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去本是想找女孩说清楚,告诉她如果你想退婚,我会配合。
  但女孩的态度给了她希望,当其他贵女被他脸上的疤吓得乱喊乱叫的时候,她优雅起身,淡然地替他解围。
  她丝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神色是历经千帆般平静,只带着淡淡的惋惜——不是觉得他人生已毁的那种同情,而只是那种淡淡的惋惜,仿佛看到美玉上有微瑕时人们会露出的那种表情。
  如果说初见的印象是出于感激,再见的印象是为她的美色倾心,那么这一眼,才真正望进了他的灵魂。
  这出戏给出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并未明示男女主人公最后是否走到了一起。
  这出戏一箭双雕,维护明珠名声的同时,也是陆风岩对盛明珠一场盛大的告白,他不知该怎么说,便借着戏曲想让明珠了解他的心意。
  遗憾的是,当日,明珠以为后面都是虚构剧情,还没细看,就被拂袖而去又回转闹事的赵意如打断了。
  后面的几场,明珠也没看过。
  等到想细看的时候,这出戏已经被赵丞相禁止所有戏班排演了。
  大部分贵女都以为这出戏是为了讽刺赵意如,后面都是虚构剧情。
  少数几个反应过来,可能这真的是陆风岩和盛明珠的故事,却也不会拿到明珠面前去说。
  因此,明珠竟不知陆风岩对自己存了这般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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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突然有丫鬟来告知明珠,说盛王要她立刻过去。
  明珠便带了紫韵春蝉二人去了盛王的书房。
  却见苏语惜、黄书生及盛王的朋友宋大学士也在。
  盛王脸色有些不豫,见明珠进来,便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个荷包:“明珠,这荷包你可曾见过?”
  “女儿从未见过。”明珠仔细看了看后回答。
  “好了,你们非要我找明珠来问一问,我问了,现在明珠说她没见过,”盛王淡淡道,“那本王就要和你们算一算敢污蔑我女儿的帐了。”
  苏语惜目瞪口呆,就这样?
  她好不容易想办法说动了黄书生,又□□蝉从明珠房里偷了荷包,设了这么一个局。
  又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了盛王傍晚有访客——宋学士。
  以苏语惜对盛王的了解,知道他和宋学士关系很好,每次学士来访,他都会亲自送宋学士出门。于是,今日在盛王亲自送访客出门的时候,她安排了黄书生在花园内慌慌张张的被王爷撞见。
  在盛王问起黄生为何在此时,黄生又故作紧张之态引他怀疑,然后“失手”掉落了一个明显是女子之物的荷包。
  盛王一时分外无语,只以为此人临近科举不认真温书反而趁着夜色在花园里约会小丫鬟,但也没有过分苛责,只板起脸来说了两句让他潜心向学的话。
  而黄生却慌张地跪了下来,口中喊着:“全是晚生的错,请王爷勿责罚郡主。”
  盛王皱起眉来,和宋学士对视一眼。
  宋学士一时分外尴尬,只想立刻离开。
  但盛王请他一同去书房,又把黄生带到书房,屏退了下人。
  宋学士心知肚明,盛王必定要当着他的面证明明珠的清白,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自己处在盛王的位置,也会这么做,当面澄清,以免造成误会。于是也既来之则安之,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还没问两句,苏语惜正好来送点心——她近些日子常常在这个时辰来送点心,以防只今日来太过巧合引起王爷怀疑。
  苏语惜听了这事,立刻说应该让明珠前来对质,以防这书生胡乱污蔑郡主清白。
  盛王闻言看她一眼,苏语惜有些紧张,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但盛王什么都没说,只点头同意了她叫明珠来的提议。
  结果喊了明珠来,她一句轻飘飘的没见过,盛王就立刻信了,苏语惜目瞪口呆。
  但她好不容易做的局,又特意等到宋学士上门拜访时发作,就是怕盛王根本不听黄书生说话,直接选择包庇女儿。
  有外人在场,盛王怕传出去不好听,就必定会想办法当着外人的面澄清此事。
  而苏语惜的计划,是当着外人直接想办法坐实明珠与书生私相授受的事实,以此逼迫盛王,为保全女儿的名声,将女儿许给黄书生。
  这样的机会,苏语惜岂能就这么让盛明珠轻飘飘一句话带过?
  她忙插话:“王爷,虽然我也相信明珠不会做出这种事,但这样的问话是不是太草率了。”
  盛王又淡淡看她一眼,转头对明珠道:“这位黄书生说这是你的荷包。”
  明珠又摇头道:“女儿确实从未见过。”
  苏语惜给春蝉使眼色,使的眼睛都要抽筋了,也不见春蝉有任何反应,不由心里暗骂,这贱丫头,之前对好的台词,这会儿却仿佛忘了一般。
  她不及细想,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便亲自上阵:“哎呦。”
  “怎么了?”盛王看她。
  “臣妾只是觉得这布料甚是眼熟,像是极其珍稀的软烟罗。上次府中得了匹这般花色的软烟罗,似是……似是……”
  “有话直说。”
  “似是全送到了郡主的院子呢。”
  第13章
  “你确定这是软烟罗?”盛王神色不明地看了苏语惜一眼。
  “臣妾确定,这般天青色的软烟罗,又叫作雨过天青,极其名贵。”苏语惜急着陷害明珠,并未注意到盛王的神色。
  盛王点点头:“明珠,你还记得那匹软烟罗在何处吗?”
  “女儿不记得了。”明珠摇头。
  苏语惜以为明珠见到软烟罗有些慌了,开始说谎。她有些得意,指出自以为的事实:“明珠,那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会不记得?”
  “对你来说很珍贵而已。”明珠语气平淡,不急不缓,但话中透出的轻视之意却让苏语惜暗暗咬牙。
  “明珠。”盛王叫了声她的名字。
  明珠领会了他的意思,换了委婉些的说法:“母妃这话可是问错人了,一匹布料而已,哪值得我天天惦记着,我又不是您……房里的嬷嬷。”
  从她的断句,苏语惜有理由相信她本来是想说“我又不是你”,配合明珠惯有的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让苏语惜心下暗恨。
  这个贱丫头,看你一会儿还嚣不嚣张?
  想到自己的计划,苏语惜强自按捺下来,又继续问道:“那紫韵和春蝉呢,总不会连她们也不记得了吧?”
  按原本的计划,春蝉此时会装出紧张心虚的样子,被一再质问后,才说出这软烟罗的确是郡主之物。
  但此时的春蝉低着头,也并不接话。
  而面对苏语惜的质问,紫韵也权当没听见,直到明珠示意她回答,她才开口。
  这个细节又把苏语惜梗到了一下。
  “回王妃的话,这软烟罗当时郡主拿到就随手赏人了。”紫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苏语惜更气了。自己口中珍稀、名贵的布料,在明珠眼里就只是可以随意赏人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忧心忡忡的表情:“胡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随意赏人呢,怕不是你这个丫头为了维护郡主,便信口胡言。”
  没人接她的话,她又继续道:“不要怕,明珠,就算这软烟罗真是你的又如何,你说实话,你父王不会责怪于你的。”
  “紫韵说了已经赏人了,母妃为何话里话外还要把这荷包往我头上扣?”明珠问,“想知道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不去问拿着这只荷包的黄书生,却要一再盘问于我,追问我一卷布料,又是何道理?”
  苏语惜一滞,她太过急切了,加上春蝉的不配合,让她已经有些失言了。
  她忙看向盛王,见后者没什么表情,才勉强放下心来道:“母妃也是关心则乱了,既然你要问黄书生,那便问吧。”
  明珠走到黄生面前:“既然你说这是本郡主的荷包,那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黄生摆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实话实说恐于郡主名誉有损。”
  “让你说你就说。”盛王冷哼一声,他自然是不信自己的女儿在已有婚约的情况下会与他人有私的,此时对黄书生吞吞吐吐的样子甚是不满。
  “是郡主的一个丫鬟给晚生的,说郡主邀晚生于今夜亥时在花园见面。”
  “是哪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按照早排演好的,黄瑜此时应该指出春蝉,而春蝉会就势认下。这样就算盛明珠咬死不认,两方口供加一份软烟罗也能让她百口莫辩。
  但与苏语惜不同,黄瑜一眼看出春蝉的沉默怕是意味着反水,他不敢按计划指认春蝉,便说道:“晚生并不知道那个丫鬟的姓名。”
  “不知道姓名?那你怎么能肯定是郡主的丫鬟?”盛王质问。
  “这……晚生不曾想到有人敢拿郡主生事,立时便信了,是晚生愚钝。”
  黄瑜发现春蝉可能反水时,就已经有些后悔了。他一时猪油蒙了心,听从苏语惜的计划,一起算计郡主。他当时被苏语惜描述的一切所诱惑,甚至忘了之前郡主给他的威慑,只想着,只要坐实两人有私,那郡主就不得不嫁给自己,这般极品的美人就落入自己怀抱。而她嫁了以后,就算盛王对自己不满,为了女儿不吃苦,他今后也会在仕途上给自己一些帮助。
  见黄书生也不按计划来,苏语惜更是有些慌了,她站出来说道:“既然紫韵说那软烟罗赏人了,那不如说说赏给谁了,让这个人出来对质,也好证明明珠的清白。”
  紫韵犹豫了一下,苏语惜心头一喜,看这丫鬟的表情,难道是真的在说谎。
  “不要怕,若是哪个人敢拿郡主赏赐的布料生事,母妃定会为你做主,对那人严惩不贷。”
  “既然母妃都这么说了,紫韵,当初那布料,我给了谁?”
  “回郡主的话,那软烟罗,您给了萤萱小姐。”
  “哦?”明珠思考片刻,“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当时是萤萱抱怨母妃偏心,这布料只给我一个人,我便将那软烟罗送了她。”
  苏语惜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了萤萱的身上。
  当初得了这匹布料的时候,她是为了在王爷面前卖个好,才肉痛地把送到王府收到的那匹软烟罗给了明珠。
  因此,当春蝉拿来这软烟罗制成的荷包时,自己还夸她做得好,以为这独特的布料定能让明珠百口莫辩。
  却没想到……
  她当然要争辩:“这不可能是萤萱的荷包,我从没见她带过。”
  明珠上前两步:“这荷包可有绣字?”
  刚刚察看过荷包的盛王回答:“没有看到绣字。”
  明珠又说:“有的荷包刻字是在极隐蔽处的,父王可否容我上前察看?”
  盛王点点头。
  明珠上前,翻出荷包内里,在几层布料下,翻出来一个极小的绣字:“呀,这是……”
  荷包里的字,却是一个“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