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没有了。
  他甚至连恨闻淮都做不到,就像生气只能闷在心里,质疑自己不是喜欢他还要生他的气?他从没和闻淮吵过架,但并不代表他们之间永远和睦,杨稚也有生过气,只是未曾表露出来,他生的是自己的气,在和闻淮那段感情里,他都做不到去怨恨他什么。
  挂了电话,杨稚站起来,他没有回刚才那个包厢,他另开了一个,空间里只有他自己。
  他觉得有些累。
  牌局已经过去了三把,杨稚还没有回来,刘怡问了下,大伙才注意,崔臣四处看看,最后站起来说去找找看,叫其他朋友顶上了自己位置的空缺,他抬步出去。
  走廊里没人,但崔臣还是找到了杨稚,他就在隔壁的包厢里,空荡荡的,昏暗的,在那沙发上躺着。
  他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杨稚仰躺在沙发上,旁边是几瓶酒,他自己又重新开的几瓶,自己在没人的包厢里买醉。
  像个醉生梦死的瘾君子。
  崔臣方才就发现了,杨稚有心事,其实不难联想,从发现被背叛那天开始,他们就庆祝着参与这场反击,谁都没见过杨稚脸上有任何的不悦,却像是打了鸡血那么来劲的施行回击,可是仔细想来,他到底是跟沈厌好过的,认真的,崔臣没见过杨稚和谁在一起那么如沐春风的样子,他家教那么严格,身体都交出去了,足以证明他和沈厌多少是有感情的,虽然短,虽然被对方背叛着。
  但是一点儿不伤心,才是反常吧。
  这些天没见到,是他们自己忽略了,杨稚那么一个好面子的人,一点儿苦头不能吃的人,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永远鲜活的,跳跃的,不可能顾影自怜,就是和闻淮结束的时候也是大发雷霆,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儿负面情绪的,除非是真的没有动过心,真的对沈厌毫无感觉。
  可他骗得了别人,骗得过一条裤子穿大的崔臣吗?
  崔臣单手操着裤口袋过来,拎起沙发边滚落的酒瓶子,他戳穿道:“不演了?”
  杨稚听到了人进门的动静,只不过懒得去看,听声音才应:“我演什么了?”莫名其妙。
  崔臣看他那样,勾唇笑一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跟女孩在一块也能出神,钓妹子是他最拿手充满热情的时刻,他还能在这时候分心,问他演什么了,崔臣只想回给他一个白眼。
  “你如果觉得不解气,咱们还能再整,但你要是后悔,那抱歉,挽回不了。”
  “我后什么悔呀,操。”杨稚觉得可笑。
  崔臣道:“你不觉得后悔行啊,最好说到做到,别惦记着人家,人现在身边可有良人。”
  “我操,你他妈是跟他一头的吧?”杨稚被气笑了,“我是他娘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吗?”
  “不是吗?”崔臣无情打破,“你不是在闻主席身上吊了许多年吗?”
  “你大爷,”杨稚此刻烦死了知道他黑历史的人,“你专门来气我的?谢谢有被冒犯。”
  崔臣哈哈笑,把他脚边的酒瓶子踢一边去,靠在沙发上认真了起来,“稚,说真的,他真配不上你。”
  杨稚没说话,包厢里只有滚落的酒瓶子的声音。
  “我其实特怕,你他妈栽他身上了,闻淮一次,沈厌一次,我觉得差不多了,你也到头了。”
  “你咒我?”
  “不是,”崔臣说:“我是觉得老天在教训你呢,看你渣过太多人,想弄一人来惩罚你。”
  “那干嘛弄我两次啊。”杨稚被迫营业的笑着。
  这样的捉弄,一次不就够了吗?
  总把人想的那么无敌,像是每一场都经得住考验。
  崔臣给不出回答,保持沉默,他只是想陪一陪哥们,不是来安慰他的,他自己不调节好自己,安慰有个屁用。
  杨稚突然道:“闻淮回来了。”
  崔臣蹙眉,“什么?你怎么知道?”
  “他给我来电话了,约我明天见面。”
  “干什么?”
  “不知道。”杨稚没兴趣的说。
  崔臣只能自己乱想了,他看看杨稚,表现的没什么惊奇,他不太放心,还是问了下:“你怎么想?”
  他担心旧情复燃,他觉得杨稚跟闻淮很不合适,即使沈厌背叛过他,崔臣也觉得沈厌更适合杨稚,只是单纯意义上的适合,不提其他的前提。
  他太不喜欢把自己位置和闻淮弄的不平衡的杨稚了,杨稚输太惨,在闻淮的事上。
  “没怎么想,聚个会而已。”杨稚把这当做相识之人的一个久别重逢小聚会。
  是这样的,人一旦不爱的时候,对什么都是淡然的,那些美好的伤痛的,也可以拿出来说了,没什么,两个人发生过的事,能平静的道出来,大抵是到了真的不在乎的境界了。
  他经历过沈厌了,在闻淮之后对别人动过心了,只记得曾经热烈的喜欢过闻淮,却不记得那是怎样的感觉,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因为他是,喜欢上别人的人了。
  崔臣保持着沉默。
  -
  第二天杨稚和闻淮见面了,在一家餐厅里,约了一起吃饭,二人都是空腹来的,随和的心态蛮好,杨稚晚了点到,不是他怠慢闻淮,是闻淮实属过来的太早。
  杨稚见到他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闻淮头发剪短了,刘海向后梳,闻淮是温柔的人,这样的发型使他看起来成熟冷漠了一点,气质上有了点变化,到底是经历过社会的人,不再是被校园保护着的学子,身上还是有魅力的,但确实不一样了,以前爱穿定制的校服,白衬衫加工整的长裤那种,那时候还是有刘海的,面庞看起来和善,这时候稍微收敛了一点儿善良,多了份不曾见的锋利气息。
  闻淮站起来,杨稚没有变,依然是他印象中那个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
  杨稚今天还是套着长袖,好似天再热,他都不会穿短袖出现。
  闻淮主动招呼他,对他一笑,看着他的衣服说:“老样子,还是不喜欢穿短袖啊。”
  杨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应道:“嗯,不喜欢。”
  其实杨稚身体很好看的,但他总不满意,闻淮记得他说自己喜欢男人味一点。
  “什么时候回来的?”杨稚坐下了。
  “前天才落地。”闻淮说。
  “不忙了?”杨稚问。
  “最近不怎么忙,新研发的app上市了,我们空了下来。”闻淮道。
  杨稚点点头,表示了解。
  闻淮把菜单给他,“你点吧,我请你吃个饭。”
  杨稚笑了声,接了过来,“大老板请吃饭了,我不能驳面子,那我就随意了。”
  杨稚不缺钱,只不过请他是闻淮的心意。
  闻淮坐在对面看他,中午的这个点餐厅里人是多的,学生少,上班工作的白领比较多,闻淮现在也是和上班族一样的人了,回来这一趟其实是想回学校看看,但跟杨稚也有点关系。
  他听说杨稚有了新恋情,前几天分手了,还闹了很大的动静,当大家都议论着这杨朝良儿子是谁的时候,闻淮已经不能相信杨稚是这场事件的主角。
  是由他发起来的,他不认得沈厌,但他知道杨稚家有背景,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杨父插手了,闻淮更是满脑袋疑问,他不觉得杨稚是睚眦必报的人,他是从自身判断的,从杨稚和他结束恋情的反应上判断的,可他曾经是杨稚的偏爱,判断的怎么准呢?
  更何况,他也并不是百分百的了解杨稚。
  他挺好奇,可又觉得问出来不知道站在怎样的立场,闻淮只能小心翼翼的说:“稚,你分手了?”
  你分手了,说明我知道你谈了新的男朋友,并且结束了,过程没有问是怎样结束的,听起来也没任何的歧义和其他不该有的情绪。
  杨稚微微顿了一下,没想到闻淮消息挺灵通的,可这有什么好奇?他和沈厌闹这么大,不知道也得知道了啊,他点头说:“嗯,分了。”
  言简意赅的回答,没有带其他情绪在里面,那是不该表现给外人的任何情绪,他跟闻淮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只不过是曾经好过的恋人,曾经这个词很美,是回不去的时光。
  杨稚点的差不多了,合上菜单,招呼了服务员,交代几声,整个过程闻淮只是看着,他觉得杨稚对他淡漠了太多。
  但他不会怪罪,也没什么资格怪罪,杨稚一直是个合格的前任。
  前任。
  “你怎么样,应该和男朋友过的挺不错吧?”杨稚和睦的问,不知道能聊些什么,客套而尴尬。
  闻淮则一愣,以为杨稚说错了人,“你说谁?”
  什么男朋友?
  杨稚平视闻淮,提起这个话题他心里是膈应的,毕竟他质疑过闻淮。
  “没什么。”他不想问了。
  闻淮却并没有不想继续的意思,相反,他来劲了,“你刚刚说,我男朋友?我?”
  他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脸色。
  杨稚双手放在桌子上,乖巧的样子,看起来也是随意的反应,像聊家常,“是啊。”
  闻淮笑了一声:“什么?你怎么会觉得我有男朋友?”
  杨稚转回头,错愕的看着他。
  闻淮道:“你听谁说的?我哪有什么男朋友?我工作这么忙,一时半会上哪顾着找对象去?”
  杨稚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啊?闻淮是单身?从什么时候开始?
  “好了稚,我跟你说说吧,既然你都提起来这事了,我也想跟你说说我们俩的问题,”闻淮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说道:“你不是一直问我当初为什么跟你结束吗?”
  杨稚不知道在想什么,表现的很吃惊。
  闻淮忽略了这份吃惊,自顾自道:“我老实交代了吧,真的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不爱了,恰恰相反,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杨稚抬眸。
  闻淮垂眸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稚,你其实特好真的,我跟你结束,实在是自尊心作祟,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张扬跋扈的,却也让我觉得意气风发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你特别有好感,我总觉得你身上的张扬气是稀罕的,让我觉得迷人的,我大概是喜欢你了,所以酒吧那次我才没拒绝,你觉得是你在追我,其实我也早关注到你了。”
  “可是你没做过同性恋,没有谈过男朋友,你也没什么…同性恋的圈子,和我不一样,我觉得你干净又率真,对什么事都迷迷茫茫的,我跟你谈恋爱的时候,我身边的那些朋友都知道你的存在,大家都觉得你非常好看,经常跟我说,这样的人不好驾驭,其实我觉得他们的言外之意是我配不上你。”
  不过也不免是他自己多想了,闻淮是自尊心蛮强的人,什么事都要求做到最好,才有如今的成就。
  “你对我表现的太热情了,我心里知道你是喜欢我,在压抑自己,克制自己,你跟我在一起后就收敛了很多,身上的野性也消失了,我一直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这么辛苦,在这段恋情里你付出太多,让我压抑,我不忍心看见你因为我忘却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你会抽烟,但没在我面前抽过,你不会做饭,却为我学了一手好菜,你以前身边围绕很多的追求者,和我在一起后,连和女生说话都要寻求我的意见……”
  闻淮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看见的杨稚。”
  这也不是真正的杨稚,可他甘愿这样,正是因为甘愿,闻淮心里作祟的越来越厉害。
  正因为对方付出的太多,太沉重,他反而释怀不了了。
  “你付出太多东西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我当时刚毕业,要外出很远的地方,我们要异地恋,但我知道,只要我们没断,你还会一直克制自己,甚至相信你一定会不远千里的来看我,你好的过分,好的让我自卑,让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样的你。”
  “当时我朋友问我,如果杨稚不愿意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是不是会留下来,可我却犹豫了,我犹豫之后的答案是不会,我不愿意为了任何事放弃工作,正因为我是这样想,我就觉得更加愧疚,我知道,如果是你,你一定会答应放弃,因为你就是,太忠于我了,而我是那么无情。”
  “朋友一句话敲醒了我,他说他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听过这句话,我就再也没法安心了,我陷入了自我怀疑,怀疑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杨稚紧盯着闻淮,他说的这些事,他一点儿都不知道,但唯一认同的是,他真的就是那样喜欢闻淮的,一年多,认真的,热烈的,忠心的喜欢着。
  以至于他从来没考虑过,闻淮是不是喜欢他的。
  “我曾经问过你的稚,你记得吗?我问你,我们以后在哪里安家,你说我在哪里,你就会跟我去哪里,天涯海角,”他不觉得那是情话,那就是杨稚,为了他什么都可以的杨稚,“而我却连一个最基本的考验都没通过,和你比起来,我实在享受太多了,那让我觉得是负担。”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享受的人,我喜欢拼命的打拼,拼命的工作,可你太捧着我了,我做不到和你对等的喜欢,我也就不想再拖累你,我发现自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这样的我,迟早会伤了你,不如在离开的时候结束,离开后我们都静静的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对方,希望你去想一想,你到底想过回自己的生活,还是继续和我在一起做这样的付出,希望我自己想一想,我是否真的喜欢你,我能不能做到为了工作放弃你也不觉得后悔。”
  在毕业那段时间里,这是最好的方式,他要和杨稚组成一个家,在那个家到来之前,他们都得仔细的想一想,能不能为了对方压抑自己,一个满怀热情的付出,一个只想要拼搏工作,他们适合组成家庭吗?需要认真的想,冷静的想。
  “所以你的答案呢?”杨稚问他,眉眼依稀是闻淮记忆里的模样,杨稚成熟了,并非是他之前幼稚,而是说他在跟他相处的这段感情里成熟了,不再是热切的看着他,好像什么都可以顺他的意。
  闻淮握紧了下手,抬头对上杨稚的眉眼,“我回来了,这就是答案。”
  听到这句话,杨稚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下眼睛,看了眼自己的手面,他懂了闻淮的意思,他从前没有觉得自己做这些会让自己劳累,他乐意付出,但是不是付出的过分了,才让闻淮觉得不舒服了呢?配不上,有什么配不上的啊,这个世界上哪有配不配得上一说,喜欢这个感觉,一旦来了,就没有配不配的问题了,你只怕自己付出的还不够。
  原来付出也会给人造成一定的压力,杨稚现在有些拿不准了,他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啊?那他应该保持什么样呢?跟闻淮在一起,不要太在意他的看法吗?做不到啊,那么喜欢,那么在意。
  杨稚重重的吸一口气,他偏头望向外面,看见街上的情侣,他明白了,是自己付出的尺度没有把握好,怎么才是对的?想不明白,是真的做成不在意,不联系,才是看重吗?
  从每天晚上互相倾述,到后来沈厌连他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付出的尺度超标,可那个标准又在哪里?他实在乱了,不知道恋爱到底该怎么谈,他想抽烟,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带。
  他呼出一口气,沉重的说:“换个话题吧。”
  他不想要聊和恋爱有关的话题,那只会让他陷入自我否定。
  他不喜欢这样的否定,这样的消极。
  “我们……”闻淮纠结道:“算了,抱歉。”
  他说对不起,是因为杨稚拒绝了,杨稚拒绝了,他们之间的重新开始。
  他知道,杨稚听明白了他的话,而他不愿意深入,并且要求换掉话题,则是委婉拒绝的表现。
  甚至此刻闻淮看到他的样子,看到他眼里少掉的那份殷勤与热切,他曾觉得这才应该是杨稚和他相处的正常方式,而当此刻体验到了才明白,那叫不喜欢。
  不喜欢,就自然不会让人感觉到负担了。
  因为他,不会再对你付出了。
  闻淮收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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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大家不要去攻击闻哥,我个人认为并不是一定要为了爱的人放弃自己的工作才能证明他是爱的,事业不比爱情低贱,努力拼搏是好的事情,这里这么写只是为了表达闻哥的纠结而已,还有确实,他是不够爱稚哥的,权衡利弊后才放手的,也的确是不想耽误自己,也不想耽误稚哥,闻哥的人设就是有思想,积极上进的那种人,他要求复合纯属自身原因,不用猜测会是沈家的招数啦,闻哥和沈家没有什么关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