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
  佛跳墙自然是没做成,以她的水平,最多也只能整出个三菜一汤来,还是最清淡的那种。
  霍容景帮着温澜把她做的菜端到餐桌上,边走边在心底默默想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这样的状态,是不是与普通夫妻的生活差不了多少?
  最近霍司年很少出现,于是,他竟然差点以为温澜是真心踏实与自己过日子了。
  自嘲一笑,霍容景将碟子放下,冒着热气的酸辣土豆丝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格外孤寂。
  温澜解下围裙,与霍容景坐在一起吃饭。
  他们相对而坐,分享着这一顿不算太丰盛的晚餐。扒着白,花,花,的米饭时,她突然想到,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
  温澜做菜的水平不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确是进步了。至少现在她做吃的饭菜看起来也能唬唬人。
  霍容景慢条斯理地夹菜,那姿态就像是坐在米其林餐厅里品尝着最精致的料理一般,优雅而从容。
  “要不要喝一杯?”温澜忽然问道。
  霍容景略有些诧异,但很快便点了点头。
  他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珍藏已久的红酒来。
  他不酗酒,但却喜欢收,藏酒,当酒柜被他慢慢填满的时候,他总是会想,不知道这些美酒将与谁一同享用。
  打开红酒塞,霍容景将酒倒入杯中,猩红的液体顺着杯口缓缓流下,温澜托着腮,心中想着,今天的菜色,似乎比较适合干一杯啤酒。
  想着想着,她不免想要笑话自己太煞风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有些难为情。
  霍容景放下酒瓶时,视线正好落在她皎洁无瑕的双眸之中。他沉默着,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尊美好的艺术品,又像是在重新认识久别重逢的人。
  手肘拂过桌角,木质筷子不小心碰着碗碟,叮咚作响,温澜垂下眼,唇角微微一勾。
  难得的好气氛,可还没来得干一杯,就已被温澜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眼中不再只停留着彼此,温澜感到抱歉,比了个手势,就跑到客厅去,接起茶几上的手机。
  “怎么了?……姑姑没事吧?这么急吗?好……我马上过来。”
  匆匆挂断电话,温澜随手取过搭在沙发背上的开衫,就要往外跑。
  “怎么了?”霍容景拦住温澜,问道。
  “我姑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是如依给我打的电话。”温澜像是个无头苍蝇,焦急万分,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好不容易从脑海中揪出几丝残存的理智,就又要跑回房间拿车钥匙。
  “我送你去。”霍容景拉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你还没吃好吧。”温澜的语气有些怯懦,闪烁的眼神令霍容景有些不忍,他握住她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缓缓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不要怕,我在。”
  温澜再没迟疑,跟着霍容景坐上车,直接前往医院。
  十分钟之后,温澜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医院的电梯,没过多久,电梯在顶楼停下。
  “温小姐来了。”值班的护士看见温澜,只是淡淡地一笑,便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若是姑姑真出了什么事情,值班的医护人员怎么如此平静?温澜心中狐疑,往病房走去,却看见许如依依在温燕面前低声哭泣着。
  “妈妈,我一个人在家里住害怕。要不,要不我就来这里陪着你好了……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暖,我心里难受……”
  “如依,是妈妈委屈了你。但是你要来医院住,这像个什么话?到时候影响了你的学习,怎么办?”温燕皱着眉,理智占了上风,可眼神中却流露出满满的不舍来。
  许如依到底是她的独生女儿,现在过得这般,她又怎能不心疼呢?
  许如依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脸埋在温燕的手中,可怜兮兮地哭着。温燕不住地叹息着,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怜惜地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妈妈的病或许就好了。到时候你放学回到家也不会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四面墙了……”
  温澜木然地推开病房门,打扰了母女俩的悄声密语。
  温燕抬起眼,红着眼眶,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小澜怎么来了?这个点,你应该在家里休息才是。”
  温澜看了看许如依,看她红肿的眼,看她满面的泪痕,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摇了摇头,她笑着说,“顺路经过,所以来看看你。容景在楼下停车,一会也会上来的。”
  温燕笑着点点头,别过脸去,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擦干了泪。而许如依则是埋下头,垂着眼帘,压抑着自己几欲扬起的笑意。
  她了解温澜。温澜这人,最善于惺惺作态,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的好姑姑担心呢?
  许如依轻轻咳嗽了一声,抬起眼来,对温燕说道,“妈,不如你帮我跟姐姐说说情,让我去她家住吧。”
  温燕满脸的诧异,一刻都没有多想,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这怎么可以?小澜自己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对她的打扰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再这样做。”
  温燕的拒绝义正辞严,许如依却沉下脸来。
  她皱着眉,愤怒地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姐姐家大,跟我的学校也近,我过去住,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妈,为什么你总是对姐姐那么好,究竟谁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低吼出声的,这已经不是许如依第一次对着温燕大吼大叫了,温澜看在眼里,心底却是沉重的。
  姑姑这样的身体,早就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可许如依却仍如此不懂事,动不动就尖着嗓子抗议,实在是难以令人省心。
  “如依,你!你!”温燕气急,抬起手指着女儿,好半晌说不一句话来。
  “姑姑,没事,让如依跟我回家住吧。”温澜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