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到了这个时候,余孟阳才清晰地认识到特案组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犯人。
  局里很多人都在说他们面对的根本就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危险, 只是林厉出于私心在培养自己的亲信。可真跟着他们经历的这两个案子,余孟阳终于知道特案组面对的是什么——
  是诡谲莫测的迷局,是离奇的犯罪手段, 是高智商的犯罪分子。
  就像面前的这个人,除了打持久战,余孟阳想不出该怎么撬开这个人的嘴,但李肖然却做到了。
  “不是我主动退学的……”康诚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如果不是老匹夫多管闲事,我现在已经博士毕业了,有最体面的工作,有车有房有媳妇……可现在!”
  康诚边说边用铐住的双手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李肖然使了一个眼神,让康诚身后的辅警将他的手铐卸下,用两个手铐将他的手固定在椅子上。
  听着康诚哐哐扯手铐的声音,李肖然自动自己触碰到了他最敏感的区域。
  “是谁要阻止你毕业?”
  康诚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道:“一个只为自己名声,不顾学生利益的家伙。”
  “名声……”李肖然摸摸下巴,“所以你做了什么?”
  “学术的进步是需要牺牲的!”康诚脸上的狂热,让人看着有些胆寒。
  “你牺牲了什么?”
  康诚没有回答,但这个答案李肖然和余孟阳其实都清楚。
  “说。”李肖然一拍桌子,康诚瑟缩了一下,但目光却满是倨傲和不屑,他压低了嗓音:“你们是不会懂的。”
  “那位阻止你毕业的教授也不懂吗?”
  康诚的脸上慢慢染上红,是那种羞愤混合着恼火的红:“他懂什么?他要是懂的话会教出两个叛徒吗?”
  叛徒……
  李肖然眯起眼睛盯着康诚打量,还是两个?
  “阻止你毕业的的教授……姓寇?”
  康诚没说话,但神色已经出卖了他。
  李肖然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寇姓的心理学教授他只认识一位——寇学林,也就是柯顾和苏漾的导师。
  但叛徒一词又是从何而来?李肖然试探性地问道:“背叛了你?”
  “不。”康诚冷哼了一声,“是背叛了整个心理学界。”
  这顶大帽子即便对心理学界知之甚少的李肖然都觉得沉甸甸的,但他心里当然猜到了康诚指的是谁?可为什么是叛徒?李肖然怎么想,都没想到柯苏师兄弟和背叛这个词能有什么关联。
  “愿闻其详。”
  康诚挑起眉梢:“我在尽我所能推动这个行业被所有人都能看到,可他们呢?他们阻拦着前进的人不说,反而在托我们的后腿,有那么多机会,他们却把大好的功劳拱手相让给你们,你说蠢不蠢。”
  “不对。”康诚摇摇头,“我看他们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李肖然敲了敲桌子,突然来了一句:“我看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康诚一愣。
  李肖然笑了笑:“你的导师乔安·金似乎不是这么认为的。”
  康诚的脸色从恼怒的红慢慢褪色,变为铁青,绷着腮帮子不肯说话。
  李肖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是吗?你们连人性都没有了,面对叛徒大概也不会有多么有人性的做法,杀了不是最好吗?可你们偏不,要么就是没胆量……要么就是,你的导师在招安,甚至可以说他欣赏他们,我说的对吗?”
  康诚的手掌攥了起来紧握铁扶手,拳头上青筋暴起。
  李肖然的话显然激怒了他。
  不过这就是李肖然的目的,话问到这里,李肖然拉开椅子起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余孟阳。余孟阳虽然不解,但也跟着起身,李肖然点点头:“我们大概都了解了。”
  康诚一愣,显然非常不适应,打好的所有腹稿全都报废了:“你……不问我点别的吗?”
  “别的?”李肖然一哂,“没有什么好问的,你也不知道不是吗?”他拖着长音,“我想,乔安·金并没有告诉你这些吧?”
  康诚没说话,只有双目燃着点点恼怒。
  李肖然和余孟阳一前一后出了讯问室,李肖然笑着叹息了一声:“难怪乔安·金想拉他们师兄弟入伙,真的准,他们连康诚可能的反应都预测到了。”
  “那现在做什么?”余孟阳指了指李肖然拿在手上的人皮面具,“要不要问问他对这个的了解?”
  李肖然却摇摇头,神秘兮兮道:“当然要问,但不是现在。”
  余孟阳眨眨眼,竟然不需要趁热打铁吗?
  李肖然揽着他的肩膀:“走走走,让你们看看我们办法方法。”
  康诚在讯问室里被晾了一个下午,也骂了柯顾苏漾骂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了,讯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推门进来的是李肖然,他冲着康诚扬扬下巴:“你可以走了。”
  康诚傻眼了:“我吗?”
  李肖然没回答,只是让辅警把康诚的手铐摘了。
  “走吧。”
  离开警局的时候,康诚还处于懵逼状态。但他不知道的是,有很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康诚拦下一辆的士,他不知道的是,当他乘坐的的士动了,一旁停在路边停车位的一辆黑色面包车也动了。
  而面包车坐的正是特案组成员,其中当然也包括之前扰得康诚心神不宁的柯顾。
  第179章 37·遭遇
  “竟然不是去森林?”开车的孙贤大为不解, “柯耀庭不是说了,他确实是去墓地旁的森林见乔安·金了吗?”
  李肖然看向柯顾:“你了解柯耀庭, 你觉得他说的是假话吗?”
  柯顾摇摇头:“我不知道柯耀庭说的真话假话,只不过那种情况下,他并没有意识到我们在监视他,去森林不大可能是虚晃一枪。即便不是去找乔安·金也应该是去找一个跟我父亲失踪案件相关的人。而以我对乔安·金的了解, 他有两个甚至更多的据点再正常不过了。狡兔还有三窝呢, 他这个人,生性多疑,从来不肯相信别人。”
  苏漾摸摸下巴, 分析道:“而且康诚和柯耀庭身份也不一样, 一个是下属一个是客户,他们知道的据点不一样也是很正常的。”
  “对了,柯耀庭还不肯说吗?”
  正等红绿灯的孙贤听见苏漾这个问题气得一砸方向盘:“那孙子什么都不说,说出来的都是那种明显利用我们做事的, 明知道是真的, 但是实在是太憋屈了。”
  李肖然清了清嗓子,孙贤登时一激灵, 回过味来,悄悄透着后视镜看着柯顾的表情:“那个……柯博士, 我不是有意的。”
  柯顾失笑, 摆摆手:“我不在意,他没有把我当哥哥,我自然也不会拿他当兄弟。”
  “师兄。”柯顾突然开口, “你知道柯耀庭有个初恋女友吗?”
  “初恋?”
  柯顾有些茫然,直到他看到苏漾给他看的照片,他皱起眉头:“我好像见过这个女生。”
  “女生?”
  柯顾想了想:“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个学生……”随后柯顾愣住了,他皱起眉头,将苏漾的手机拿过来,神色越来越严肃。
  “师兄?”
  “我见过她。”柯顾缓缓道,“而且是两年前。”
  两年前?苏漾算了算,师兄应该还在国外,还在读书,怎么会遇见齐伊?
  “我记得她叫zoe。”柯顾没闹明白,“你说她是柯耀庭的初恋情人?”
  苏漾点点头:“初恋可能不一定,但齐伊说过他们是高中时期的恋人。”
  柯顾调出了脑海中的记忆,肯定道:“我是在校园里见到她的,她当时是跟着乔安·金身后。”
  苏漾手里本来正拿着矿泉水瓶,柯顾话音刚落,矿泉水瓶“咚”地一下掉落在地上。
  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
  柯顾看着苏漾震惊的神色,捏了捏他的耳垂:“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印象中他们并不是朋友的关系。”
  “那是?”
  “病人。”
  柯顾回想道:“因为zoe看起来是亚洲面孔,我想跟她聊几句的,但是她却不说话。金跟我说她是因为受了打击,患了失忆症。他说zoe是因为心理原因所以不愿意开口,而且现在也开不了口了,而他在负责她的治疗。”
  “学生也可以行医吗?”
  柯顾一愣:“我没说过乔安·金的信息吗?”
  苏漾眨眨眼,师兄好像确实没说过,而他们也没有问过。这个时候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脑的曾郁指头一顿:“入境信息里没有查到这个人。”
  “他应该是用的假身份入境。”柯顾从随身带的一个黑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我这次回学校就是为了查他的底细。”
  文件是英文的,苏漾拿过看了一遍,一边给其他人翻译:“乔安·金,m国心理学会高级会员,心理咨询师,药物滥用顾问。”
  念到这里的时候苏漾好奇道:“药物滥用顾问?”
  “戒瘾治疗师。”柯顾解释道,不过这话不是对苏漾解释的,他知道苏漾在自己说出对应的中文名称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剩下的就是跟其他人解释了,“国外的咨询师会分得比较细致,戒瘾咨询师就是帮助人们戒除毒瘾、酒瘾以及药物成瘾的心理咨询师。”
  “不过他的执业过程中是有问题的。”柯顾拿出另一份记录,这是一份处罚决定,“他在执业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被他辅导过的成瘾者虽然很快就戒除了瘾,但是被他辅导过的成瘾者自杀率高达30%,他被一个成瘾者的家属投诉了,说是他儿子在接受辅导后开始每晚的噩梦,而且畏惧和其他人交流,虽然不在吸食药品但是抗拒出门,只有一个地方例外,从来就不是天主教的儿子开始频繁出入教堂。”
  “他的辅导有问题是是吗?”
  “那你猜猜他的心理干预用了什么手段?”柯顾笑着看向苏漾,像是老师在等待学生的答案。
  苏漾想了一会儿,既然师兄让他猜,那肯定是把条件都给了自己。想着师兄之前说的情形,苏漾心中多少有了谱:“他是不是用过心理暗示将药物和强烈的羞耻心或者罪恶感联系在一起?其实那个男孩并没有完全戒除药物,只不过因为强烈的羞耻负罪心让他不敢去碰药物。去教堂也是为了消除内心的羞耻和罪恶。”
  “这样是有什么坏处吗?”李肖然问道,虽然他听出来了这其中肯定不对劲,但是难道戒除药物不是一件好事吗?
  苏漾点点头:“是有坏处的,这个方法只是让成瘾者产生另一种刚强烈的情感去抗衡药物成瘾的问题,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负面的情绪能做这样的抗衡是更为有效的。这就跟爱的教育永远都没有惩戒教育来得立竿见影是一样的。”
  “师弟说得没错。”柯顾见苏漾说完了,接着解释道,“而这个负面情绪就很微妙了,要知道惩戒教育虽然比爱的教育立竿见影,但如果惩戒真的那么管用就不会那么多二进宫的人了。这也是有原因的,不是所有的人在接受惩戒教育后都会产生羞耻感和罪恶感。而金用的办法应该是直接激发他们的羞耻心负罪感这样的负面情绪,即,想到吸食药物就会产生羞耻心。但这件事就和惩戒犯人一样并不好做。可如果金找到了咨询者内心真实的羞耻,甚至是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羞耻呢?他可以将吸食药物和这件事搭建起联系。”
  一直专心听的许沁好气道:“比如呢?能不能举个例子?”
  “比如,这个男孩可能被校园暴力过,可能受到过性侵害等等,他可以把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和药物联系在一起,用心理干预的手法说服他让他认为之所以被这样对待就是因为一旦他吸食药物,这样一旦他以后再想吸食药品,就会想起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绪崩溃。”
  “这……被治疗的人也太可怜了吧?”
  “就是因为这样,协会介入了调查。”柯顾无奈地摇摇头,“其实刚刚那些都是我的猜测,协会并没有查到他违规的证据,这件事最后是协会禁止他执业一年,没有更重的处罚了。”顿了顿又道,“也就是这一年他跟我进入同一所大学读博。”
  苏漾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先入为主的以为师兄的同学和他年纪应该差不多大,但他忘记了外国读书的习惯和国内并不一样,他们是习惯一口气一路读上去,而外国人很多是习惯于先工作有需要的话再继续进行深造。
  “金今年是四十?”
  “嗯,差不多。”柯顾继续往外拿文件,这些文件全都是乔安·金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