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1)
  白芷走来,劝道:“天色晚了,姑娘还是早些去床上歇着,这账本晚些时候看也不迟。”
  “对呀,”露珠促狭的眨了眨眼:“姑爷还在寝屋里等着,姑娘一直在书房里,仔细着了凉,姑爷又要找奴婢几个的麻烦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蒋阮回来与萧韶之间似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两人感情变好,下人们都是乐见其成的。露珠更是变着法儿的想要将两人凑作堆。
  连翘弹了露珠额头一下:“小蹄子,姑娘的话也是你能随意打趣的,看来是姑娘待你太好,越发的无法无天了。”她笑嘻嘻的看着蒋阮:“不过说的倒也中肯,姑娘的身子如今经不起折腾,还是早些安歇着的好,免得姑爷心疼。”
  蒋阮瞧着自己的一干丫鬟们打闹,突然想起中毒昏迷的时候梦中场景,这几个丫鬟在前生最后都没能遇到,忽而长长叹息一声:“你们跟了我几年了?”
  连翘几个一愣,谁都没有料到蒋阮为何会突然说起这话来。连翘和白芷对视一眼,道:“奴婢和白芷是自小跟在姑娘身边的,如今也大约十六年了。”
  露珠眨了眨眼:“奴婢是从庄子上跟随在姑娘身边的,大约有六年。”
  “属下跟了少夫人两年。”天竺轻声道。
  “竟也有这么些年了。”蒋阮低声道。
  “姑娘……”白芷担心道。
  蒋阮摆了摆手,笑道:“只是有些感概罢了,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却似乎过得并不如何,表面瞧着光亮,实则处处危机,说起来,是我这个主子的不是。”
  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露珠连忙道:“姑娘千万莫要这么说,奴婢们能跟着姑娘这样体恤的人是奴婢们的福气,姑娘待奴婢们很好,奴婢们从来没觉得亏心过。”
  连翘几个也忙跟着道,蒋阮笑了笑:“无事,我先歇了,你们也早些睡了吧,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说着就站起身来,天竺忙给她披上外衣,蒋阮便出了书房门,进了寝屋。
  天色已沉,锦英王府里陷入一片沉寂,夜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似乎安宁的紧。过了半夜里,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小雪来,地上潮湿而冰冷,稍稍不经意踩上去便话打滑。
  这样的暗夜里,一个不起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中,似是半夜起来上茅房一般,只是经过最外头的外墙时候仿佛不经意的蹲下身,在墙根处的某个地方往里头一拂。
  就在这一瞬,突然眼前一亮,面前漆黑的夜里陡然间出现数个火把,明晃晃的照着那人,那人一惊,连忙蹲下身去以手遮面,低着头不肯让人瞧见自己的面容。
  一个声音在夜里响的极为清晰:“少夫人,抓住了!果真有贼人!”
  另一个人道:“喂,抬起脸来,这人到底是谁?”
  那人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了些。原是一场瓮中捉鳖,众位侍卫身后,蒋阮慢慢的从后面走了出来,她手里攥着一个火把,火光将她的容颜映照得冷酷而美丽,然而目光中透着淡淡悲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蒋阮走到那人身边停了下来,众暗卫面面相觑,蒋阮低头俯视着那人发顶,终是淡淡道:“白芷,你不敢抬头看我么?”
  还在一边的暗卫均是吓了一跳,对于白芷这个名字锦英王府的下人们都不陌生,那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蒋阮的四个丫鬟除了天竺本就是萧韶的人外,其余的三个都是锦英王府的红人。平日里白芷是几个丫鬟中性情最沉稳安静的,生的也秀丽可人,侍卫没少往这边送东西献殷勤的。白芷深得蒋阮信任,又是从小陪着蒋阮长大的老人,今日捉内鬼的事情是由蒋阮一手安排,听到白芷的名字,暗卫们都吃了一惊。
  那地上的人却是迟迟没有反应,蒋阮却也并未发急,而是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边等待。过了半晌,地上的人终是理了理衣裳,慢慢的站了起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白芷的表情一如平日里那般温和镇定,好似只是刚刚办完了蒋阮交代的一件事情,面上甚至一丝被捉住的惊惶也无,只是看着蒋阮道:“姑娘聪明,还是将奴婢捉住了。”
  “这……”周围暗卫一见果真是白芷,俱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陌生的盯着白芷,以防她做出什么对蒋阮不利的事情。正在此时,听到消息赶来的连翘几个也从后面追了上来,瞧见白暗卫围住的白芷不由得惊在原地。露珠是个沉不住气的,登时便道:“白芷姐姐,怎么会是你?”
  连翘和白芷是一同长大的,两人情谊自是深厚,见此情景,连翘震惊之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白芷被冤枉了。只急切道:“这是怎么回事?白芷,莫不是出了什么误会?姑娘在这里,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你快说呀。”
  她焦急的很,一心想要帮白芷洗脱罪名。只因为在连翘看来,白芷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来陷害蒋阮了,更不可能是通报的人嘴里说的什么内鬼。然而白芷却没有如她希望的那般澄清,只是笑了笑,道:“不是误会,我便是姑娘身边的内鬼。姑娘从来明察秋毫,这一次也没有抓错人。”她看了一眼连翘,轻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这怎么可能?”连翘一个没忍住,冲上去抓住白芷的袖子,她神情有些激动,也不管有这么多人在场,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道:“你与我同时从小到大服侍姑娘的,待姑娘如何,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当初在庄子上,你也是一心帮姑娘周旋。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是有资格说一声的。白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我多年的情谊,姑娘又是将你视作自己人,你说出来,姑娘一定会帮你的。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芷微微一顿,却是更用力的将连翘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扯下来,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也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姑娘么,她何时抓错过人。”
  连翘被白芷眼中的坚决惊住,不由得退后两步,再看面前女子,只觉得是十足陌生,竟与往日那个一同跟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朋友截然不同。她有些不解的看向蒋阮,蒋阮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对周围的暗卫道:“你们下去吧,留几个人守在院子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