,他还是他那个不苟言笑的护卫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的?
  “君姑娘睿智机敏,她会不会真的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坏了主子的事?”钟离闻言正色道。
  “本公做的事,没有蛛丝马迹。”宫澧轻搓了搓手,把指尖的食渣扫落,红唇轻阖,“放心吧。”
  钟离在一旁递上袖丝帕子,宫澧接过擦了擦手。目光扫过盘中还剩的几块点心,想了想,抬起修长的手指触在点心上轻轻一按,点心上留了个指印,鼓鼓的点心一边霎时被压扁,像个扁嘴的娃娃脸。
  宫澧嘴角一扬,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手指移向旁边,如法炮制按向了第二个。
  宫澧笑的晃眼,钟离捂脸,好无聊的主子。
  “啾啾”两声嘹亮鸟鸣,檐边飞脊上,一个暗影隐于一角,对着钟离做了几个手势,一个扭头消失在天际。
  “主子,侯府的人去了码头。”钟离正色回禀。
  “我就知道夏远是不会让本公失望的。”宫澧看着盘中一排扁脸笑的深,“让他们动手吧。”宫澧把碟子推到一边沉声道。
  “是。”钟离应声退了下去。
  “可惜了,那么美的烟花要放在青天白日里。”宫澧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角淡淡道。
  “主子,王来了。”钟离刚退下去便有侍卫来禀。
  “她回来做什么?”宫澧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让她进来。”宫澧冷声道。
  王跟在侍卫后面,脚步匆匆几步便走到了前面去。王急急来到宫澧面前,双手相搭当即半跪于地,“主子,君姑娘不见了。”王的声音急切焦灼。
  “发生什么了?”宫澧眉目一凛,沉声问。
  “昨日姑娘受夏侯之邀入府赴宴,宴后观曲之时太平公主遇刺受伤,姑娘被指行凶被下了刑部大牢。当时情况紧急,主子示意属下先行离开,属下便回了营去。但属下放心不下,今晨开了城门便去了刑部,刑部却说昨夜姑娘已被夏侯接出,属下便又去了侯府,可侯府里已不见了姑娘的身影。”
  王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夏侯爷说昨夜他安置了姑娘便出了门去,离房时子时将尽,属下去侯府时是寅时三刻,床榻已冷,烛台燃尽,姑娘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属下已经检查过姑娘在侯府暂宿的房间,房内没有打斗痕迹。但是床辕上有飞镖射入的印迹,根据辕木嵌入口的形状可以看出镖头是锥形的传信镖,但是在房间内并没有发现镖头。”
  “镖头被取走了。”宫澧冷冷道。
  “是,正因如此,属下担心姑娘安危,所以前来请见主子。”
  “本公知道了,你且先回营中去,若她回营传信来。”
  “是。”王恭敬应声。
  “来人。”王退了出去,宫澧冷唤一声。
  “主子。”一青衣人不知从何处出现,倏地半跪于地。
  “把替子带进府来。我不在的时间里一应事务报由钟离处理。”宫澧冷声吩咐。
  “是。”青衣人恭敬应声,退了下去。
  “侯府,信镖,一个时辰你会去那?”宫澧取出张薄皮面具贴在脸上,转身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