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妖邪
  小包子说着,委屈的小眼神向下压着,由下而上,怯生生的看了两眼杨忠,仿佛杨忠是甚么洪水猛兽一般,蜷缩着小肩膀,向后退了两步。
  小包子长得本就可爱无害,加之他那“惟妙惟肖”的伪装,杨忠也是该到了抱孙子的年纪,奈何家里三个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孙子,真是令杨忠又爱又恨。乍一听大儿子搞出一个半大的小孙子之时,杨忠是决计不同意的,恨不能提刀杀回来,说甚么也不愿意让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进家门,然……
  如今真的见到了小包子杨广,杨忠也不知怎么的,心窍瞬间柔软起来,想他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上柱国,本以为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这会子听着小包子委委屈屈的呜咽,看着小包子委委屈屈的泪泡儿,那铁石的心肠簌簌嚓嚓碎了个稀乱。
  杨忠复又闻到烤鸭的香气,他第一眼看到烤鸭便震惊不已,这烤鸭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都比当年在宫中食的鸭馔还要美味儿,自从那习得一门鸭馔手艺的老膳夫去世,杨忠还从未见过如此称心如意的鸭馔。
  杨忠咳嗽了一声,勉强将兵器收起来,说:“这面儿不是说话之处,去厅堂说话。”
  众人一并子出了膳房,来到厅堂之中,一路上,二弟杨整和三弟杨瓒一直在给杨兼打眼色,似乎是想让他说说好听的话儿,安抚安抚老爹。
  不过眼看着进了厅堂,杨兼还没开口安抚,小包子杨广已经颠颠颠又跑上去,举着卷好的鸭饼,垫着小脚丫,奶声奶气的说:“祖亲,真的好好粗的,吃烤鸭鸭!”吃烤鸭呀……
  杨忠复又咳嗽一声,因着禁不住那烤鸭的香气诱惑,且听小包子说,这烤鸭乃是大儿子杨兼亲自料理,杨忠还当真不信这个邪,心想自己必然要吃一吃。
  杨忠接过小包子手中卷好的烤鸭饼,他秉性豪爽好不做作,荷叶饼只有巴掌大,卷好之后像个白生生的小被子卷儿,杨忠一口直接将烤鸭饼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杨兼眼看着便宜老爹食了烤鸭,不由微微一笑,放下心来,倘或便宜老爹不吃烤鸭,杨兼心里还真是没底儿,但是老爹既然吃了烤鸭,杨兼这心底便十拿九稳,稳当的紧了。
  杨忠的眼神果真明亮起来,充斥着惊喜,甚至是狂喜的愉悦,咂咂嘴,刚要发表言论,小包子已经眼疾手快,手脚麻利习学着杨兼的动作,又卷了一张烤鸭饼,递到杨忠面前,奶声奶气的说:“祖亲!”
  杨忠一句话没说出口,顺手接过第二卷烤鸭,再次一下子塞进口中。
  随即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小包子仿佛上了马达一般,动作灵巧又灵动,简直熟练工种,唰唰唰抹酱、夹肉、葱丝、卷饼,一气呵成递到杨忠面前,杨忠一连食了五卷烤鸭,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只觉腹中有了食儿,这暴躁的脾性也安抚了下来,方才到了嘴边儿的数落之词,不知怎么的就给忘在了脑后。
  杨忠一连吃了五卷烤鸭,杨整和杨瓒看的目瞪口呆,杨瓒还好,他已经食过了大兄所做的美味儿,虽食髓知味,吃了一张想两张,但到底食过,也知道了个中滋味。老二杨整便惨了,风风火火进城通风报信,脚跟没站稳,连一口水都没饮过,眼看着父亲食了五卷烤鸭,那鸭馔的香气怎么也甩不掉,缠绵着自己的吐息,香气仿佛会勾引人,看的杨整心窍中痒痒的。
  小包子杨广十足有眼力见儿,立刻递来一杯水,甜甜的说:“祖亲,饮水!”
  杨忠正愁一口气吃了太多,口中有些咸,小包子便递来了水,简直便是贴心小棉袄。
  杨忠饮了水,将水精杯“嘭!”一声重重撂在旁边的案子上,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齐刷刷缩了缩脖子,还以为父亲“酒足饭饱”便要发难,哪知道下一刻,父亲眼神和蔼可亲,对着小包子杨广细声细气的说:“娃儿,真懂事儿,越看越像我孙孙。”
  老二杨整:“……”
  老三杨瓒:“……”
  杨忠乃是大将军、上柱国,北周的功臣之一,一辈子征战沙场,速来养成的粗犷性子,从未这般“温柔”过,看的儿子们目瞪口呆。
  小包子杨广一副见过大世面儿的模样,乖巧的唤人:“祖亲!”
  “来来,”杨忠朝小包子招手,因着食了美味的鸭馔,又发觉小包子听话懂事儿,十足喜人,心境与之前大不一样了,说:“来,祖亲抱着你。”
  小包子使劲点点头,小肉脸直晃,跑过去,欢快的跳到杨忠怀里,杨忠将小包子抱起来,抱着小包子一起坐在上首的席上,越看越是欢喜,赞叹的说:“瞧瞧!看看这眉眼,越看越像我年轻之时,啧,跟我长得当真是一模一样儿!不像你们仨!”
  杨忠感叹着,突然话风一转,矛头直指站在堂中低眉顺眼的三个儿子,挨个数落起来:“你看看你们,越看越不像我儿子!一个个成甚么样子?做老大的没有老大的模样,见天儿的沾花惹草;做老二的你倒是乖,还学会通风报信了?还有你老三,你……你看看你都学成书呆子了,我听说你又要去给顺阳公主投/毒?”
  “投……”老三杨瓒立刻小声反驳,说:“儿子做的是汤饼,不是毒物……”
  “还犟嘴!?”杨忠怀里抱着小包子杨广,就像抱着一只小宠物似的,说:“你们能不能学学我的小孙子,让阿爷省点心呢。”
  老二杨整木可可的站着,挠了挠后脑勺,傻笑了一声,老三杨瓒垂着头还在纠结自己投/毒之事,杨兼则是挑了挑眉,看来……危机解除了。
  小包子杨广乖巧的坐在杨忠怀里,晃着肉肉的小腿和小脚丫,小白手拍着杨忠的胸口,声音软糯极了,说:“祖亲,不气不气!”
  杨忠又一次深深的感叹:“果然是我亲孙儿!”
  杨兼:“……”据我所知,应该不是亲的……
  杨忠被小包子哄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说:“孙儿乖,吃鸭饼么?祖亲给你卷一张好不好?”
  小包子立刻挤出甜甜的笑容,声音又圆又润,还拉了一个奶声奶气的长音:“好——”
  杨忠立刻学着小包子的样子,开始卷鸭饼,杨忠卷一张,小包子卷一张,杨忠卷了给小包子食,小包子卷了给杨忠食,好一副天伦之乐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而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活脱脱罚站一般立在厅堂里,眼睁睁看着烤鸭一点点减少,一点点消弭殆尽……
  杨兼眼眸动了动,转身低声对玉米说了两句话,小仆玉米立刻离开厅堂,随即很快进来,手中托着一个小承槃,承槃里放了甚么,另外还拿来了一个玉质的小杵。
  众人定眼一看,承槃之中放的是——餦饧。
  饧是糖的意思,这餦饧其实就是干的糖。
  杨兼把承槃放在案几上,便放在烤鸭旁边,拿起小玉杵,将成块的餦饧捣碎,他的动作利索,利索之中透露着一股平静,很快将餦饧捣成细碎的粉末。
  杨兼将餦饧往前推了一推,说:“阿爷,这烤鸭除了沾甜面酱卷鸭饼食,也可以蘸一些餦饧食用。”
  “蘸饧?”杨忠“大惊失色”,这烤鸭分明是咸口儿,虽甜面酱的酱料味道微微回甘,但大体还是咸口的,烤鸭蘸糖,那是甚么妖邪?
  其实很多人第一次听闻烤鸭蘸糖,都会觉得是诡异的吃法,绝对接受不了。但说起北京烤鸭,还真是有这么一吃法,便是鸭皮蘸糖吃!
  糖能提鲜,正宗的北京烤鸭香而不腻,外皮酥脆,香酥的皮碰到了微甜的糖,不会腻人,反而瞬间激发鸭子的香味,让鸭子的香气扩大数倍,回味悠长。
  杨忠半信半疑,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用筷箸加了一片柳叶形的鸭皮,轻轻的蘸了一下餦饧,不用裹太多,慢慢送入口中……
  浓郁的鸭香扩大了,弥漫在口腔之中,简直是满口生香、口舌生津,与卷鸭饼的味道截然不同,别有滋味儿。杨忠起初还半信半疑,后来一口气又吃了好几块烤鸭蘸餦饧,都不需要杨忠开口,众人已经知道这烤鸭蘸餦饧有多美味了。
  “是了,”杨忠和小包子解决了一承槃的烤鸭,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杨忠用帕子净了净手,似乎想起了甚么,说:“我孙儿取名了么?”
  杨广日前已经把自己的名讳告知了杨兼,当时杨广心里是有些算计的,自己摆明是捡来的野孩子,倘或杨兼知道自己与他同宗同族,必然会拉近干系。不过世事难料,天算不如人算,杨广说出自己的名讳之后,“父父”没有半点子欣喜,面色反而大变。
  杨广天生多了一副心窍,这会子格外注意起来,圆溜溜的眼眸一转,甜甜的对杨忠说:“请祖亲赐名!”
  “真懂事儿!”杨忠捏了捏杨广的小肉脸蛋儿,随即沉吟起来,微微思虑,复又开口说:“‘济济多士,克广德心’,祖亲盼你早日长大,能像晋公子一般‘广而俭,文而有礼’,便唤作——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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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茶包小杨广的大名又一次敲定了!父父表示我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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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今日特长大比拼~
  杨·父父·兼:论做饭我是一流的
  杨·甜包·广:论茶香我是一流的
  杨·三弟·瓒:论投毒我是一流的
  杨·憨憨·整:论……嘿嘿嘿(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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