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青峻
  皇上默然叹口气儿:“青峻聪敏不假,可是中宫……”他本能地停住口,深吸一口气儿,轻笑道:“究竟是啥香气?”
  月姬心中轻轻一震,笑的恬婉:“荼蘼梦也香。”
  皇上在她鼻上一刮。
  这般亲昵的举止,令月姬不可避免的忆起些许许旧事。她笑着,又有一些许幽幽:“但愿新欢别又成了旧人,被圣上抛诸脑后。”
  皇上声响沉沉:“后妃之中,令婕妤只惦记着生皇子,她不喜欢皇女;庆婕妤犯下大错,寡人不肯再见她;宜婕妤只想着孩儿而非常少念及寡人;中宫呢,她的心思也全扑在了青峻身上。寡人唯有见着你,才觉的松泛一些许。由于,你虽也有青峰,却从来都将寡人放在最前边。唯有在你跟前,寡人才觉的自个儿是后妃的郎君,而非仅是一个帝皇……”
  讲到最末几句,皇上已然语意含糊。
  正凝神间,突然有凄厉的哭音剧烈地爆发出来。
  皇上有一些许迷茫地醒来,问她:“是啥声响?”
  月姬摇摇头,听到郑德海在外边急促地敲起门扇。她披上氅衣打开宫门,郑德海脚下一软,几近是爬到了皇上面前,哭着道:“圣上,圣上……出大事了……”
  皇上警觉地坐起身:“外边的哭音是咋回事?”
  郑德海伏在地上号啕道:“是皇子所……是皇子所……”
  皇上有一些许畏惧地站起身。月姬忙抱过大氅替他披上:“圣上保重,别着了风寒。”
  皇上像是在涕泣般的抖动着肩膀,声响里尽是怀疑跟不自信:“是不是……是皇回子出了啥事?郑德海,是皇回子对不对?”
  郑德海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圣上,你节哀。是皇长子,皇长子薨了。”
  皇上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着,几近是脱力般坐倒在床沿,喃喃地问:“咋会是皇长子?咋会?”他仰天道:“青峻是寡人的嫡出子,寡人的嫡出子!寡人是上苍的儿子,上苍是不会将寡人的嫡出子收走的!他才7岁,他向后要继承寡人的帝裔,他……”
  月姬忙倒了水递到皇上唇边,听着皇上的怒吼跟郑德海的劝说,面上也陪皇上一同露出哀哉的表情,连含在眼睛中的泪,也随着她的心意沉沉坠落。
  可是唯有她晓得,唯有她自个儿晓得。那一刻,窃喜和安慰如何同时蔓延到她的心头,紧紧攫住了她颤抖的灵魂。
  这便是皇上,这便是一个爹爹跟一个夫君,当噩耗传来,她只庆幸自个儿不是宜婕妤。不然她该怎样心寒,心寒地看着皇上为了嫡出子安康,居然本能地期看出事的是自个儿另一个儿子?皇回子再如何,亦是他的血脉!掖庭人心凉薄,无非是自皇上而始罢了!
  大昌三年十月,皇长子青峻卒,年7岁。帝后疼失爱子,忧心欲绝,追封太子,谥曰恭哀。
  听见青峻终究还是成了恭哀皇太子的消息时,月姬正在摇光殿的暖阁中,和换好了素色衣衫并银质配饰的尔莹一起,缓缓地叠着金银元宝跟冥纸。她轻轻翘着银镶碎玉护甲,闲闲道:“你没看见,昨儿圣上忧心的几近不曾晕厥,我在旁边瞧着都动容。”
  尔莹褪了绞丝银玉镯子,慢条斯理道:“封啥太子,那全是作给活人看的,更是给中宫一个宽慰。圣上是真心痛,可他是心痛皇长子还是心痛没了嫡出子,便不的而知了。”
  正说着话,一身素青的宜婕妤仿若一个影子般迅疾地闪进,她历来平实的面孔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慌惑,六神无主般的。月姬抬了下脸示意安茜桃红出去,轻嗤一声:“现在宫中多事儿,你带着满脸的害怕惊慌到摇光殿,如果在外边被旁人看到,你有几条命令人家怀疑?”
  宜婕妤混忘了致礼,在她跟前坐下倒了盏茶急急吃下,照着心口道:“妃主儿还说这般的话!你知不晓得皇长子是咋死的?他是在半夜时分呼吸滞住,活活闷死的。而他闷死的原因,是在他鼻中发现了一些许芦花跟棉絮。”
  月姬摇了摇头,怜悯地叹息道:“真是太不当心了。皇长子的肺热本来便容易缓只是气,这季节又易起芦花,皇子所靠近皇家花园那中,哪阵风吹来了水塘边的芦苇花絮亦不晓得。还有那些许棉絮,进进出出的宫婢御医那么多,入了冬谁的衣服上没棉絮取暖。这些许侍候的宫婢们那么不当心,真该全打发了出宫去。”
  宜婕妤扶着心口,缓缓沉静下来,只盯着尔莹道:“你应当比谁都清楚,离皇长子口唇鼻息近来的芦花跟棉絮出自哪儿。”
  尔莹嗤地一笑,盈盈道:“自然是主儿亲手偷天换日的那床福寿枕被啊。”
  宜婕妤一怔,重重搁下手中的瓷碗,气吼吼道:“你如今便撇的一干二净了,那床枕被分明是你作的!”
  月姬摆了摆手:“宜婕妤这会子是替中宫娘娘来兴师问罪的么?可怜你心痛皇长子,便没人心痛皇回子了。”她顿了顿,面上露出讥讽之色,“出事儿的那晚圣上人在漪澜殿。你晓得郑德海急急忙忙地过来说皇子所出事了,圣上最先问了啥?”
  宜婕妤一愣:“啥?”
  “圣上问,是皇回子出了啥事?是皇回子对不对?”月姬一句一句语气稳当道,眼见着宜婕妤的脸色颓败下去,“圣上在乎的是啥,你不是不晓得。你如今莫非还心痛皇长子么?你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告诉圣上,皇子所的姑姑跟宫婢们照顾不周,致使皇长子早夭,因此祈求把皇回子留在自个儿身边扶养。要是有人先回过神来打起了皇回子的主意,你可是防不胜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