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平静
  一时之间,老太太愈发恼羞成怒。
  “吴嫂,李嫂,你们过来!”这几个字,几乎是由牙缝里蹦出的。
  两个佣人听见她的叫唤后答应了一声,而后面面相觑,搓着手往客厅处跑来。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徐老太似乎已经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生气了,而此时此刻,老人家却急地红了眼。也不知道这个少奶奶是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直接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之下与她叫板!
  吴嫂和李嫂刚一跑到老太太面前,就听见她厉声道,“一人一只手,控制住她。我就不信了,我还拿你温澜一个人没办法?”
  温澜冷笑出声,“妈,现在以理无法服人,就改成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了吗?”
  老太太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温澜鄙夷的神情,“只要你还喊我一天的妈,就得听我的,就得服从我们霍家的规矩!”说着,她看向两个佣人,“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这一幕,似曾相识,大概是曾发生在民国时代或是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女性没有任何的地位,嫁进了谁家,便由那一家管事的女人说了算。可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在这样的时代之下,居然还有人认为只要凭借自己所谓的威严就能将儿媳治得服服帖帖,简直讽刺。
  吴嫂与李嫂看了彼此一眼,心中早已打起了鼓,也不知道是鼓声还是心跳声,怦怦直跳,震耳欲聋。
  她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奶奶,见她面目淡然,似乎一点都不为老太太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愤怒。但是,若是真的想要靠近她,却是难上加难的。因为少奶奶的神情中就写着几个字,靠近我试试。
  她们不敢靠近她,于是便只好低下头,装作没有听见老太太的话。
  “我说话现在没人听了是不是?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老太太的身体素来不好,这会儿一激动,整张脸都成了猪肝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呼吸声变得又重又急,不用看都知道,这是老太太被自己气坏了。温澜皱眉,而后见吴嫂与李嫂看了彼此好一会儿,终于挪动了自己脚步。
  到底是在徐老太身边待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老太太眨一眨眼,她们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此时,老人家已经如此气愤,想必这少奶奶是没法安然无恙地度过今天了。
  吴嫂与李嫂走到温澜面前,一人撑着她的一条手臂,压低了声音道,“少奶奶,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一句忍一忍就过去了!难道她在这个家里忍得还不够多吗?难道他们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忍耐是没有限度的吗?
  “放开我!”
  温澜狠狠地将她们的手甩开,却发现她们的力气太大了,大到她根本没办法抽身。见温澜反抗,从小就做粗重活的李嫂甚至一把箍住了温澜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了自己的臂膀中。
  温澜动弹不得。
  “你给我放开!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谁说的?”徐老太冷笑,“在这里,我就是权利。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整个霍宅都是我说了算的。”
  长到这么大,温澜从未见过这样无理的人,此时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办法与她抗衡。
  谁能想到,来到婆婆家的她,居然会被踩在脚底下欺负,她的尊严在他们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温澜使劲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却动弹不得,她突然感觉到无力,深深的无力。
  抬起眼,她看了看霍司年,在这里,这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或许又得为难他了,但是他是她的朋友,整个霍家唯一的朋友。
  “奶奶,你太过分了!阿澜做错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要打她?晕倒是她自愿的吗?被我抱着的那些照片里,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这样做,对她公平吗?”
  面对最疼爱的孙子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徐老太眯起眼。
  “你不是累了吗?回去休息。”徐老太的语气很淡,淡得令人心生恐惧。
  她的脾气是古怪的,而在这样古怪的脾气之下,藏着怎样的内心,温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奶奶——”
  “给我回去!”一声怒喝,徐老太的声音几乎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心惊胆战。
  老太太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沙哑的声音却陡然抬高,透着精光的苍老的眼眸中只剩下尖锐的戾气。
  温澜忘了挣扎。
  苏若雨更是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缩在一边,连安抚老太太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霍容景都因为老太太的这一声暴喝而抬起眼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霍司年又向前走了两步,打断了此刻的平静——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苏若雨看着霍司年,窃喜之情开始满溢于心。
  此时此刻,任何一个聪明人都知道应该将自己躲得远远的,毕竟老太太生气了,这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可是霍司年却偏不,他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小子真是怪没有眼力见的,明知道自己的小叔不喜欢他与温澜走得太近,明知道老太太此时正是因为这两个人落在旁人眼中不实的暧昧之情而愤怒,却还是不愿意与她保持距离。
  “你干什么?”话音落下,老太太抿起唇,似是压抑着满腔的怒气。
  温澜发觉其实霍容景与徐老太长得还是有点像的,就比如这个时刻的模样。
  想到这里,温澜又在心底嘲笑自己。
  这会儿都要火烧眉毛了,居然还有心思顾虑别人母子俩长得是否想象。
  霍司年摊开手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面对着徐老太许久,目不转睛。
  “祸是我闯的,如果你非要打,那就打我好了。”霍司年开口,淡淡地说。
  就好像是一道清泉灌入了一片浑浊之中,忽然间,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霍司年,他们没有想到,此时,这个总是被人认为还是小孩的年轻人居然会站了出来,毫无畏惧。
  温澜鼻子一酸,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