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换柱
  “三公案中,三位大人的死状恰恰契合了砍头,腰斩和凌迟三种极刑。这也是为什么赵太尉会以那般残忍的手段自杀。因为周道直被砍头,穆宗被腰斩,赵太尉只有死于凌迟才会让凶手知道,他知道凶手的动机与目的,以己之死告诫凶手及时收手,不要继续在这条路上错下去。而凶手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杀人,不仅仅是为了杀人,更是为了报仇。”君兮的声音冷冰冰的飘进众人的耳中。
  “凶手选择如此方法杀人行凶,必然与这三种刑罚有所渊源,而在刑部的行刑记录中,一族之人被处以这三种刑罚的,只有一例。”
  “风家?”刘伶怯生生的猜道。
  “没错,风家。”君兮点了点头。
  “贞观二十二年,风将军风广亮被查通贼叛国,处以株连大罪。风将军被凌迟处死,风老爷子被腰斩,而风夫人及其家众一百六十三口皆被斩首。”
  “你是说周穆二人的死是风家人进行的报复?”刘伶诧异开口。
  “是的。”君兮再次肯定道。
  “不可能。”刘伶开口打断,猛的摇了摇头,“风家获的可是株连大罪,风家人连个奴才都没能得活,满门尽株,旁系不存,怎会有人……”刘伶说到这突然顿了顿,惊恐的看向君兮,“难道是鬼?”
  “放肆!”李治沉声怒喝。
  贞观二十二年,他虽未登基,一应事务却已经接手,风广亮的案子是他亲笔批红下的株连之令,如今竟被告知所谓的通贼叛国不过是小人为谋求仕途伪造的。更可笑的是,二十一年过去了,他的臣子竟还因此连丧三命。
  他乃天子,龙威加身,岂可鬼力乱神?
  刘伶闻言敛声,垂首立于边侧。
  “陛下息怒。”一旁君兮欠身垂首道,“奴婢还有一个故事,听于一年迈妇人说述,或许可为陛下,为诸位大人解惑。”
  “说。”
  “有一文人本姓刘,因科考中了秀才,自恃文人清高,万般皆下品,整日里什么也不做,然他中了秀才连考了二十余年也不曾再获半点功名,又嫌膝下只有一女,不能承他之志考取功名,所以日渐沉沦,日子过得甚是清苦,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便将女儿刘枚卖入了官家为仆。”君兮缓缓道。
  “那刘枚从小有一青梅竹马的邻居,唤做李钦。李家虽也不过普通人家,经营着小作坊,家境还算宽裕,听闻刘枚被卖入官家为仆,李钦看不过,便欲将其赎出。三年积攒,又东拼西凑了些银两去赎。因那刘枚机灵懂事,在官家颇受夫人青睐,当时已被提拔成大丫鬟,专门负责伺候夫人起居,那夫人听说了刘枚生父不慈之事,不曾收受赎银便除了她的奴籍放她归家。”
  “刘枚除了奴籍便嫁入了刘家。不久便有了身孕。怪胎八月时,听闻官家夫人也有了身孕,因官人常年在外,鲜少归家,夫人患了妊娠疾病,身体虚乏食欲不振。平素里都是刘枚伺候夫人起居,刘枚为报夫人免奴籍之恩德,便又回了府去,不做活,两个准妈妈只相互说着体己话,二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那一日,官人奉皇命回京,阔别大半年,本是大喜,然而官人刚入家门不久,主仆二人便相继临盆,折腾了整个下午,二人分别诞下千金女,此乃双喜临门,府中上下洋溢着喜气,却不闻喜极而悲。当日刚刚入夜,持刀官兵却突然闯了进来,手执明黄圣旨,整个府里的人都被拉上了囚车。一时间哭喊声响成一片。”
  “刘枚惊恐的看着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被粗鲁的架上囚车,知道官家犯了事了,事先不曾听到半点风声想来是凶多吉少的。然而官府抓人,自有吏部籍案在册,多一人少一人都不可能。刘枚聪明伶俐,心知自己不在府中奴籍,即便是株连之罪也连累不到她身上,关键时刻,她忍着痛楚,将自己的女儿与夫人的孩儿对调,凭着自己不在奴籍抱着官家最后的一丝血脉躲了起来。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偌大的府邸里只剩下她和怀中婴孩。”
  说到这里,君兮微微福了福身,“奴婢曾随国公大人去户部查看往日卷籍,贞观二十二年,带队抄风家满门的正是穆宗穆大人,在被捕的一百六十五口人中,不曾有姓刘名枚的女子。而刘枚的夫家李家自打风家出事后便再没了刘枚的音讯,李钦突遭妻子变故,更是为此伤了心神患了癔症,整日疯癫,看到年轻女子便唤做妻子,只孤寡老母伴在身侧。”
  “风府巨变,一个丫头凭空消失了。如果奴婢没有猜错,刘枚将自己的孩子与夫人互换后,便带着主子唯一血脉逃出,从此隐姓埋名,等待有朝一日为主家翻案,或者说报仇雪恨。”
  “当初周道直遇害后,他的尸身曾得药王谷传人毒医白殷亲自仔细检查,他的脖颈断口处极其整齐,碎骨很少,乃是一刀断头,刀锋极利,刀身极薄。据国公大人言说,贞观二十一年,因风广亮将军御敌有功,曾得先帝赏赐紫金双刃弯刀一柄,然而时隔一载,风府突变满门抄家之时却不曾寻得。”
  “双刃弯刀,正符合制造周大人的伤口形态的种种极端要求。所以,杀害周穆二位大人的凶手就是风将军遗孀。”君兮冷声道,转身抬头看向积满尘灰的祠堂突然提高音调,“我说的对吗?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