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太后那个宫斗满级的老妖婆,有前尘过往的。
  小厮再也忍不住了:“老爷,刑部侍郎将那些发霉的卷宗,都扔在您书房门口了!他说您再不过去,他就把卷宗和您的书房一块烧了……”
  沈丞相瞥了一眼小厮,脸上的笑容被肃穆所取代:“让他烧去,没看见老夫正在干正事吗?”
  小厮抽了抽嘴角,原来聊天也算是正事吗?
  明明刑部侍郎提前好几日,跟老爷约好了今日将卷宗送来。
  老爷一听说贵妃娘娘回来,便将刑部侍郎抛在了脑后,这都等了老爷快两个时辰了,人家刑部侍郎能不急吗?
  也就是刑部侍郎与老爷是多年的好友,若是搁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甩脸子走人了。
  沈楚楚见小厮一脸焦急,便知道这事情应该很重要,她不想耽误沈丞相的公事,却也知道沈丞相的倔脾气。
  她抿了抿唇,面上带笑:“说起来,女儿许久未去过爹爹的书房了。”
  沈丞相微微一愣,下一息嘴角便咧到了耳朵边,楚楚喊他什么?
  他没听错吧?
  “去,去,咱们现在就去书房!”沈丞相笑的合不拢嘴。
  沈楚楚本想让临妃先找个房间住下,好歹稍微休息一会,但临妃死活不愿意离开她半步,她只好让临妃跟在她身侧了。
  到了书房外,沈楚楚便看到了一脸怒色的刑部侍郎,他瞪着眼睛,指着一地的卷宗:“相爷真是让我好等,也就是我手里没有火折子,不然我非要将这些卷宗连着书房一起烧了……”
  刑部侍郎的话还没说完,临妃便蹲下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火折子。
  “你,你干什么!放下,快放下啊!”他吓得脸都白了。
  他只是说说气话罢了,这都是刑部的卷宗,他哪里敢烧了。
  临妃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要烧了它们吗?你没有火折子,本宫有啊。”
  沈楚楚连忙拉住临妃,尴尬的对着刑部侍郎笑了笑:“她说笑的,莫当真。”
  刑部侍郎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两位,是宫里头的娘娘。
  他连忙对着她们两人行礼,心中将沈丞相骂了个狗血淋头,贵妃娘娘回来省亲,也不跟他说一声,让他出这种丑。
  沈楚楚好奇的看着地上一卷卷的竹册:“这是刑部的卷宗?为何都发霉了?”
  刑部侍郎刚要说话,沈丞相便抢答道:“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卷宗了,这次拿出来,便是要将之前的卷宗再审阅一遍,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冤案错案,顺带着将卷宗清洗一番。”
  说罢,沈丞相瞥了一眼刑部侍郎:“原本这事跟老夫也没关系,偏生有的人懒得皮疼,非要找上门来,求着老夫帮忙一起审阅。”
  沈楚楚道是没想到,沈丞相还有这样傲娇的一面,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蹲下身子拿起卷宗:“本宫可以看一看吗?”
  刑部侍郎刚要说话,沈丞相便又抢着开口:“随便看,这里不够,老夫再让他去刑部拿。”
  刑部侍郎:“……”
  这个老不休的,当他刑部是什么地方?
  沈楚楚随手翻阅了几个,的确都是很多年前的老案子了。
  刑部掌管负责的案件,大多都是关于朝廷命官的,基本上这些卷宗上的犯人,不是满门抄斩了,就是被流放了。
  临妃学着她的样子,也拿起卷宗看:“贵妃娘娘,这一家人好惨哦。”
  沈楚楚听见她说的话,将脑袋伸了过去,这一册卷宗比较久远了,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
  这个官员姓贺,犯的罪是涉嫌造反,准确的说,是帮人造反。
  沈楚楚大概了解一点,先帝并非一开始就是储君,好像是太子造反来着,后来太子造反失败被处死了,先帝就被立为了新一任的太子。
  那个姓贺的官员,就是涉嫌帮废太子造反,才会受到牵连。
  他家所有男丁都被处死,女眷有的被流放,有的成了最下贱的罪奴,被卖到了各个地方去当丫鬟。
  沈楚楚的眸光,停在了卷宗的右下角,一个名叫贺林宝的女孩身上。
  所有人的名字旁都是‘死亡’,或者是‘罪奴’,而这个女孩的名字旁,只有两个字——失踪。
  第80章 八十条咸鱼
  像是这种涉嫌造反的罪名, 都是关押在地牢里的,地牢有重兵把守,就算是插上翅膀, 也很难逃出去。
  基本上只要刑部将犯人从地牢中带出来, 那就是要杀头或者是流放了, 杀头就是直接把犯人带到菜市口斩首,而流放则是有侍卫一路看守。
  若是说这个贺林宝是在流放的途中逃跑了,似乎也不大可能。
  贺林宝失踪时才十一岁, 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想从侍卫眼皮子底下逃跑, 除非是侍卫有意为之,或者有贵人出手相救, 不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楚楚总觉得这个卷宗有些奇怪, 她反复看了两三遍,都没看出关键之处。
  临妃又蹲下了身子,朝着一旁的卷宗翻去,许是因为没接触过刑部的卷宗,她每看一个便唏嘘一声, 直叹他们死的好惨。
  “晋国的律条好残忍, 动不动就是满门抄斩和诛九族, 一人做事一人当, 为什么要杀他们的家人?”临妃发出灵魂一击的质问。
  刑部侍郎听的吹胡子瞪眼, 满门抄斩和诛九族的罪犯,基本上都是犯了十恶不赦的死罪, 例如谋反、谋逆、大不敬等等的罪名。
  无规矩不成方圆, 若是没有铁律规制着所有人,那这王朝要乱成什么样子?
  再者说, 每一任皇帝的为人处世不同,处置罪犯的程度也有轻重之分。
  像先帝在位之时,便处置过不少大臣官员,大部分都是被直接满门抄斩,免得为朝廷遗留下祸根。
  而在皇上登基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内,从未用这种刑罚处置过大臣们。
  “娘娘此言差矣,若是只处置一人,怎能保证他的家人不会因此而憎恨朝廷与皇上?”刑部侍郎终是没忍住,话语中略带讥色。
  临妃眨了眨眼睛:“那若是全都处死了,万一有人跑掉了,晋国的朝廷与皇上的安危就得到保障了?”
  刑部侍郎不屑的捋了捋胡子:“不可能跑掉,微臣为官二十余载,就没见过有人跑掉!”
  这一次不等临妃说话,沈楚楚便率先开了口,她指着手中的卷宗问道:“那这个名唤贺林宝的女孩,为何失踪了?”
  刑部侍郎:“……”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探过头去,瞥了一眼那卷宗:“原来是贺家的案宗,这女孩没逃跑,是被处死了的。”
  除了那些表亲和家奴,是被流放了,那罪臣的所有直系亲属,都是直接处死了。
  只不过因为晋国开国皇帝设定律法的时候,相对来说比较仁慈。
  如果大臣犯了大逆不道的死罪,需要一同处死大臣的家眷,那么大臣年龄较小的子女将会用鹤顶红来赐死,而不是被拉到菜市口砍头。
  说来也是这贺林宝命大,刑部里头采购鹤顶红的官员,私底下吃了回扣,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掺了假的鹤顶红。
  贺家一共有二十三名稚子,吃了假药之后,一个都没死,那官员一看便急了,直接拔刀将他们捅死了。
  只有贺林宝是个聪明的,她混在那些稚子的尸体中,将自己的舌头咬破,鲜血从嘴角流淌而下,制造出了她已死的假象,侥幸逃过了这一劫。
  正好贺家的罪犯们,该被砍头的都砍头了。
  官员生怕自己买假药的事情被人发现,甚至都没来得及再检查一遍,这些人死没死透,便直接将他们的尸体都摞到了一起,扔进了乱葬岗中。
  这小丫头也是个沉得住气的,那官员把人扔到乱葬岗之后,又回过神来,总觉得心中不安。
  他命亲信守在乱葬岗周围,暗中潜伏了整整五日,那贺林宝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装死。
  后来买假药的官员被人检举了,这件事也跟着暴露了,待到官府再去乱葬岗清点尸体时,发现独独少了一个贺林宝的尸体。
  没人知道贺林宝去了哪里,更没人知道她是死是活,总之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晋国消失的无影无踪。
  刑部侍郎知道沈丞相是个爱女狂魔,他不敢用对临妃的态度,去对待沈楚楚,只好简略的跟她解释了几句前因后果。
  沈楚楚听过之后,心中不禁唏嘘,这贺林宝十一岁便有如此过人之聪慧,还有非常人能比拟的忍耐力,简直令她自惭形秽。
  想她十一岁的时候,好像还只知道在学习时偷懒,背着父母暗地里偷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呢。
  临妃扔下卷宗,似乎是对它们失去了兴趣,她摸了摸肚子:“贵妃娘娘,臣妾饿了。”
  刚一说罢,她的肚子便十分配合的响起了‘咕噜’的声音。
  沈楚楚放下卷宗,临妃一大早就来了永和宫,怕是连用膳都没来得及用,此时也已经过了午时,临妃定然是饿坏了。
  反正她已经将沈丞相引到了书房这里,能不能留住沈丞相,便看刑部侍郎的本事了。
  “爹爹若是有公事在身,女儿便先行告退,带临妃去用午膳……”
  没等她说完,沈丞相便摇了摇头:“没有公事,这个时间的确该用午膳了,想来大堂已经备好了午膳,正好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说罢,他冷着脸瞥了一眼刑部侍郎:“这些卷宗,你先搬进老夫的书房里。若是你饿了,便先回府去用膳,待到晚上亥时之后再来找老夫。”
  刑部侍郎:“……”
  亥时?那都深更半夜了,这老不休的怎么不让他子时再来?
  明明知道他家中有母老虎,还叫他晚上出来?
  上一次就是因为这老不休大晚上喊他出来,搞得那只母老虎以为他去了妓院,好几夜都不让他进屋子睡觉。
  他反复的长吸了几口气:“明日再说罢,贵妃娘娘好不容易回来省亲一次,老夫自是会体谅你。”
  沈丞相毫不领情:“明日老夫也没空,大大后天再来。”
  刑部侍郎有些不解,楚贵妃回家就省亲三日,后天便走了,为何要让他大大后天再来?
  他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却只得到了沈丞相的一声冷笑:“老夫大后天要陪夫人去胭脂铺买胭脂,你要没事就赶紧走吧。”
  刑部侍郎:“……”
  合着就他的事最不重要呗?
  亏他们还是几十年的老友,这兄弟情抵不上楚贵妃也就罢了,连陪沈夫人买个胭脂,都比他查阅卷宗的公事还要重要!
  什么狗屁兄弟?!就他娘的是纸糊的兄弟情!
  最终刑部侍郎还是骂骂咧咧的走了,他顾着沈楚楚在这里,不好对着沈丞相破口大骂,只能在自己嘴里小声絮叨。
  沈楚楚嘴角不禁抽了抽,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平日瞧着沈丞相和刑部侍郎都一派威严,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跟两个小孩子似的。
  沈丞相让下人们将她们的包袱都带走了,她们跟在他身旁,去了丞相府的大堂。
  明明沈楚楚从未来过丞相府,可奇怪的是,她甚至不用沈丞相带路,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两条腿却像是自己认路似的往前走着。
  沈丞相私底下经营着不少店铺,是以丞相府中的摆设都是名贵的物什,就连那不起眼的一草一木,都十分华贵稀罕。
  走过后花园时,她望着周边种的花草,只觉得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