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旌
  ==国公府凉亭==
  “听沈拓说,你为了找我找了一夜,谢谢。”娄姒言坐在白素对面,看着一脸平静的白素。
  白素微微一笑,“你替我挡毒针救了我一命,那日在洛水桥又救我一次,我救你不过是想还你一命,何况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用谢。”
  “刀子嘴。”娄姒言放下茶杯朝她扮了个鬼脸,“说句软话能死啊。”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娄姒言看着白素,突然问。
  白素一愣,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娄姒言一眼,“我说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我想听实话。”娄姒言却褪去嬉皮笑脸,一脸严肃。
  白素微微一笑,放下茶盏,眼睛看着一旁莲花池里娇艳欲滴的莲花,波澜无惊。
  “有一个女孩儿,她一生下来便有一双银眸,所有人都说她是怪物,会克死亲人,但她爹娘很喜欢她,对她宠爱有加,她很快乐,过的很幸福。”白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直到她四岁那年,她一向健郎的娘亲突然染了重病。”
  “两天,从患病到去世仅仅两天。大夫说她娘是染了急病,不治而终,可是她分明看到她娘亲由内而外泛黑的毛孔,那分明是中毒而致,可是正常人都看不到,所有人都说她娘是病逝,没有人相信一个四岁孩子的疯言疯语,她去找她爹,求他找仵作验尸,她爹甩了她一巴掌,说她克死了她娘,便再不理她。”
  “从那以后,她爹再不正眼看她一眼,她二娘取代了她娘的位置,终日排挤她,她的兄弟姐妹欺负她,甚至府里丫头下人奚落她,她再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每天都有劈不完的柴,洗不完的衣服和吃不完的馊饭。”
  “可是她毕竟是长房所出,他们也只能打她骂她,却不敢真正动她,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依然有人看她不顺眼。”
  “于是不久后的一个夜里,她被人打晕了,带到了祠堂,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祠堂失火,祖宗排位被一把火烧的精光,只有她娘的排位被她抱在怀里,所有人都说是她不孝纵火,她才五岁,她不知道怎么让那个她叫爹的男人相信她。”
  “最后,那个男人相信了二娘的话,家法处置,鞭责后将她丢到柴房,任她自生自灭。当日,她二娘带人把她打的几次晕死过去。三天,她被锁在柴房里,粒米未进,她以为她会追随她娘的路,糊里糊涂的死在那里,带着她的血,带着她的恨。”
  “没想到那时候,府上来了两位客人,是一位大人带着他的女儿,大人的女儿看到了锁在柴房里奄奄一息她,偷偷把她带了出去。她被救活了,大人想带她走,可是她不敢,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于是趁他们不注意,她偷偷跑了。”
  “其实她没跑出多远就晕死了过去,再醒来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袍子,没有脸的人,那个人很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对她也很感兴趣,经常把她泡在药罐子里煮,还教她医术,直到她九岁的时候,那个人死了,她独自一人到了洛阳,去义庄做了仵作,后来被大理寺的人看上,又去了大理寺。”
  娄姒言听白素平淡无波的把一切说出来,心头微微一颤,她的事情,她知道一部分。
  十五年前,她父亲还是巡查使,那年带着她到苏州巡访,顺便去拜访好友——当时的苏州刺史穆远青,那日她和穆大人的子女玩捉迷藏,无意中跑到了一个上了锁的屋子,就爬上窗子向里瞧了瞧,没想到屋子里竟然有一个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她以为那个人死了,爬进去却发现她还有一口气,于是她把那个人从狗洞偷了出去,偷偷带她去看了大夫,后来她回去的时候,发现穆大人的子女们用一种很恶毒的眼神看着她,她有些害怕,怕她偷人的事情被穆大人发现,就大哭大闹要回家,她爹只好跟穆大人告辞,出了穆府,她把她偷人的事情告诉了她爹,把她爹带到医馆,她爹见那姑娘可怜,表示要带那个姑娘走,那个姑娘答应了,一转身说要去茅房,却再没出现过。
  从始至终,那个姑娘一直闭着眼睛,她还以为她看不见,原来是怕她看到她的银眸,所以在阎王镇时她初次见她,虽然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却也似曾相识,在周府二人第一次见面,她的那种熟悉感不仅仅因为在阎王镇的相逢,还有多年前那断相遇的似曾相识。
  “你是暮雪旌。”娄姒言问。
  “不。”白素摇摇头,“暮雪旌已经死了,我是白素。”
  “你早就认出我了。”
  “你知道,我的眼睛很毒的。”白素笑意盈盈的看着娄姒言,“在阎王镇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认出你来了。谢谢你,当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咱们两个谢来谢去有意思吗,何况我本就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女人。”娄姒言笑嘻嘻的看着白素,又有些莫名其妙,“那当初在周府,你为什么抓我挡针?”
  “因为那针是我放进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嗅出你体内有麝香散,解这个东西需要放血。”
  “麝香散?”
  “这是一种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中毒者的身体会散发出微弱的麝香气息,专门训练过的蝴蝶可以循香追踪。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中的毒,为了找个理由帮你解毒,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知道了。”娄姒言微微点头,“自从我来到洛阳,奇怪的事情就一件压一件。”
  “不论是麝香散还是你们这次遇刺,都像是冲着你来的。”白素忧心忡忡的看着娄姒言,“你最好离容瑾远一点。”
  娄姒言闻言苦笑,“你以为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