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
  原来弋经理刚才没来这里,去了这间穴室下的穴室,这间穴室是铺地板砖的,西南角沙发底下有一块是自动地板砖,凡是进入穴室下穴室的人,拉开组合沙发床,摁一下地板砖,这地板砖就自动退到墙里,出现一架梯子,踩上梯子走到底,就是老狼们的卧室,梯子也可以自动离开原位。
  弋经理就这样下到老狼、山羊脸房间,因为常丽把事情说得严重,要他三天之内放掉代时兴和冯烧,弋经理是来商量究竟如何办,他们和后台以手机取得了联系,这里有隐蔽的高能量的天线。
  平时,老狼们都在上面住,睡沙发床和钢丝褶垫床。
  那么,这里的电如何而来,原来后台的后台,在这里修了祖坟,设祭祀小厅堂,逢年过节、清明节等来祭奠,要小息片刻,就从远处拉来电线。
  他们的后台认为,这里地下基点万万不能暴露,之于落到手里的人,是他自己倒霉,责任不在我们,处理掉吧。
  弋经理说:“你们俩明天到随近挖个坑,中午在饭菜里放上安眠药,使他俩深睡去,上去扔在坑里就完事,或者先解决蜜果子。”
  老狼说:“她是你暗中的情人,你这次升迁就靠她的叔父,你不觉得心痛。”
  弋经理对老狼说:“谁让你擅自带二虎来这里,抗来这么个祸害,现在她知道他在这里,对于她,我也没有办法,暂缓几天,看她表现。
  她要死,我觉得很难受,但是她知道了这里的秘密,又是因为你叫来二虎。
  三天不放了他俩,她就要报告公安局,刚才她自己说的,自寻死路。我是后台推荐来的,后台救了我,给我安排了工作,提了干,才有她的爱,后台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他死也难于报答,她的叔父,还不是靠后台暗中帮忙,她应该感谢我,做我情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这几个人,都是追随弋经理的,靠弋经理有了工作,有了铁饭碗,现在这饭碗被代时兴敲掉,自然恨他,但还不至于要他死、特别是常丽,和他们无冤无仇,做掉,他们心里不愿,脸上露出难为之色。
  这几个人中,就算老狼手最黑,心最狠,也受弋经理的恩惠最大,原来因为打架动过刀子,把人耳朵砍掉服了刑,出来流浪街头,是弋经理收留了他,后来让他去小雅煤矿做挂名老板。那是后台的一块肥肉,弋经理占一个机修厂。
  常丽回去之后,弋经理稍后也回来了,躺下来了,“你和那个下流胚子说什么呢?”
  常丽说:“以前你不是说他们是厂的主人,现在又成了下流胚子?”
  “你到底怎么和他一起在坟地?”常丽说:“告诉你,他在暗中保护你的蜜果子,上来叫我回去,就碰到了二哥和狼哥。”
  弋经理不吱声,他在计算从她高叫“救命”到发现他们的时间。
  “老狼真是个武夫,引来了大祸,本来我们也许多苟延几天。”他想。
  她装作爱欲不罢,搂住他亲个不停,终于又被她唤醒男人的骄傲。这一次,弋经理雄风再展,是他和她历史上最长的一次相爱。
  弋经理腿软身心疲惫,一会儿打起呼噜,常丽起床装作去厕所间,但她没有去,他们的房间是升降机间连着的里间,再进去一间是拳击间,龚二虎和老狼不是这里常客,他们来时,一般住升降机间的沙发床和钢丝床。在底下的密室,她不知道。现在不见他俩,常丽以为他俩回去了,或者在哪间暗室。
  厕所就在升降机间西南角的一小间。升降机有人暗中控制,暗中人不在时,可以机上人控制,但要得到弋经理同意,他的手机控制手动、也控制暗中人。
  在石边草丛里,还藏着一个探头,监视来到随近的人,这个监视者肯定就是洞穴中人。
  会不会就是他,但他从未与她说起过,这也说明她与他有隔阂,她不属于洞中之人。
  探头的监视者既是穴室之人、也一定有密室藏身。
  她去升降机,开了那里的灯,在周围徘徊了几圈,靠在上面,好像睡不着出来遛一遛,以前也有过类此情况。
  她观察它的一切,试图找到可以“破坏”的环节,那是铁的架子、铁的踏脚板、钢筋的围栏,一个控制盒、三个开关,一升一降一停止,把盒打碎、剪电线,有危险、会惊动他们,也太简单,他们自己会修,用不着代经理,她敲自己的头,说自己太笨。
  她关了灯,又进了厕所,她敲敲四边的墙,都是实实的,她又站在瓷池上面,伸拳敲顶棚,这里那里敲个遍,凭直觉,她感到这声音有点空虚、有点虚假,她是聪慧的,马上明白厕所和上面一间原来为一体,用厚的三合板上下隔开,那么,上去的入口在哪里?她感觉进入了博尔黑斯的迷宫、契科夫的第六号地下病室、枫子的哥月球上的外星迷宫。
  原来这里并非坟场那么简单,这也可能是哪个后台的暗中寻找的死后葬的墓穴,会不会也已经有人殉葬了,常丽毛骨悚然,她的学养使她觉得搞清楚这底下迷宫,是她的使命。
  这里,有一面照人的镜子,长度可照她大变个身体,没有道理在厕所用长镜子?无非洗个手、理个前刘海头发、抹个口红。
  她扶一扶镜子,好像不那么死,她向左右使劲,结果,结果“呲”的一声响,自动退去,露出口的真相,像一个吞人大口,可是马上拐弯,她探头看,有梯往上,只够一个人进出。
  她立即进去,站到里面时,厕所里的灯自动灭了,梯子上头顶灯亮了,照下来,镜子自动合上了,看来设计者亦非等闲之辈。
  蜜果子此时,感觉被人监视,虽然她没有看见探头,感觉隔墙有红外线、或x射线射来,但这时,她已经什么都不管了,只想摸清他们的底细,她现在背后站着的是一群工人和农民,因为这地也是农民的,何况还有他们的领导者。
  她沿梯一级一级上去,走到梯子顶上向下一望毛骨悚然,这好像是地狱的入口,虽然没有但丁笔下的毒虫,但无比有更可怕,无名宇宙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她没有退路,也不想退却,转过身,她看见一个门,她试试能否推开,太牢固,几乎不动,是最新式的锁,锁眼上贴着微信的图章,她带着手机,打开扫一扫,门依然不动。
  是退回去拿他的手机?还是就此罢休。
  这时候,楼梯上有声音—是鞋子踩在梯子上的声音,那是木梯子,这声音在这后半夜一二点,听去真是恐怖,她不敢去探头看那人是谁,临近那拐弯,她看见一个没头的人,一身黑色衣服,常丽几乎吓得的要倒下。
  由于她坚信身后的力量和学校唯物主义的教育,现在已是二十一世纪的微信时代,夏洛蒂?勃朗特《呼啸山庄》里吓唬人的“魔鬼”,吓唬不了常丽,她颤抖着挺住。
  但她只是面墙而立,可是那个无头之人,一怔,“哈哈”一笑,常丽胆战心惊回头,看见无头之人比她矮的多,说话声是从胸口那里发出的,看不见它的嘴。
  常丽想:“这是机器人吧?”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疑虑、恐惧消除了一半,然而这个机器人比较粗野,一手揪住她一只手,一手以手机扫码开门,它自带手机。
  它的手指粗糙,冷晶,力大无穷,常丽不可抗拒,只好随它进门,是一间和下面厕所一样大的小房子,两台平板超薄靠墙的苹果电脑,里面有灯,墙上有上下开关,是可以变化七色的那种灯,这机器人从电脑桌抽屉里拿出手铐。
  它说(是标准的普通话):“你到了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常丽说:“你敢?我死了,你也会死。”
  “哈哈,有啥不敢,修建这地下宫阙的,没有一个长寿的,出去最多三年,就得癌症而死,你刚才上楼梯时,已经被强力x光照射,最多三年,你就要被烧成灰。”
  她的恐惧之心,再次被刀割,她好像已经死去了大一半,她疯狂扭动,才发现它脚下出现皮空心垫,已经吸住地面,她抗拒不掉它手里的手铐。
  常丽像一只被宰羊一样叫,她想叫弋经理或冯烧听见,但这里门关上,下面的关上,即使听到声音也不知在哪里。
  使出浑身劲挣扎,但此机器人力大无穷,又左手拦住他大腿,把她扛起来;右手给她戴脚镣,她不能挣脱,拼命的扭动,疯狂的叫喊。
  对于机器人,她开始并不像对魔鬼一样恐惧。其实,只要把正义之人杀死的,都是魔鬼,正如一个小姑娘杀死了一个无辜、善良的老大爷,你还认为她可爱么。
  现在恐惧袭来,她难于自制。
  听说三年之内变成灰,常丽象挨宰的猪,哇哇叫开了,机器人要给她上脚镣,常丽还喊,脚下乱踢、乱蹬,挣扎一阵,终于被戴上脚镣。
  再放到地上,她不能任意所为,脚下沉重,只能小步挪、微起跳。
  它又去拉开计算机桌的抽屉,拿出一把细麻绳子,捆她身子,就像捆一只羔羊,这时常丽感到绝望,干脆来个鱼死网破,机灵一动,往后速退,几步,她突然向前朝机器人身上撞去,“你这个混蛋,你真的当我常丽是猪羊,我死了也要咬你几口。”
  机器人被撞到门口,跌倒门外,门没有关死,常丽冲过去肩扛住关死,机器人仰天躺下,它没有料到这个女流之辈会撞它,仰天要翻身,就像仰天的肥蟑螂,四脚朝天。
  常丽奔上去要乱踩、狂踏,但她身陷枷锁,不能酣畅淋漓出气,她气蒙了,无缘无故要在三年之内死去化成灰,对于这个只有二十七岁的姑娘来说,不气疯、也要气死,她拼死一搏,倒出现了转机。
  这就是孙子所说的:“置于死地而后生,陷于亡地而后存。”绝望中有希望。
  这个机器人被她手铐砸了一通,已经动作迟缓、翻身不过。常丽已经挣脱已经绕在了身上的绳子,拿脚镣上的锁链,再打这无头机器人,手铐敲击它胸脯一会儿,机器人躺在地上不动了。
  她正要开门下去,却见弋经理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