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影子
  “三位大人中,最先遇害的是中书令周大人——周道直,入夜被斩杀于书房之内,头颅则藏于书架顶层套书锦盒之中。”
  “因周大人曾求医于药王谷,尸身已被谷中传人接至药王谷药庐,此处有出自药王谷毒医白殷之手的尸检结果一份。”君兮说着,从钟离手中取过几张薄纸递给李治。“周大人遇害时间在戌时三刻左右,死因乃是头颅被斩落,身体之上再无其他外伤。”
  “周府有三百护院,一百仆从,凶手是如何做到杀人遁形的?”李治出声质疑。
  “戌时已经宵禁,各坊通道已关,但对于会武之人来说,翻墙而入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发地在周府的书房,那书房背靠假山,窗前是丈余大池,那里地处偏僻鲜有人去。凶手乃是从池上掠过,自窗而入,斩杀周大人于座,从正门出。”君兮微微垂首,恭敬道。
  “不可能。”周道直生前好友御史大夫王琳闻言当即出声反驳,“周府书房最是安全,道直生前还曾与老夫开过玩笑,说他那书房背靠假山,窗临巨池,门前更有护院巡逻分队日夜把守,可谓固若金汤之地,那池塘更是有十数丈之宽,怎可能有人从那上面掠的过去?”
  “对于轻功卓绝之人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君兮目光轻瞥向门外那抹银白身影缓缓道。
  “奴婢曾随国公大人去过周大人的书房勘察,书房的地上留有喷溅而出的大滩血迹,那血迹已经干涸,红的发黑,然而中央却有几处的颜色较它处颜色浅了些,诸位大人可知是为什么吗?”君兮突然发问。
  众人本就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被这突然一问问的一愣,都摇了摇头。
  君兮见众人迷茫的反应,随手取出一张白纸,以薄刃为钉将其钉在墙上,回身提起饱蘸墨汁的毛笔,大力一甩,硕大的墨滴飞起溅落于上,散开墨花朵朵。君兮放下毛笔,转身走到宫澧身前,微微欠了欠身,“国公大人,此地偏僻简陋,求赐水茶一盏。”
  “准了。”宫澧看着君兮,笑的优雅。
  宫澧是出了名的会享受,众人皆知,他那奢华的马车里稀罕玩意儿多的是,只是马车不过是出行的代步工具而已,哪有在马车里备着茶水的?
  钟离应声而出,片刻已回了来,众人见他出去取茶已是吃惊,待到看到他手中之物更是惊的合不拢嘴。
  他手中端着的碧绿小杯,不过两三寸高,却镂着精细的花纹,可不就是消失已久的翡翠玉盏!
  据传翡翠玉盏乃是战国时楚怀王为敬献秦始皇,集当代十八名玉匠耗三年之力以水冰玉打造的一整套茶具,碧玉壶身玲珑盏,一樽值千金,秦始皇都不曾舍得用,只用金镶玉裱着,以彰身份,如今他这是……用来盛茶了?
  闻这茶香,竟是新产的本年鲜嫩茶尖儿,这香气,这色泽,此等佳品皇宫里怕是都凑不出半斤来,宫澧将它随随便便放在了马车里?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君兮淡然接过茶盏,看都未看一眼,转身端至泼了墨的纸前,手突然一抖,几滴茶水飞溅而出,滴落纸上,有几滴正落在墨滴之上,阴了墨迹。
  “各位大人现在可看出什么不同了吗?”君兮将茶盏递还给钟离,转身取下墨染的白纸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
  众人被问的一愣,方才只顾得心疼玉盏香茶,哪里知道她忙活这半天是为了啥,听她如此问又纷纷摇了摇头。
  “溅了水的墨迹较他处颜色浅。”
  终于有人开了口,众人纷纷望向出声之人,说话的乃是自始至终不曾开过口的宫澧。
  众人回头又细看那溅了墨的纸,经他一说确实溅了水的墨迹较他处颜色浅了些,纷纷点头应是,溅了水的墨迹会自然化开,颜色自然会变浅。
  “现在不具备制造喷洒血迹的条件,故而只得以墨替代。”君兮轻声道,“还记得奴婢方才所言吗?周大人书房里喷溅的血迹有几处的颜色较他处浅了些,那里曾经被水润湿过,改变了血液中水分的含量,所以才会与别处有所差别。”
  “经勘察,在书房的地上,没有破碎茶盏,排除了茶水溅落的可能,而且事发之前的几日里,天气燥热不曾有雨。那么问题来了,混杂在凝血之中的水是从哪儿来的呢?”
  “池塘?”王琳第一个反应过来。
  “没错,唯一的解释就是来自池塘。”君兮点了点头,“因那池塘过于广阔,纵使凶手轻功卓绝,从池上掠过之时足尖也难免被浸湿而在地板上留下水痕,虽被喷溅血迹所盖,还是看得出的。”
  “可是,那外面的护卫即便听不到里面的响动,行凶之时既是夜里,书房里发生了这么些许多的事,护卫连影子都看不到吗?”王琳出声问道。他想不通,什么人可以做到不声不响的杀人越货。
  “大人可知投影一说?”君兮不答反问。
  “怎么说?”
  君兮不答,反而缓步走到门前将门掩了起来,祠堂里霎时间暗了下来,阴森森。
  君兮又来到钟离身边,从怀里取出两个火折子,一个交与钟离,附在他耳侧轻声耳语,钟离微微点头,来到祠堂最里,点燃了火折子,火苗跳跃是暗黑祠堂里唯一的光源。
  “请大人移步此处。”君兮站在钟离身前道。
  王琳闻言移步,硕大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火苗的跳动微微跃动。
  君兮则来到王琳身前,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火光起,照亮整个祠堂,让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王琳的影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