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江之战
  泠泠寒风,瑟瑟秋雨,无罪江前,冷锋暗藏,静待来人。
  京落晖与栎青自大路前行,第三天时,由延秋北方折转来到无罪江,无罪江对面,遥遥渡口,便能接近三教地域,最终达到西边的浮石山。
  但面前拦路者,很清楚的告诉两人,有人不想让他回到无罪江。
  栎青拔剑而立,挡在京落晖身前,神情冷肃,一身清冷傲然,面前眼前敌人,也丝毫不惧,更不想退。
  他微微偏头,对身后的京落晖道:“你知道?”
  离开秦家时,栎青问京落晖要如何回去,京落晖说从无罪江是最快,便直接走上了大路,不顾栎青劝他抄近路去渡口的建议。
  栎青不明所以,但看见眼前拦路的一干修士,便明白了。
  京落晖是知道的,这让他很疑惑。
  他完全猜不出来这人是如何知道无罪江前必有挡路者,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栎青心中沉静,但还是有些不自信,这么多人,京落晖虽能布阵,可先前因阵法反噬内息稍有紊乱,万一伤着哪里,可不是好玩的。
  栎青屏住呼吸,放开灵识,将拦路者的修士探查一番。
  四个弓箭手,四名剑客,四名刀客,组成刀剑八奇阵,八方围杀,誓要将京落晖留在无罪江此岸,彼岸渡口隐在朦胧白雾中,若隐若现,好似知道了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恶斗,所以不愿让自己也卷入战局。
  “嗯。”京落晖也不慌,指尖轻点,五指微动,灵力随他指尖舞动,拨开了这茫茫白雾。雨滴在江上,隐在水中,白雾散尽,眼前便是无处遁形的修士。
  “秦非遥不可能只让我看一场戏,他既然觉得我要对秦家变故负责,那就一定会拦阻我,不让我回到中原。”京落晖心知肚明,本就是想跟秦非遥玩一玩,就当逗逗小孩子了,只不过定魂鼎的出现让他有些惊讶,所以改变了计划。
  “他知我如果要回中原,只有三条路可走,前些日子来秦家吊祭之人都与他单独谈过,围剿秦长雁时却不见这些人,我便知道他是将这些人用来对付我了。”京落晖轻笑一声,雨落在他眼睫上,他轻轻眨了眨,雨水便顺着脸庞滑下,到了他嘴边。
  京落晖可没有吃雨的习惯,翻出手绢,慢吞吞地擦着脸上雨水。
  他甚至还有闲情问栎青:“你要么?”
  栎青一懵,呆呆地点头,京落晖便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轻柔地为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
  这个人声音轻柔,却不带什么感情:“给你擦了,就不要让我失望啊。”
  “......”栎青听不太懂,只是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如同当年。
  当年,这个人心情好时,也会在水中摸摸他的脸,虽然不怎么说话,但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睛,却好像对他说了千言万语。
  对面修士见他还有心情干一些琐事,有些气急败坏道:“无知小儿,以毒药断绝秦家主生机,狠毒至极,不得不除!今我南林八门,受秦少主之托,来向你讨这血债!”
  “毒药?”京落晖依旧不见惊讶,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这罪名找得不错。”
  反正那灵药给了芊因,又实实在在给了秦漠服下,秦非遥若是这般说,倒也没什么问题,还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不错。”京落晖声音低缓,像是在与人闲聊一般,“还不算太蠢。”
  对方见他这般,对秦非遥所说更是多信了一分,对京落晖更是深恶痛绝,手中短刀像是知道了主人心中的怒火,铮铮作响,杀意渐出。
  “哎,别急。”京落晖轻轻按住准备出手的栎青,“还有人呢。”
  栎青愕然,扭头看向京落晖。
  暗处躲藏之人知道瞒不下去了,纷纷出来,三人都是一身淡蓝色的窄袖交领,衣上绣着一只金线仙鹤,栩栩如生,仿佛下一个就要从这平凡无奇的衣服中飞出,在雨中飞向苍穹。
  万乘燕处魄载门三名弟子手持白玉柄,都是眉清目秀之人,只是眼中高傲实在是令人不喜,他们正是在秦家使用定魂鼎的人。
  “真巧,几位要渡江吗?”京落晖见他想等之人来了,眼中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微微抬手,灵阵自他脚下向四方延展,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了刀剑八奇阵。
  “我等受秦少主所托,来缉拿辱我三教名声,毁他人生机之人,京落晖,你有何辩解?”三人中修为最高之人走上前来,他受万九寄影响,对京落晖十分不喜,再说万九寄让他听从秦非遥的命令,他更是想借此教训一下京落晖。
  京落晖假装沉思,随即摇头,轻叹道:“我无话可说。”
  “这般游戏态度,倒是让我有些佩服你了。”思哲手中玉柄化为长剑,打算配合南林八门攻势,在此拦截京落晖。
  京落晖见目的达成,与栎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出手,刀剑八奇受水灵阵压制,无罪江之水忽然翻腾,水雾弥漫,江水涌上岸边,众人脚下都受水力牵制。
  “可恶。”南林八门瞬间变阵,四方弓箭手四箭齐发,配合转变阵法攻向京落晖。
  栎青口中低语,无罪江之水受他所控,翻腾不绝,水声掩盖住了兵器交接之声,他身影一动,长剑一拦,挡住左方攻势,脚下一蹬,借剑使力,顺势而起,身形悬空,再是一转,击退右方攻势。
  京落晖长袖一挥,往左后方一转,手中符箓一出,打在对方身上,灵力与真气互相碰撞,两人皆向后退了几步。还不等他站稳,京落晖左手一扬,五指成掌,掌心凝出一个小小的阵法,打在对方兵器之上,只听爆炸之声,血迹溅在京落晖手上。
  他嫌恶地皱眉,往后一转,又拿起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眼前长剑已到,他不闪不避,脚下稳如泰山。栎青见此,长剑一划,剑气将对方打退,又转身对付自己这边的人。
  两人经一番打斗又重新站在一起,南林八门阵法多变,京落晖见招拆招,却不怎么主动出手,栎青疑惑不已,却只能顺着他,手下也多留情。
  “你不下杀手吗?”京落晖反手一击,偏头低语,似是带着无尽诱惑。
  背后的栎青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真要杀他们吗?可是......”
  京落晖明白了,他也不强求,平静道:“那如今只能跳水了,你不想伤人,我们便走吧。”
  话是如此,京落晖却暗中布下杀阵,丝丝黑气融入南林八门阵法之中,八方起煞,水位暴涨,水雾染黑,龙吟震天,南林八门生路已绝。
  京落晖看向魄载门弟子:“看来你们还不够格,那……再会了?”
  三人见此,怒火攻心,已顾不得太多,只知道不能让京落晖逃走。再一细想,反正京落晖罪名坐实,自己也不辩解,何必不直接杀去,既能在万九寄那里讨好,又能解决一个弊端。
  两全其美之事,为何不做?
  三人注意已定,一狠心,祭出定魂鼎,决心在此杀掉京落晖。
  他们也知道,如果此举不成,京落晖回到清阳派,那裴与衡一定会找三教和流算账。
  清阳派虽然势弱,但当年一战为人族付出许多,各门各派都让其三分。即使裴与衡从不借此行事,但若是伤了京落晖,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现今裴与衡身旁只有一个京落晖,虽不入清阳名录,不算他真正的徒弟,但裴与衡对京落晖的纵容是众所周知的。
  裴与衡几次找上三教和流,都是为他门下弟子之事,这位掌门性格温和,脾气也好,看不出什么威胁。可就连万九寄都要敬他三分,思哲更不敢得罪。
  只要京落晖回不去清阳派,此事要找,也只能找请他们帮忙的秦非遥,怪不得思哲三人了。
  定魂鼎一出,京落晖与栎青内息都被压制。他所习符灵术本就诡谲多变,不属阴阳,栎青又是妖族,刚好撞在定魂鼎所牵制的范围之内。
  但杀阵已布,京落晖也不在乎,只是往后一退,看栎青如何做:“不过,我不会水,你会吗?”
  栎青内力被制,无罪江之水不再受他控制,纷纷回流,他见三人冷锋已至,一把拽过京落晖,纵身一跃,直直跳进江中:“我带你走。”
  三人见状,献血祭鼎,手中结印布阵:“阴阳归一,灵破来兮。”
  口诀一出,定魂鼎威力大增,山河动荡,涛涛江水掀起怒吼,法宝威力直击两人。
  栎青运水以挡,京落晖一阵破攻势,两人合作无间,扛着定魂鼎压力。定魂鼎血光大作,让江上水雾都染上了红色,至宝威力,又刚好克制两人属性,两人抵抗愈发困难。
  前有定魂鼎压制内力,灵气尽失,后有三人脚踏玉柄,杀气来袭。江雾茫茫,江水滚滚,天时地利皆不占。
  栎青又急又怒,迟疑不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暴露身份。
  而就在此时,杀机再临,一黑衣人直闯战局,身周一袭黑雾,阴气浓重,引得定魂鼎阵阵哀鸣。
  此人身披黑袍,如同鬼魅,一手长剑浓得似墨,江水之中,他身影微恍,转眼便来到京落晖面前。
  京落晖没料到此变,心道不好,起阵一挡,但面前之人阴气特殊,一剑刺来,他身前阵法尽破,反噬之力加上定魂鼎压力,京落晖便知不好。
  他脚下一划,往后一退,剑锋冷然森寒,剑气凛冽杀意,这剑招……
  黑衣人一双眸子死寂如深潭,他剑招瞬息万变,但招招直指京落晖命门。即使京落晖身影瞬移,招招挡下,但他阵法对此人竟不起作用,每一阵只能困住他一瞬,接着便被强行破了。
  强行破他阵法,双方都受反噬,京落晖见栎青着急不已,直直向他扑来,心中忽然一动,故意慢了一瞬。
  只一瞬,黑衣人化剑为掌,无尽怨力混着滚滚江水,将无罪江劈成两半。京落晖首当其冲,内腹受到重创,定魂鼎之力再击他丹田,使他顿受重伤,整个人如同断线纸鸢,被击落水中。
  栎青往前一扑,却抓不住他的手,心神恍惚,身形一化,跳入江水之中。
  黑衣人见目的达成,反手一剑,京落晖所留阵法成效,南林八门化为灰烬。
  他不言不语,利落离开,只余魄载门三人面面相觑。
  栎青只恨自己犹豫了那么一瞬,便来不及挽回。他扑进水中,江水翻滚,浊浪涛涛,他看不清水中景象,又想起京落晖说他不会水,一时间更加急了。
  他再也顾不得这么多,舍弃人身,双腿化为鱼尾,青蓝色鱼鳞成了这水底唯一的色彩。
  栎青轻摇鱼尾,往更深处游去,他担心京落晖撑不住,连忙感应自己妖灵所在,见远处隐隐光芒,他便知自己找到了。
  京落晖受此一击,阴气再出,全身剧痛,眼前迷糊一片,他是真的不会水,却连挣扎都抬不起手来。
  眼前忽然闪过一丝光芒,一人蓝瞳白发,一条巨大的鱼尾闪着细碎的光。
  果然是这样……
  京落晖居然还想笑,低咳几声,意识陷入黑暗。
  栎青运起妖力,护住京落晖心脉,那黑衣人划开无罪江,倒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栎青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带着京落晖游到彼岸。
  他背着京落晖,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垂落的手满是血迹,江水将他发丝打湿,水迹流到他脖颈里。
  栎青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这般狼狈,气若悬丝,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
  他眼眶酸涩,泪水滑落,不可以……他不能再看着这个人离去了。
  那般痛苦,他没有再接受一次的勇气。
  栎青恨自己的犹豫,若是这个人真的、真的……
  那他,便与他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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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落晖:???脆皮玩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