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
  【上天入地,吓出毛病。】
  台上你死我活,台下却是欢呼雷动。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打成了这样,分明就是在以命相搏。周偈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家温顺乖巧的小傻子像被恶鬼附身一般,丢了兵器还不罢休,一拳一脚的还要肉搏。周偈预感,再这么打下去,暮色说不准就要咬人了。
  “师兄。”白羽恒却是明白两个人的渊源,看着战况越来越白热化,不免担心的问苏晟,“要不要上去阻止一下?”
  “不行!”苏晟断然拒绝,“皇帝说了,此场比试必须有一方落台才算结束。”
  “可再这样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那也没办法。”苏晟看着周偈紧张无比的样子,却更加担心周偈的失控。
  流凌刚刚被锐儿暴虐,周信输人又输钱十分窝火,眼见周偈如此紧张立刻落井下石,也学着周偈刚才的样子提议道:“这场比赛更精彩,本王出一锭金子,买方麒赢,你们谁买?”
  “买个屁!”旁人还未接口,周偈先怒了,抄起桌上的酒杯就扔了过去,“滚!”
  周信差点被酒杯砸中,刚要骂回去却对上周偈能吃人的目光,竟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愣是没敢再吱声。其他人眼见周偈如此凶神恶煞,也都小心翼翼喘着气,生怕触了大魔王的逆鳞,竟是默默期盼暮色能赢。
  台上的方麒和暮色是没有余力顾及到台下的情况的,这一场比武已经超出了校验切磋的范畴,方麒要争的是“我不比任何一等常随差。”而暮色要争的是“我能行!”。
  方麒使出去的每一招里都裹挟着万钧妖法,招招都是要将暮色碾杀碎骨的恨意。而暮色略显单薄的身量里却也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执拗的非要硬碰硬。无穷尽的灵力自暮色体内肆溢,毫无章法的将方麒的妖法裹在里面,趁着妖法被阻的瞬间,暮色一拳砸在方麒脸上,嘴里骂道:“找死!”
  方麒大怒,回手也是一拳却被暮色格挡,暮色紧跟着又是一拳打在方麒下腹。灵力冲击内府,方麒内息大乱,慌忙撤步,谁知暮色竟紧咬不放,紧跟而上又补了一掌。眼见暮色裹挟灵力的掌风呼啸而来,方麒没敢硬接,连续撤步后退,再停步的时候已经到了擂台边缘。暮色不依不饶,执意追上方麒又是一掌。方麒似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闪不躲,待到暮色近身时拔地而起,跃过暮色头顶回身一脚,要把暮色踢下擂台。
  台下所有人都看出了方麒的意图,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方麒也是志在必得,可谁知暮色早有准备,脚下一个千斤坠钉在台上,伸手硬接方麒这一脚。暮色顶住冲击,翻手扣住方麒的脚踝,一个蓄力,竟将方麒扔下台。
  反转来的太突然,台下众人还未及惊呼,就见暮色也跟着下了台,掐住方麒的脖子按在地上,抬手给了一拳。
  “我不是废物!”暮色一拳重过一拳。
  “我比任何人都强!”每一拳都夹杂着一句怒骂。
  周偈看着暮色从未有过的愤怒不知所措,周俍猛摇了一下周偈,喝道:“快让他停手!”
  “我一定能护他平安!”暮色的理智已经被极度的愤怒吞噬了。
  “没人能比我更在乎他!”
  “暮色!”周偈的喝止唤回了暮色,“住手!”
  言灵起效,暮色硬生生的停住了拳头,却依然气喘吁吁的瞪着方麒。周偈走到暮色身旁,将他从方麒身上拉起来,强按着他一同跪在地上向武兴帝请罪:“未成想此场比武竟演成以命相搏,暮色一时愤起才至失仪,儿臣回去定会责罚他。”周偈向着武兴帝伏身而拜,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哀求,“还望父皇恕罪。”
  “无妨,既是常随就该有如此狠厉才能保主人平安。”武兴帝意外发现周偈的软肋,心情颇好,当下竟还笑着劝慰周偈,“吾看他也是拼尽全力才赢了比武,你带回去好生安抚吧。”
  “谢父皇体恤。”
  周偈拉着暮色回了席,后面又举行了什么比试,武兴帝又奖赏了谁周偈竟是一概不知,他全部心思都在暮色身上。可看着暮色一言不发的肃杀模样,周偈却又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回府的路上,暮色依旧是一副“谁惹我我就咬死谁”的狠厉模样,把在府门迎周偈的吴长安吓了个半死。
  吴长安眼见暮色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脏了,脸上还有伤,忙悄悄凑到周偈身侧,低声问:“这是怎么了?比武输了?”
  “赢了。”周偈有气无力的答。
  “赢了怎么这幅模样?”
  周偈无力的摇摇头,追着暮色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全是暮色控制不住的凛冽杀气,周偈一进来就打了个寒战。看着暮色丹凤眼中仿若能断魂灭魄的寒意,周偈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
  暮色没有回答,只看向周偈,眼中寒光立时刺得周偈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试探着拉起暮色的手,轻轻摇了摇说:“你说话啊。”暮色还是没开口,周偈开始胡乱猜测,“是我让你认输,不信你,你不高兴了吗?”周偈打了自己一下,“我家小傻子最厉害了,我怎么能不信他呢?该打。”暮色依旧不回应,周偈又猜,“你的双刀坏了你心疼了吧?这也怪我,你转生时的按例奖赏我都没给你准备,这么多年还让你用着千落庄给的刀,你等着,回头我就寻一对良刀送你,保证举世无双!”见暮色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周偈有些着急了,心疼的抚着暮色脸上的伤口,柔声哄道,“是不是那个方麒惹你不高兴的?等明天我就去军署狠狠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不用!”暮色突然开了口,冷冰冰的道,“殿下用不着为我做这些!”
  周偈一愣,一股莫名的心酸突然涌上心头,第一次觉得委屈又难过,诧异的看向暮色,问:“你说什么?”未等暮色回答,周偈又补了一句,“你不需要我对你好吗?”
  “不需要!”暮色斩钉截铁。
  “为什么?”周偈急了,“我是心甘情愿的想对你好的。”
  “可我是殿下的半妖常随!”
  “那又怎样?”周偈吼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暮色也吼道。
  一句话如同将周偈推进了万丈深渊,一时间天昏地暗,雷霆震怒。周偈慢慢放开了暮色的手,退后一步,忍着粉身碎骨般的疼,颤抖着开了口:“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在乎起这些没用的虚名了?”
  “这不是虚名。”暮色的神色严肃又认真,“这是暮色本该做到的。”
  “做到什么啊?”周偈茫然的问。
  “做殿下的半妖常随。”
  “不做我的小傻子了?”
  “不做。”
  “为什么啊?”周偈的语气里有了哭腔,“做我的小傻子有什么不好?”
  “不好!”暮色没有觉察到周偈的异样。
  “为什么不好啊?”周偈摇着暮色的手,求道,“你再想想。”
  “我想过了。”暮色异常坚定,“我要做殿下的半妖常随。”
  “你再好好想想!”周偈不死心,掰着手指头跟暮色一件件的算,“你看,做我的小傻子不用这么辛苦,不用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每天就是冲我笑一笑就够了。”眼见暮色要反驳,周偈立刻接着说,“还有还有!不用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用劳神费力的。对了!每天还有好吃的,你看,这不好吗?”
  “不好!”暮色不为所动。
  “到底哪里不好了?!”周偈怒了,“你说啊!”
  暮色深吸一口气,将想了一路的话说给周偈听:“我是殿下的半妖常随,我应该保护殿下,而不是让殿下处处护着我。更不应该让殿下对我千般万般的好,应该是我对殿下这样那样的好。殿下有那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我却不能为殿下分忧,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暮色看向周偈,发自肺腑的恳求道,“我想做一个对殿下有用的半妖常随,护着殿下,宠着殿下,让殿下去做那个不走脑子只会吃的小傻子。”
  长久的沉默,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先是摸摸周偈颤抖的心肝,又笑话笑话暮色笨拙的表白,最后却是蹲在深渊边上看着周偈费力的往上爬。周偈小心安抚着自己刚刚经历大生大死的三魂七魄,许久后才注意到那个讨人厌的沉默。周偈气不打一处来的一脚踢走正谑笑着的沉默,开口说了两个字:“有病!”
  “我没有病!”暮色仿若被羞辱般反驳道,“殿下不能看不起我的决心。”
  “你就是有病!”周偈捂着自己的脸,委屈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就知道折磨我。”
  “我没有!”暮色莫名其妙,急急忙忙的表忠心,“我想对殿下好。”
  “好在哪了?”周偈更委屈,“碰都不让碰。”
  “让!”暮色拉起周偈的手拢在怀里,严肃又认真的说,“殿下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幸福来的太突然,周偈竟不敢相信的问:“真的?”
  “真的。”暮色怕自己的话不够有信服力,直接捧过周偈的脸吻了上去。
  周偈刚刚从深渊爬上来还没站稳,就被暮色拉着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