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隐藏在心底的记忆就像是被一把钥匙悄然打开,霍容景没有办法忘记与温澜结婚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温澜最后一天住在温宅。
  虽然有习俗说在结婚前一段时间,新郎与新娘是不应该见面的,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温澜一个人在家的情况,便悄悄去了。
  温宅破产,所有的佣人都被遣散,而这个房子也将在不久后被收走,所幸霍容景有温宅的钥匙,便轻轻松松地进了屋。
  与温澜的婚事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知会太多人,而他们也没有打算举办隆重的婚礼,只是随随便便领个证,便算是结婚了。说句心里话,霍容景的确怪过温澜,他对温澜的父亲擅自吞了霍氏股份的事情很是不悦,可说到底,那也是她父亲的选择而已,不应该累及她。
  霍容景明白自己的心,在看见温澜的父亲离世之时,她眼底那晶莹的泪水之时,他便知道,这个女人是再也没办法从他心中离开了。
  他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自己对温澜的心意。
  于是,即便明知道自己的心中仍有怨言,还是没办法阻碍他向温澜靠近的步伐。那一天,他来到温家,其实是想对温澜说,那些过往,他不会再放在心上,只希望往后他们俩能好好过日子,过好余生。
  一路上,他有些紧张。忽然要正视自己的心了,他是不知所措的,对于一向沉默寡言而又冰冷的霍容景来说,这样的突破是艰难的。
  不知道温澜在干什么,她会为了不久后的婚礼而期待吗?或许她对他的感情,也是没办法掩盖的,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而到了这一天,终于无法抑制。
  进了屋子,霍容景直接上楼,走到温澜的门边时,他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他们在交谈,虽不大声,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们所说的话。
  “阿澜,你真的要嫁给我小叔吗?”
  “是啊,我要嫁给你小叔了。司年,以后你得喊我小婶哦。”
  “阿澜,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不是吗?如果你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托付给他,一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阿澜,听我一句,你们的婚事还没有告诉亲朋好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好吗?”
  那是第一次霍容景发觉自己的侄子居然这么成熟,居然能够用这样情真意切的语气安慰自己的未来妻子。
  任谁都听得出来,霍司年对温澜是有心的,那份心意,是不正常的。原来一直以来霍司年都是爱慕着温澜的,这样的爱,并不明目张胆,是隐秘的。也就是因为如此隐秘,才使得此时的霍司年,对自己的不作为而后悔莫及。
  摊开的十指紧紧地握成一个拳,阴鸷的眼神隐在门外,隐在黑暗中。
  “司年,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和霍容景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好歹是彼此熟悉的。”
  “可是他对你不好!”
  像是触及到温澜心底的软肋一般,她沉默了许久。
  “阿澜,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走吧。我愿意带你走,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一定会尽我所能给你幸福,我保证。”那是霍司年第一次袒露自己对温澜的心意,“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一定可以妥善安排一切,一定会做得周全,相信我……”
  而温澜,只是笑着说,“司年,别傻了。我要嫁给霍容景了。我姑姑的身体撑不住了,我不可能抛下她离开的。”
  这番话,落在霍容景的耳中,是淡淡的惆怅,他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居然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的。
  她嫁给他,只是为了姑姑温燕的医药费,这一点,他心中早已明了,可真真切切地听见她亲口吐出这番话,他却不得不感到悲哀。
  为自己的天真而悲哀,为自己的傻气而悲哀。
  若是晚来一步,那他可真的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人蒙在鼓里,却还是付出自己的一片真心。
  “阿澜,我不想你嫁给我叔叔。其实我……其实我喜欢你。”霍司年支支吾吾,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隐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我也是啊,司年,我也喜欢你。”这一回,温澜没有犹豫,说出这几个字时,她的声音是悦耳的,仿佛落在人们的心间之后,可以融化所有的苦闷与烦恼。
  那一刻,霍容景再没停留,他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宅。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并不是没有迟疑的。在某一个瞬间,他想过,是否应该直接把这门婚事取消,直接让温澜投向霍司年的怀抱。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想到要将温澜拱手让人,他是不舍的。即便他深知以这样的状态与温澜结婚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但是这一刻,他仍然没办法放下她。
  即使深知在一起之后只能互相折磨,只能让三个人都陷在深深的痛苦之中,他还是没办法放下她。
  霍容景太愤怒了,他愤怒地冲出温宅,却没有听见温澜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
  “我也是啊,司年,我也喜欢你。”温澜停顿了半晌,想了想,笑容又变得异常温柔,“但是我爱的人是他,是霍容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对我而言,他是最重要的存在。”
  温澜的一番话,让霍司年怔愣了片刻。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小叔一厢情愿,而温澜并不真心,却没想到,一厢情愿的竟是他自己。
  霍司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温澜,过了许久之后,他才难为情地笑了笑,“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你是我的小婶,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真要是喜欢——那也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已。”
  “我当然知道。”温澜点点头,她的笑容异常明艳,虽是动人,但霍司年却明白,这一份令人惊艳的美丽是从来都不属于他的。
  从那之后,他只能以侄子的身份陪伴在温澜的身边,但是这就足够了。
  只要能看见温澜幸福的笑容,那么不论他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