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夷的事
  刘夷随着旋风旋转,眼前一片墨黑,都是风的吼叫,混沌的天地,沙子射在她的身上和脸上,冷风钻进她衣服里,冻凝热血在血管中的挣扎,刚才黑车冲击她,她的身子处于极端的紧张状态,身上屏出冷汗。
  现在她感觉风刀沙剑砍伐,全身从脚开始麻木失去知觉,头脑也一片黑暗,不知道是在空中,还是在地狱,也不知道东西南北、上下左右。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死去,代经理、何大山她在她的意念中,有这两个人,但这两人却不能在黑暗中显像出来,她看不见这两个人是怎样的人,她不认识,也想不起来他两个人相貌。意念中,她好像还有一个姐姐,这姐姐还有一个儿子。
  但她竭力想看清这个姐的相貌,可是睁不开眼睛,听到有小孩叫她“姨,你快醒醒。”她却不能醒,不知道叫她的孩子是谁?然而风慢慢地失去了它的凶顽,在戈壁上肆虐一定距离之后,它进入了沙漠。沙漠是温顺的,它张开双臂迎接空中掉落的一样东西。
  再说这沙漠边上有防护林和草甸,过来就是稀稀落落的村户人家。有一家人户主复姓公孙,名龙,是这庄上有名的养骆驼专业户,养了100多头骆驼。
  这天晌午雇了十几个打工的,正在梳理骆驼绒、打扫骆驼毛。骆驼被固定在白杨木架子里,拿梳子梳它身上绒。有三个相同的架子,六七人在梳绒。另外还有几个中年婆姨在挤驼奶,骆驼奶滴在大塑料桶里,驼崽子在母驼身下跪着。还有人提着红柳条框捡掉在地上的驼毛。装满框之后,要放在地上(铺布)、或羊毛毡上晒,毡有的铺在凳子上的上白杨树干上。
  再说公孙龙剪捡毛的捡毛、晒毛的晒毛,忽然看见东南方戈壁滩上空黑云翻滚,来势汹汹。这里是西北腾格里沙漠的边缘,雨,下的非常少。
  见到黑云,知道要下黑沙了,他们知道在黑风口,有一片黑沙窝,被南风吹向西北,再被西北风吹向东南。他们抵抗黄沙、黑沙的办法,年轻的妇女们、老人都戴上纱巾,或者关门躲避。
  这天,晒骆驼毛、驼绒的,在晒的驼毛上、驼绒盖上纱巾网,压上砖头或者夹子夹住。预防驼毛、驼绒被风刮走。突然,天空中一个红影子坠落下来,掉在一个晒驼毛的的毡上,因白杨树干有弹性,把红影子弹起来,再落下,落在地上晒的驼绒里。
  老天长眼睛,没有落在沙土、沙石上、没有落在沙漠里,偏偏落在人家晒的驼毛里,她掉落下来碰击时巧的是侧身坠下,除了太阳穴受到柔软下的碰击、弹跳起来再落下,没有受更多的外伤。
  她就是刘夷,外罩被风吹掉,粉红色的是保暖衫。人们大吃一惊,躲在屋里的男爷们探头探脑、战战兢兢出来看个究竟,天上掉下馅饼啦?那是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个灰头土脸的人,妇女们也已经看出是个女人、是个年轻的姑娘。
  她们大胆地过去,摸她的手上、脚上已经冰凉,胸口还有一点热,鼻子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公孙龙马上联系乡医院,立即派人来治疗。
  这孩子,冻坏加上摔坏,生命危急,妇女们把她抬进屋里,放在炕上,叫男爷们不要进来。她们用凉水慢慢搓她的腿、手和她的身子。
  屋子里烧煤的取暖炉已经停了,温度太低,春天咋喊还暖而她不能一下子适应,得慢慢来,慢慢的加暖升温。因此,妇女又把她抬到耳房,这里炉子小还没有停。
  公孙龙的婆姨子名叫欧阳竹,年轻时生过一个男孩,得小儿麻痹症死掉,后来一直不能怀孕生育,他们领养了公孙龙弟弟的孩子,现在上西安建筑科技大学。
  欧阳竹非常喜欢孩子,对凭空落在家门口的刘夷非常热心,当作自己的丫头来看待,在腾格里,叫丫头有亲女儿的意思。
  从见到这丫头开始,欧阳竹的心一直惧怕地跳腾,担心她失去花样的性命,为此,她心里不停地默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丫头吉祥如意!”
  欧阳竹默默无语,公孙龙插嘴就被她瞪眼逐出,在她看来,说话声也会耽误丫头的醒悟。她叫红梅把驼奶热开,她家有个祖传的秘方,就是驼奶+红糖生姜酸胖汤可以挽救垂死生命的人。她轻手轻脚地走动,亲自动手在炉子上熬煎红糖生姜酸胖汤,火力幽幽旺,就在耳房里煎,煎时有烟,她就往外赶烟,煎好了,怕太热欧阳竹一口一口吹。
  她老了,牙齿剩了几颗,就拍自己的口水掉到汤碗里,就叫外甥女红梅帮忙。刘夷脸、嘴唇发紫,牙齿紧闭,欧阳竹小心翼翼撬开,红梅拿勺子一点一点地把驼奶、红糖生姜酸胖汤灌进去。同时,欧阳竹在心里连续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姑妈如此认真、红梅似此如履薄冰,在正房、大堂里的男爷们、小伙子们、老娘们、小媳妇们都静悄悄,期待一个快乐的喜讯。丫头这时候脸色少有好转。
  乡上医院的医生已经来,哎,偏偏是个小伙子,他要求把病人的外衣脱掉,由他作人工呼吸。欧阳竹早听说这小子叫李干,人称驴干球,他是内科医生,乡长的儿子,曾经非礼过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和媳妇,事实上,医院有女医生的,不知怎的,他上门来了。
  可是,这人还不能明着得罪,得把他很体面的支开,欧阳竹叫他到堂窝坐,一面喊:“公孙虫,(别人听了大笑)你这老不死的,快炒上两个菜,买上两瓶酒,招待大少爷!”公孙虫叫多思说:“快上街给我去买上两斤肉!”
  多思回道:“好了,鸡要爬窝,驴要爬坡喽。”多思有一辆老掉牙的三轮子车,洛阳拖拉机厂出的,手摇发动,一阵突突的冒黑烟,公孙龙转眼时已经跑到水渠边上了。
  “老姨,好了吗?人工呼吸晚了,就没救了。”欧阳竹没有脱刘夷的衣服,这丫头受了重伤,再不能心上有伤,心上有伤比身上有更可怕,她是我的丫头,不能让色鬼随便糟蹋。
  “大少爷,她已经有呼吸了,脸上有红晕了。”她把炉盖揭开,红光映出来,李干进来,看到她脸上确实微红,本来他就是无事找事,有呼吸的就不用人工呼吸,他看到这个城里飘来的姑娘,想乘机揩油赚便宜。
  他也看出欧阳竹的心思,不让他上手,就怀恨在心,有朝一日,他要让她尝尝大少爷的厉害。但他酒要喝、饭要吃,这个面子他要,如果她能恢复坐起,他还要叫她陪酒,过两天,他要叫家人来提亲,先玩一玩再说,你不是护她吗,我明打明的要娶她,你能怎的?
  注意已定,一会儿菜炒好,一个洋葱炒肉、一个大盘鸡——土豆红烧鸡肉,是多思杀的鸡,半个鸡留给刘夷炖汤。一碟沙葱、一碟酸菜,细面拉条子,腾格里人招待客人是实实在在的。
  已经到了新年的四五月份,天气回暖,红柳弹出芽芽子,沙鼠喜欢直立在沙滩上,可是风还是那样干燥、沙碱地泛着白色的盐碱。在腾格里边缘,渐渐沙化了盐碱地,就是这样令人不安使人沙漠化,人脸因为缺水总是灰白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头发眉毛沾满尘土,衣服总像洒碱灰。
  在腾格里,骆驼草的土话就叫扎碱,烧成灰之后做碱面,碱面作为凉面放在饭盒里装在土布袋里出去放羊、放骆驼吃。
  而真真作为腾格里特产的巨大馍馍,像小脸盆那么大,新蒸出来那个香透彻肺腑,梦里也想。这样的过了两三天,这天沙发消失,天碧戈壁滩迢远,太阳媚杀人。
  公孙龙老爹敲一敲杨木门,里面微弱的声音:“请进”。红梅过来开门,刘夷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她要撑起来,老爹叫她别起,“大爹,谢谢救命之恩!”
  大爹说:“你在这里好好养着,养好了再送你回去!”刘夷“嗯—爹”的回话,她心里认他和大妈为再生父母。
  老爹取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白布袋子,里面一塑料桶井水、几个大干馍馍、一饭盒碱面,叮嘱了大妈几句,去赶100头骆驼出发了,他的骆驼在房后的土围墙里,很少回家的,最近挤奶、收毛、梳绒赶回来一把分。
  刚刚梳理完绒毛的骆驼,看起来光滑、瘦精,围墙上有后门,打开之后,骆驼一头两头三头的出去了。走不到100米,出现大坟小丘般的戈壁滩,沿边沿处走,渐渐像黄色的云彩,时而聚、时而散。
  这里是戈壁滩和庄稼地混杂之地,过了前面的沙枣树林,就是起伏波浪般的戈壁滩。戈壁滩有遍地紫色鹅卵石的硬地带,或断裂至枯滩、或斜向低洼。波浪般的,土质比较好,土多沙石少,可以开发种庄稼的,但这里水水少,要向下打井七八十米、甚至上百米才能见水。
  腾格里人日子艰难,就因为缺水,像江南那样下雨,也会有江南一样的收获,宁夏就是一例,什么都能种出。
  戈壁滩上能放羊、放牛、放骆驼,是土质较好的野草丰盛之处,长着一些羊爱吃的草:桑格兰、马兰、红沙草、珍珠草,其中红沙草、珍珠草羊最爱吃,吃了膘肥体壮。
  骆驼吃百草,它就像贫苦人家的孩子,从不挑食,包括它的专利草骆驼草—扎碱,是含盐碱量较高的野草,它也吃的津津有味。骆驼刺,是一种草叶生涩、草叶带刺的草。
  这时,在一个土坟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李干,一个就是钱大包。李干对钱大包说:“公孙走了,我去嫖那个妞,她长得可真俊秀,我喜欢。”
  在李干稍低点的斜坡上,钱大包两手插腰,眼珠子溜溜一转,见李干提着一个鸟笼子,里面有一只土百灵,飞来飞去,叽叽喳喳,便上来接过鸟笼子,说:
  “大公子,机会不可错过!”钱大包本名钱小强,因他有一回偷了一个商店的一提包钱,被警察逮住,人们就叫他钱大包。
  钱大包是本乡的浪子,仗着乡长是他姨夫,和李干关系好,在乡里横行霸道,前一段时间,因为调戏一个农家妇女被派出所抓起来。
  这个漂亮的小媳妇就是红梅的嫂子,红梅的哥在龙川市打工,红梅嫂子这天一个人在家,钱大包偷东西被抓之后,被李乡长保释出来,村长拍李乡长马屁,就叫他在村上收电费。
  这天红梅嫂子给鞋垫绣花,坐在炕上,看见钱大包来就站起来給倒茶水,比较热情,钱大包以为她有意,说:“让我看看你绣的花,”也坐在炕沿上。
  红梅嫂子叫杏花,比较丰满白嫩,胸脯饱挺,老天就这样怪,漫天风沙,却埋没不了腾格里人的白皙和美。杏花有所警惕,钱大包从后面抱住她压在炕上。
  杏花大叫大喊,邻居听到喊声、叫村上人过来,把钱大包治服绑了,送到派出所。红梅嫂子只是哭,她一向口碑很好,这次这样狼狈的被人欺负,一定要套个公道。
  她的儿子这天在娘家,邻居们过来时,钱大包已经放手,没有充足的证据,只能算是强奸未遂,调戏妇女,派出所拘留、关押了几天钱大包放了,出来时钱大包反咬一口:杏花叫他上炕的,反而叫人暴力把他绑了,他要上法院告他诬陷罪,还赖23元8毛钱电费,气得杏花没说的,还不敢叫老公回来,并叫红梅和邻居们他回来不要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