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乾元帝这一回是的惊诧了,瞪着该御史半晌,终于想起来这个头是谁了,却是曾经为废太子鸣冤,拉着太上皇不许下朝,太上皇恼了,用金镇纸砸破过脑袋的老御史许缙。
  福柔长公主竟然参与谋反?
  乾元帝有些傻眼了。福柔长公主自幼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乾元帝知道,说是福柔公主文抢武夺,仗势欺人,杀人放火,乾元帝都相信,唯独谋反,乾元帝想不通。
  难道自己对福柔还不够恩宠,不够宽容么?福柔多次对太后忤逆,对皇后无礼,对后宫嫔妃嘲讽讥笑,横加指责,乾元帝都忍了。
  每年朝廷的赏赐都是上上份儿,公主之子册封侯爵,女儿册封县主,一切都按照亲王之礼恩赏,福柔作为宗室已经是恩宠无限,还想怎的?
  乾元帝半晌方才找回自己声音:“口说无凭便是诬告,须知诬告反坐,谋反之罪祸及全家,诛灭九族!许御史,你要想清楚了?”
  许缙闻听乾元帝声音,心中打个突突,心道,这个皇帝老子也忒缺德啊,自己个派人送了证据有这般作态起来,还要诛灭自己九族,嗨嗨,正是伴君如伴虎啊,紫禁城里没好人呢!
  可是,皇帝老子问话不得不答,且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这一颗不能整死了福柔公主,那头胭脂虎必定回头掐死自己了。
  许缙摇摇头,都怪自己当年书生意气,竟然跟太上皇拧巴,把太上皇得罪苦了,同窗同年一个个高管侯爵了,只有自己还是个七品御史。
  那些子曾经被自己参奏的皇亲贵戚瞧见皇帝不鸟他了,回头就会围着群殴,一个小小御史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文谏死,谏而不死就得活受罪了。
  许缙心里苦啊,别人做官封妻荫子,他做官十年,而立之年,如今却是老娘幼子一口肉也吃不起,幼女患病无钱救治,一命夭亡。同年行走凑不起份子,只得变卖字画古书,做官做成这样,都是早年意气风发,初入官场嫉恶如仇惹的祸。
  这一回若非皇帝老子允诺,只要自己依计行事,就让自己官升一品,再有手中证据看起来十分真实,不是作伪,否则,打死了许缙也不会在做这个出头鸟了。
  虽说不杀言官,可是,惹怒了皇帝老子,可是冰冻你十年不动窝儿啊。若是再被皇帝耍一次,许缙觉得自己只有搓根绳子上吊了,他如今穷的快要饭的吃不起了,多余的绳子更别提了。
  许缙这里一头磕在地上:“微臣敢用性命担保,证据确凿,却无构陷!”
  乾元帝怒目一瞪:“如此,呈上来!”
  看着眼前满篇结盟的红手印,乾元帝气得额上青筋暴绽,这手印他虽不认得,可是,忠义郡王,忠顺王,包括福柔公主的字迹他认得真真的。尤其是忠顺王,大家从小一起读书,乾元帝因为字儿写的比忠顺王差些,没少挨过太上皇的鄙视。忠顺王自己就跟诅咒似的,乾元帝再不想瞧见他,不想如今竟然见着血染的笔迹!
  当初冯紫英说是忠顺王当场死了,实则不然,忠顺王被乾元帝穿了琵琶骨,手镣脚铐锁在慎刑司地下囚室中,忠顺王世子爷尚未落网,乾元帝不会轻易结果他。一旦忠顺王世子爷在外滋事,忠顺王就是最好活靶子,倘若忠顺王世子爷一旦落网,那就父子一起见阎罗了。
  乾元帝此刻终于明白忠顺王身陷死囚牢里何来的气定神闲了,原在忠顺王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扶持忠义郡王,一边却跟福柔联合,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头上,这是想要在自己死后泡自己坟头么?
  乾元帝狠狠咬牙,就冲着一张契约,可见当初自己贬斥那个畜生没有错了。
  你倒是乾元帝为何脸水湛也恨上了,因为这张盟约正是忠顺王跟福柔长公主相约起誓,要扶保皇长子水湛登基契约。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还活着就有人想要取而代之,这就是生死仇恨了,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乾元帝抽纸颤抖的不成样子,好容易才生生咽下心头一口血,疲敝的挥挥手,示意退朝!
  乾元帝下的朝堂,差点没有一头栽倒,却是强行咬了舌头,让人抬着自己去了地牢。
  却是迎春有先见之明,知道今日一闹,乾元帝必定怒气攻心,早预备下了灵泉蜜茶与他压惊。
  王全一件乾元帝面露疲色,忙着将茶水奉上,乾元帝饮茶之时,王全忙叨叨替乾元帝抚摸后背心顺气。
  乾元帝茶水入腹,心口汹涌的血腥终于压下去了,人也清明了许多。
  抖开了盟约,乾元帝面露讥笑,他很想瞧瞧忠顺王得知盟约落在自己手里是何等神彩。
  略略思忖之后,乾元帝泼墨写下几道圣旨,让人捧着来到地牢。
  忠顺王正皱眉扣着墙壁计数,自从逼宫失败,它便被关在这里了,没有审讯,没有逼供,每日三餐不少分毫,四季衣衫不少一件,只余一条,整个牢房渗入地下,阴森潮湿,暗无天日,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忠顺王从开始的咆哮到如今的寂寂无声,如同一只生活在暗沟里的老鼠一般。只有每日三餐之时,他才能见到一丝丝短暂的光亮。
  忠顺王在入狱一个月之后,开始在墙壁上划线计数,他判断时辰的依据,便是每日三餐。
  乾元帝不愿意进入暗室,命人将忠顺王带上地面。
  忠顺王虽然穿戴体面,却是须发怒张有如野人,一张白脸惨白无血,犹如无常。乍见光亮,之色匍匐在地,半晌方才睁开眼睛,然后,忠顺王盯着乾元帝一身金灿灿的龙袍失了魂,瞬间,忠顺王一张脸扭曲无比,满眼恐惧,眼角滴出两行血泪来,整个人疯癫一般嘶吼起来:“你抓住我的淇儿了?你把他怎样了?你这个昏君,屠夫,想我忠顺王一,功盖寰宇,社稷砥柱,你却因为妒恨将我一门斩杀殆尽,血脉断绝!你这个暴君你怕报应么?他日地下,你何颜面见列祖列宗?我诅咒你,你会受报应的,本王诅咒你,你若断我宗祧,你会妻离子散,父子反目,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乾元帝冷冷一哼,并不说话,且将两张血盟誓约亲手丢在忠顺王面前。
  咆哮的忠顺王看清楚之后,顿时呆痴了。支撑他老鼠一般活着力量,一个是牵制乾元帝,给外头的水淇赢得潜逃时间。二个是,他在等待那个千载难逢的翻身之机。忠义郡王跟忠顺王同日落网,这个机会就是皇长子于福柔长公主逼宫得逞之日。
  血盟败露,说明福柔跟水湛均已败露,也昭示着他再无翻身之机。
  忠顺王忽然间就给乾元帝跪下了,困兽一般嚎叫起来,声声泣泪,磕头如捣:“皇上,陛下,求求你看在咱们一个祖宗一条根,你给我留下一点香烟后代吧,本王罪该万死,历代忠顺王具是赤胆忠心啊,让他们香烟无继,血脉断绝,你心下何忍啊!”
  睨着困兽一般的忠顺王,让乾元帝心里一阵莫名的痛快!
  随后,乾元帝将一道圣旨丢在忠顺王面前:“看在历代忠顺王面上,朕答应你了!”
  忠顺王看时,却是一道认罪书,零零总总五十六款。
  乾元帝道:“看清楚了?誊抄一遍,以为罪己,待宗室公论,罢黜了世袭罔替忠顺王,朕即刻传旨天下,宣布你父子们认罪伏诛!”
  忠顺王瞠目:“你这是,要让淇儿隐姓埋名?”
  乾元帝冷笑:“难不成到了今时今日,朕留他一命,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皇兄应该还记得方才诅咒之言吧!”
  忠顺王可是想让他父子反目,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
  对待别人如此狠毒,却希望被人善待自己?
  忠顺王甚悔方才一时口舌逞能,到如今反悔迟矣!
  这一刻,忠顺王终于有一点佩服乾元帝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若是那日逼宫赢了,会放过乾元帝父子们么?
  答案是不会!
  因为忠顺王根本不会扶保水湛,他与福柔公主哪一章血盟,不过是为了拖水湛下水,然后让他成为替罪羔羊而已。
  忠顺王的主意是学曹操,扶保四岁的四皇子水润登基,然后过个一年半载,再让小皇帝禅位自己,取而代之。
  忠顺王看明白自己心思,他不会给乾元帝留下任何一点血脉,就是忠义郡王,他也不会留下活口,给自己添堵。
  忠顺王心里,这个皇位本来就是兄弟们一起打,也应该兄弟轮流做。一如当初宋太祖跟宋太宗!
  看清自己心思,忠顺王继面孔扭曲之后,嘴巴也抽搐起来。
  他发觉,他一向看不起的乾元帝比之他,更有帝王风范!
  哪怕是方才祈求乾元帝之时,忠顺王心头傲气并未消失。
  这一刻,他认输了。
  他眼中戾气,身上傲气一起消失了。
  忠顺王萎靡于地,惨败的面容瞬间成布满青灰之色,形同丧家之犬!
  乾元帝嘴角一丝嘲讽:“朕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发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捉拿水淇归案,然后,你们父子一起伏法,朕在宗室中挑选一名子嗣继承忠顺王一脉,何去何从,你自己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