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197节
  男人指尖颤抖着,慢慢地靠近着她。
  俞姝在水雾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他的鬓发。
  男人黑而密的发丝中,不知何时在鬓角掺了根根银丝。
  而他肤色比从前更深,眼眶凹陷着。
  他没有骗她,他一直在找她。
  俞姝看着男人,眼泪落得更凶了。
  她怪他也怨他,可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在他的目光里走不开了。
  男人却在她汹涌的眼泪中着急起来。
  他手足无措,“别哭,别哭,你眼睛还没好利索,不能这般落泪……”
  他用指腹替她拭泪,指尖碰到她脸庞的那一瞬,一切虚幻没有破碎,反而真实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这个刻进他心头的女子,完全地拥进了怀中。
  将她拥在怀中那一瞬,是前所未有地安心,仿佛这般就能一瞬万年。
  女子哭出声了声,男人亦落下了热泪。
  在河的对岸的两个人,终于跨过千山万水,跨过时间长河,在这一刻走到了一起。
  盘旋在殿内的寒风停了下来,只剩下轻纱柔和飘动。
  殿内角落里的侍卫婢女无不侧过了头去,纷纷红了眼眶。
  俞厉抿着嘴许久,目光一时愤愤看着男人,一时又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他让人把暮哥儿抱了过来。
  小人儿家来的这几日一直闷闷的,对于疼爱自己的舅舅,并不能亲热起来。
  直到舅舅开口告诉他,“爹爹和娘亲都在殿里,去吧。”
  暮哥儿睁大了眼睛。
  俞厉指给了他看,又将他放了下来。
  小人儿惊到了,下一息,迈出小步子跑了过去。
  俞厉瞧着外甥的样子,先是叹气,而后又是一声哼。
  “父凭子贵罢了。”
  ……
  殿内和暖了起来,俞厉没有走进去,他只是心情复杂,最后向殿内看了一眼,转身下了台阶。
  但他刚走了没多远,一群将领赶了过来,贺激也在。
  这些人皆是袁王旧部,平日里俞厉颇多看重。
  俞厉见了他们,刚要问有什么事。
  这几人竟然齐齐跪了下来。
  俞厉一愣,连忙请几人起身,“有什么事不能起身说来。”
  但几人竟然都不肯起,几人目色坚决,齐齐开了口。
  “王!听闻朝廷那定国公来了杨城,他可是击杀袁王爷的朝廷贼人!
  “臣等请杀了此人,为袁王爷报仇!”
  第87章 密信
  詹五爷抱着怀中的人,还有一种不敢相信的不够真实的感觉。
  三年了。
  她从崖上纵身跳下的那一刻,他拼了命去抓,可他什么都没能抓到。
  那种无助的感觉在这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
  那么多人劝他,他们都认为她不可能再活在世上了。
  他不敢听,不敢信,他只要去寻去找,终有找到她的一天。
  他抱了眼前的人在怀里,又轻轻捧了她的脸。
  她的眼睛红肿起来,他用指腹轻柔触碰她的眼睛。
  他一向晓得小娘子性子冷清,寻常不肯动真情。
  可这般的她,竟也为他落下这许多眼泪,他不需要她说什么,亦不需要她做什么。
  她的眼泪便是上天给他的最贵重的礼物……
  男人深吸一口气,确认此刻的真实,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
  俞姝朝他看过去,鼻尖环绕的,尽是熟悉的男人的气息。
  她抬头看着他,看到男人眼眸中的缱绻。
  风吹着纱帘飘飞,两人在安静的大殿里对视良久。
  直到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靠近,接着,有个小娃娃一下子扑到了两人身上。
  两人都低头看过去,看到了睁着水亮大眼睛的暮哥儿。
  小儿如俞姝性子仿佛,言语素来不多,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五爷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抱到了两人之间。
  男人抱着孩子,俞姝轻轻贴了贴儿子的小脸。
  暮哥儿在这时忽然开了口。
  “爹爹和娘亲,在河同一岸。”
  五爷一愣,他没听明白,“暮哥儿说什么?”
  暮哥儿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他的娘亲。
  俞姝讶然看着儿子,又在下一瞬,眼泪滚落下来。
  她曾告诉小儿:
  爹和娘在河的两岸,河很宽,水很急,娘亲过去不去,爹爹也过不来……
  他听懂了,他也记住了,还记在了心里,时时念着。
  俞姝爱怜得不行,而暮哥儿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确认。
  俞姝再看不得儿子这般,心里酸楚极了,她连忙同儿子点了头。
  “暮哥儿说得正是,爹爹和娘亲不再分隔两岸,在河的同一岸了!”
  话音落地,暮哥儿一手抓紧了他爹爹的衣襟,一手伸向了娘亲。
  俞姝握住他的手,越发贴紧了儿子柔嫩的小脸。
  五爷看着母子两人,亦明白了孩子的意思。
  那条河很宽,水很急,可他用了三年,终是在万千波涛中,游到了对岸。
  他抱着儿子,也拥紧了俞姝。
  大殿内的温度节节攀升,温暖的气息赶走了冷冽与空荡。
  只是在殿外,有人抬头看住了他们。
  贺激看到那个朝廷亲封的定国公,就那样抱住了王姬,王姬没有躲闪,也没有推开,任由他抱着。
  他可以拥抱她,可以亲吻她的脸颊,他和她之间还有一个孩子,他们是如此的紧密……
  可是凭什么?
  他不是朝廷的定国公吗?就在不久之前,还带领朝廷的兵马作战!
  他替朝廷卖命,击杀袁王父子,不知祸害了多少秦地百姓,凭什么他可以拥有王姬?
  贺激和其他人一起都跪在地上,跪在俞厉面前。
  “臣等请杀了此人,为袁王爷报仇!”
  俞厉愕然。
  他也晓得袁王旧部这些人对朝廷恨意浓重,也晓得他们烦厌曾经的定国公詹司柏。
  所以之前詹司柏来寻他,甚至有帮他之意的时候,被他拒绝了。
  他那时怒火未消,而他也很难留他在俞军之中。
  俞厉看着跪在地上的部下。
  他告诉他们,“此人早已弃暗投明,早已不再为朝廷卖命,也早已不是什么定国公。”
  然而话音刚落,贺激便问了过去。
  “那袁王爷难道就不是此人所杀?”
  俞厉正因为秉承袁王遗志,才能顺利收拢秦地兵马,归顺人心以异姓称王。
  而袁王恰是被定国公詹五爷亲自击杀。
  俞厉无法回答贺激的这个问题,寒风呼啸,他抿着嘴不言语。
  这些人跪在地上看着他,没有起身,只等着他的决意。
  双方竟僵持起来。
  还是封林两步上前,开口问了他们两个问题。
  “你们是在逼迫王吗?”
  “你们到底是忠于王,还是忠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