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覆雪
  莫庭烨还好,听到无悔大师和子虚道人所言后便立刻依言照做,奈何南宫浅陌此刻由于失血过多脑子迷迷蒙蒙的,根本听不见外界在说什么,凤之尧和温尺素不由急切地唤道:“楼陌,醒醒,快醒醒!”
  见她还是毫无反应,温尺素索性狠了狠心,用内力隔空击在她身上的痛穴上,趁着她清醒的片刻大声提醒道:“楼陌,快运气,用凤凰诀护体!”
  南宫浅陌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完全清醒过来,但却下意识地凭借毅力照做,温尺素见状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伴随着一道激越的龙吟声和高亢的凤鸣声,半空中倏地升起一龙一凤,金色的蟠龙,血色的火凤,相互缠绕着盘旋在九转玲珑阵之上,凤凰于飞,龙吟九霄,踏长空,舞穹苍,其势不可挡。
  “快看,那团戾气被压下去了!”一直关注着天上星象的凤之尧忽而大喜道。
  温尺素闻言望去,只见那原本已经远离的凤星再次靠近紫微帝星,二者紧紧依偎着,如此一来,二者的光芒便与那戾气势均力敌起来。
  此时此刻,子虚道人早已是大汗淋漓,他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象,喃喃道:“太好了,再有一刻钟的功夫,紫微帝星和凤星的命格之气便能与那戾气两两相抵,此番改命之术便算是成了!”
  闻言,凤之尧和温尺素二人脸上不由染上了几分喜色,就连无悔大师都松了口气,“阿弥陀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皆是屏住呼吸观望着天上的星象,然而,就在那命格之气与戾气即将完全融合之际,坐在阵中的南宫浅陌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来,直直倒了下去,没了灯芯的引魂灯一灭,九转玲珑阵便不攻自破,蟠龙和火凤也随之消失不见。
  “陌儿!”莫庭烨只觉心口猛地一窒,立刻飞身向前将人揽在怀里,此刻的他满目皆是嗜血的猩红,目光深处甚至还带着几分深深的惶恐不安,嘴里不住地唤道:“陌儿你醒醒!我不许你有事!”
  九转玲珑阵一破,子虚道人心中便暗道不好,顾不上去观望星象如何,连忙上前查探南宫浅陌的情况。
  见他面色凝重,凤之尧不由急道:“道长,她怎么样了?”
  子虚道人微微叹了口气:“性命无碍,只是血气亏损得厉害,怕是要休养上好一阵子了……”
  “那她何时能醒?”凤之尧追问道。
  子虚道人摇了摇头:“少则三五日,多则……”
  “她的头发!”温尺素忽然指着南宫浅陌的头发惊呼道。
  低头望去,只见她满头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雪白,从发根到发梢,转眼间就白得彻底。
  青丝覆雪,衬得她毫无血色的面容愈发苍白,嘴角还沾着些许殷红的血迹,如若不是那鼻间尚存一丝微弱的呼吸,甚至都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莫庭烨恍惚间用手轻轻抚上她的白发,眼角不禁有什么东西悄然滑下,落在她白皙孱弱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浅淡的湿痕。
  众人围在左右,谁都没有出声。
  夜色渐浓,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不清,一股莫大的哀恸萦绕在他身侧。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弯腰抱起怀里轻薄如纸的女子,声音哑然中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陌儿,我带你回家。”
  凤之尧和温尺素只觉鼻间一阵酸涩,皆是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待莫庭烨抱着南宫浅陌离开后,凤之尧忍不住问起改命的结果,却见子虚道人和无悔大师齐齐叹了口气,道:“今日这星象已乱,改命之结果如何也就不得而知,只能改日再观了。”
  “阿弥陀佛,时候不早了,道长若不嫌弃,不妨在此留宿一晚?”无悔大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暄王妃如今这般模样,这个时候子虚道人若是再回暄王府,恐难得暄王的好脸色……
  子虚道人却是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那丫头如今这般模样,我总要负上几分责任的,否则于心难安哪!”
  无悔大师点了点头:“也好,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来相国寺即可。”
  ……
  半个月后。
  陌尘居的参天古树下,女子和衣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双目微合,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她的脸色已然好了很多,只是那一头青丝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爹爹,娘亲怎么还不醒啊,她都睡了半个月了!”莫之南小包子右手拿着一只棕叶编织的草蚱蜢,左手托着下巴坐在摇椅旁的草地上,肉嘟嘟的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莫庭烨一袭素雅白衫靠在树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把玄铁匕首,并不答话。自那夜从相国寺回来后,他似乎就格外钟爱白色的衣衫。
  见爹爹不理会自己,他抬起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自家娘亲的脸蛋儿,苦大仇深地絮絮叨叨道:“娘亲你这样是不对的,明明答应给南儿做好吃的,现在又不起床……”
  “把手放下,不许戳你娘亲的脸!”莫庭烨头也不抬地说道。
  小包子悻悻地收回了作恶的手,继续摆弄自己的草蚱蜢。
  摇椅上的女子似是觉得脸上不舒服,皱了皱眉,努力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树荫下的日光有些刺眼,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听见小包子的抱怨,不由轻轻勾了勾唇,悄然坐起来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捞起来,似笑非笑道:“南儿貌似对娘亲意见很大嘛!”
  “啪嗒!”一声,男子手中的匕首落在了草地上,抬头怔怔地望着她,嘴角颤动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小包子回过神儿来,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开心地大喊道:“娘亲!你终于睡醒了,太好啦!”
  南宫浅陌嫌弃地用他的衣服蹭了蹭脸上的口水,凉凉道:“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莫之南小包子眨巴眨巴眼睛,厚颜无耻道:“我这叫做‘爱之深责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