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赵臻却下意识认为,她口中的“某些原因”,是指她遇上了他。联想到什么“绝情蛊”、“一见钟情”……他大受震动之余,又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对他的情意,可以说很深重了。
  姜漱玉摆了摆手:“当然啦,我知道这些事会给你造成困扰,我以后不会再提。我会把那些心思收起来。”
  第17章 皇后
  赵臻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心里却有点别扭地想:也不必都收起来。再说,这种心思是想收就能收起来的么?
  她已进宫做了淑妃,如果真如她所说,对他一往情深。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身为宫妃,仰慕君王,也在情理之中。就随她去吧,不必制止了。
  时间过得极快,一晃眼就到了八月二十三。
  这一天是先帝冥诞,若在往年,自然少不了一番祭祀。不过今年因为皇帝为父亲祈福而闭关,就省去了皇帝亲自带人祭祀这一环节。
  酉时前后,国师钟离无忧带着一个人悄悄进了汤泉宫。
  这人相貌清癯,两鬓斑白,刚通过淑妃的眼睛看到他,赵臻就已说出了他的身份:“这是上官国师。”
  听说是上官国师,姜漱玉立时露出了笑容:“哇,上官国师!国师你能不能看看我们这情况怎么办?”
  她适时把身体让给了小皇帝:“你来跟国师说。”
  短短数息间,眼前的淑妃娘娘就气质大变,上官国师心中了然,上前郑重施礼:“老臣上官晔参见皇上。”
  “朕现在的情况,想来上官国师也已有所耳闻,不知上官国师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上官国师轻轻摇了摇头:“一个多月前,老臣发觉天书有变,事关帝王,却非凶兆,老臣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钟离的人就找到了老臣,老臣才知道原委。这等怪事,以前从未出现过。天书上没有解决的办法,老臣也无能为力。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此乃天意,顺天而为,也就是了。对大齐、对皇上而言,都未必是坏事。”
  赵臻皱眉:“嗯?”
  姜漱玉听得也一阵无力,敢情这个很厉害的老国师,也没有办法啊。她忍不住道:“什么天意?老天要是让一辈子都这样呢?”
  难道她就要一辈子与这狗皇帝共用一具身体?
  赵臻没有说话,双眉紧蹙:“天书上有没有说,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上官国师缓缓摇头:“具体时间倒没有直接说明。不过皇上不必太担心,从天书来看,错位只是暂时的,终究还会恢复正常。”
  赵臻还未说话,姜漱玉就占了身体,脱口而出:“你确定吗?真的会恢复正常?你不会是安慰我吧?”
  上官国师微微一怔:“娘娘,老臣敢以性命担保,最多一年,一切都会恢复如常。老臣不敢欺骗皇上和娘娘。”
  姜漱玉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被认出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让出了身体,同时在心里跟小皇帝沟通:“还是你继续跟他说吧。”
  当然,赵臻也没有再与上官国师说太多。
  当初钟离无忧说唯一的解决办法是“等”时,他还寄希望于上官晔,希望这位前国师有解决之法。此时希望破灭,尽管上官国师信誓旦旦说一年内会好起来,可他仍难免失望惶急。
  不是凶兆又如何?一年时间太久了。
  良久,他才沉声道:“朕知道了,辛苦国师走这一趟。钟离无忧,你送送上官国师。”
  “是。”一直沉默的钟离无忧施了一礼,陪着两鬓微白的上官晔走了出去。
  此时已近黄昏,钟离无忧走在上官晔身后,两人相距不过尺余的距离。他想了又想,终是压低声音问:“师父是怎么推出一年之期的?”
  本朝国师之间并无直接师徒传承,不过只要入朝做了国师,默认的就是继承了上一任国师的衣钵。所以他这一声“师父”也算正常。
  上官晔停下脚步,抬眼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钟离无忧凑近一步,声音更低:“我也看了天书,只看出不是凶兆,要顺天而为。但最多一年能恢复正常,不知师父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年纪轻,态度又诚恳。上官晔自然不会瞒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仔细看一下天书,一年内我朝会多个皇后。”
  “啊?”钟离无忧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以皇上现下的状况,如果立后,那肯定是已恢复如初,总不可能再牵扯进一个知情人。他笑了笑:“无忧明白了。”
  —— ——
  姜漱玉重重叹了一口气:“不会真的一年吧?那也太久了。”
  她还想着早点离开皇宫,去找师父呢。虽说她已让人送了平安信回去,可不见到她本人,师父肯定不能完全放心。
  赵臻心中烦闷,不亚于她。
  姜漱玉继续道:“今天是八月二十三,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时间也不差几天了。等出关后,是要继续找个名目藏起来不见人,还是……”
  “不。”赵臻打断了她的话,“不能再躲。忽然闭关,朝野内外就有人生疑。如果朕一直不露面,只怕会流言四起,引起混乱。”
  “那怎么办?还让我扮成你?”姜漱玉眨了眨眼。
  “嗯。”赵臻在心里回答她,语气温和而诚恳,“阿玉,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而且这件事,他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这句话说得姜漱玉有那么一点点飘。她想了想:“那行吧。我感觉我的易容术,勉强还算可以。等上朝的时候,就坐在上头也不动。隔得远,他们也不能直视天颜,对不对?”
  反正她现在也不可能带着小皇帝的魂儿走掉,就当做些好事吧。一年的时间,其实也很快的。
  赵臻轻笑:“对,你说的是,没人敢肆无忌惮盯着你看。至于朝政方面你不用担心,有朕。”
  “我知道,我就是给你充个门面呗。”姜漱玉嘻嘻一笑,故意道,“诶,我又要帮你了,这一回,你打算怎么谢我呢?”
  怎么谢?赵臻心思微动,一瞬间脑海里居然涌上了诸多念头。
  还没等他迅速捕捉到其中一个,就听到郑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稳了稳心神,平静而自然:“你想要什么?”
  他心想,如果她想要给娘家荣华富贵,或者想要皇后之位,再或者想要他的一颗心,那他……
  “我呀?”她声音清脆娇嫩,有意调侃,“我什么都不要啊。只要你平安喜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也不需要这小皇帝回报她,这一年里好吃好喝,也算收了报酬了。届时恢复如常,她肯定走得远远的,难道还指望他封她个官儿做做?
  赵臻先时真以为她会索取什么,但偏偏她什么都不要。他深感意外之余,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他不禁微微动容:“阿玉……”
  “好了好了。”姜漱玉摆了摆手,“我有点饿了,我得让人传膳了。”
  “嗯。”赵臻没再说话,心里却反复回想着她那句“只要你平安喜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距离出关之日不剩几天了,姜漱玉跟小皇帝商量:“我如果长期假扮你,只有脸像是不够的。你的言行举止,都得学一学。这样,你让人在这边放一面很大的镜子,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仪态。我正好也能看着镜子学一学。”
  赵臻听着有理,吩咐人去办。
  不过淑妃毕竟是女子,身形体态与皇帝差异很大。姜漱玉看着镜子里抬手、走路的“自己”,觉得好笑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好玩儿。
  在易容术方面,她下过大功夫,如今事关重大,她也不敢生出轻慢的心思,格外认真。
  到了九月初临近出关的时候,她化妆易容,再学着小皇帝的样子,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连方太后、钟离无忧和韩德宝,都挑不出毛病来。
  钟离无忧惊道:“像,真像。”
  姜漱玉皱眉,目光转冷:“钟离无忧!”
  这神态落在钟离无忧眼里,活脱脱就是皇帝本人了。
  他定了定神:“皇上,据探子报,罗将军和宁阳公主,将在后日抵达京城。”
  赵臻在心里问:“阿玉,做好准备了么?”
  “好了呀。”
  “那就告诉国师,后天傍晚,朕在宫中设宴,为罗将军和宁阳公主接风洗尘。”赵臻停顿了一下,“届时将是你第一次以朕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公开出现,跟那天单独见郑太傅他们几个还不一样。你怕不怕?”
  姜漱玉眼中笑意盈盈:“我不怕啊,不是还有你么?”
  “嗯。”赵臻沉默了一瞬,“你说的对。”
  第18章 金光
  九月初六。
  天还没黑,御花园便热闹起来。成群结队的漂亮宫女穿梭其中,摆放美酒佳肴,为即将到来的酒宴做准备。
  酒宴就设在御花园的太液池边,烛火闪耀,水波荡漾,远远望去,仿若仙境一般。
  钟离无忧来的很早,见旁人还没到,他就双手负后,立于太液池边,心不在焉地望着水中鱼儿出神。
  夜色渐浓,诸位大臣陆续而至。
  不过今天备受关注的几个人物,还都没有出现。
  “罗将军到——”
  忽听宦官尖细的声音,钟离无忧双眼一亮,望向正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年将军罗恒。
  不止是他,在场诸位大臣也纷纷将视线转了过去。
  罗恒将门出身,今年才刚到弱冠之年,眉目英挺,身形如松,他大步走来,人人都在心中暗暗叫一声好。
  钟离无忧与他交集不多,此时却也上前含笑打了招呼:“罗将军,这边请。”
  “有劳国师。”罗恒微一挑眉,从容落座。
  他此番在外立下战功,皇帝设宴为其接风洗尘。他刚坐下,就有不少同僚旧识与他攀谈。他勉强回答了几句,干脆低头饮酒。
  “罗将军此次回京,一路与公主同行……”他身侧的钟离无忧忽然开口,“可知公主究竟生了什么病?”
  “啊?”罗恒抬头,扫了一眼年轻的国师,眼睑随即垂下,“公主生病了吗?”他摇了摇头:“这下官不知道。”
  钟离无忧叹一口气,眸中闪过失望之色。他举了举酒杯:“算了,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听说宁阳公主晌午前后就回宫了。皇帝今日设宴,说是为宁阳公主和罗将军接风洗尘,他原想着公主作为今日酒宴的主角之一,一定会出现,却不想根本没有安排公主的座位。他佯作无意,打探了一句。结果宫女告诉他,宁阳公主身体有恙,所以今晚并不出席。
  一杯酒下肚,胸腹热气上涌。钟离无忧心里也明白,很有可能公主不是生病了,只是不愿意见人而已。
  他能理解。
  说话间,百官到齐。方太后也缓步而至。
  钟离无忧借着行礼之际,借着灯光烛光悄悄打量方太后,见其脸上带笑,眸中却隐含忧愁。他心里一咯噔,也不知方太后的发愁,是为了刚刚回宫的女儿,还是即将出现的“儿子”。
  是了,今晚是淑妃娘娘第一次假扮成皇上,在众臣面前出现,和那一天的情况还不一样。
  皇上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朝中不是没有别的声音。今晚皇上的这一次露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正想着,忽听韩德宝尖利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