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然而还不等近乡情怯的崇义想好该如何面对闺女, 外面已经八卦满天飞:
  早在沈霁和崇义合作的消息传开之后, 这部尚未开播的影片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如今正式进入筹备阶段, 更是全程有狗仔和粉丝盯着。自然而然的, 有份进入最终面试圈的几位年轻女演员也借此闯入大众视线。
  其中最受关注的果然就是谢宜惟。
  差不多是面试之后的第二天, 她所在的公司就给她买了一个热搜, 打的就是“小江敏”的旗号。
  借东风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趁着尚未散去的江敏的余热,谢宜惟很痛快的在热搜榜上呆了三天, 然后就在大家以为她要退下热搜榜的时候,却又有另一则消息将她重新顶到榜首。
  “小江敏谢宜惟独得导演王熙元青睐,已确认签下新剧女一号……”
  紧接着又有许多文章, 图文并茂的讲述了谢宜惟这个根本算不上出道的新人为数不多的几部广告和平面模特作品, 十分富有技巧的吹捧了她目前为止压根儿看不出一点苗头的演技。
  最近但凡能跟江敏扯上一点关系的人或者事都火的不行,谢宜惟的横空出世更是吸引了无数目光, 连带着签约的那家中型娱乐公司也跟着火了一把。
  说起来, 王熙元的圈内地位固然没有沈霁那么高, 长期拍摄偶像剧的行为也让他的逼格不那么□□,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很会赚钱, 也特别会捧新人,近年来因他的作品一炮而红的小生、小花就足有两位数!
  作为近几年华国偶像剧的金字招牌, 能参演一部由他导演的电视剧是多少年轻演员的梦!
  不过也正因为此,竞争也特别激烈, 像谢宜惟这样一没经验、二没后台, 甚至连个正经经纪人都没有的新人竟能不声不响的拿下女一号,着实令人惊讶。
  紧接着又有神通广大的狗仔扒出,谢宜惟虽然没能成功与沈霁和崇义合作,但是据可靠消息称她与王熙元的合作之所以能够促成,这二人在其中起了相当大的推动作用。
  更有甚者,甚至信誓旦旦地说崇义根本就是爱屋及乌。他虽然早年就跟江敏分手了,但是一直藕断丝连,现在佳人已逝,他偶然见到与江敏长相酷似的谢宜惟,自然要多照顾些。
  然后经过一夜的发酵,这流言就更加离谱,有说崇义对江敏旧情未了,干脆就看上了这个跟前女友酷似的新人,并且决定力捧,这才为她谋得新剧女一号。
  这都不算什么,毕竟这个年头男女演员传绯闻已经是家常便饭,还有另一个说法更加可怕。
  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这个谢宜惟其实大有来头,她根本就是崇义和江敏的女儿!
  有人一本正经的“揭示真相”:“其实当年江敏根本不是为了开辟事业而去的美国,而是已经怀孕了,所以才借口事业远赴海外生子。后来江敏得了产后抑郁,又跟崇义因为种种原因分手,最后才自杀了……”
  那人说的十分详细,还补充了很多所谓的细节和证据,在不少人看来,他简直就好像在过去几年内全程旁观了一样!
  这种大胆又疯狂的猜测,显然合了现代人追求刺激的胃口,此消息一出便得到疯狂转载,第二天早上崇义得到消息时,各大网站、媒体的综合转发量和点击数已经破千万。
  明星们的私生活被大众任意猜测扭曲,并转载传播早已是家常便饭,什么被怀孕、被离婚、被出轨、被家暴甚至被死亡,基本上当红明星都经历过,谁都知道里面的水分含量。
  崇义也不是被造谣一次两次了,助理们本以为他会像以往常那样一笑了之,哪知例行汇报过后这人却当即黑了脸:“去查,看第一个造谣的是谁,让律师照法律程序提起诉讼。”
  助理有一瞬间的呆滞,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崇哥,一般说来这种大众传播很难单独起诉的……”
  话音未落,崇义却已经直直的看过来。
  不用多了,哪怕这八卦早出来一天,也许他还真就要半信半疑,可现在?哼!
  他什么都没说,可助理却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当即抖擞精神,把这事立刻写到了备忘录上,放下崇义的行程表之后就要去隔壁打电话联系律师。
  她刚一转过身,崇义的嗓音又在背后响起:“还有那些煽风点火的转发者,挑粉丝最多的大v,一块办了。”
  助理用力点头,刚一拉开门就跟保持着推门姿势的沈霁撞了个面对面,两人都是一哆嗦。
  沈霁率先回过神来,拍了拍助理的肩膀聊作安慰,然后就大步流星的进来了。
  “老崇你上网了吗?”
  要不是他一大早就得知了鉴定结果,保不齐这会儿也被煽动了呢!
  崇义嗯了声,“我看到了,已经让人去准备律师函了。”
  虽然是准备打官司,可他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股喜气,显然应了那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每年都能有不少网友从民间找出好多明星脸,大家开玩笑说他们是明星的亲戚,也是常事。甚至还有部分明星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跟那些明星脸见面的。
  而崇义虽然私生活比较低调,可也免不了隔三差五被人按上花式绯闻。尤其这几年他也到了年纪,而感情世界却依旧一片空白,好多人就不甘心的说他其实早已经隐婚生子,只是为了个人市场和发展前途才一直对外宣称是单身……
  若在往常,不管是崇义还是沈霁都不会太往心里去,可现在?
  崇义丢开手机,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分析,“谢宜惟的公司必然在背后出力,这是其一。”
  沈霁点点头,顺便帮他说了其二,“人红是非多,你这几年实在是红得发紫,就算我时不时还嫉妒呢,更别提旁人,恐怕想搞死你的人不比想弄死我的少。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他们不搞事儿才怪呢!”
  大众总是盲目又冲动的,他们从来都缺少刨根究底、 明辨是非的本事和耐性,哪怕最初传出的消息可信度并不高,但只要多刷几遍也就很容易达到三人成虎的效果。
  崇义的对手巴不得看他坠入深渊,这会儿冷不丁抓到一点蛛丝马迹,管他是真是假,二话不说火上浇油了才是正经!
  崇义冷着脸笑了笑,对谢宜惟这个新人的评价瞬间跌至谷底。
  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霁用力搓了搓脸,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立了起来,语气急迫道:“唉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吗?就是当初开发布会之后,井大师顺手帮我卜了一卦,当时他就说前期必然有波折,你看怎么着?这回你可信了吧?”
  “井大师?”崇义微抬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话。
  沈霁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兴奋之中,又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他说了,也就是开头有波折,结局还是非常好的!”
  崇义给他拍的整个人都晃了晃,最终还是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嗯,希望如此。”
  不说那小子还好,一说……
  当初他们头一回见面,压根儿不知道彼此身份,可是已经非常顺利的……互看不顺!
  自家闺女可就在他身边啊,不行,自己得赶紧想辙!
  当天晚上,谢宜惟就来电话了。
  哪怕没看到脸,也不难分辨小姑娘话语中的惊慌和歉意,“对不起,可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饶是她对娱乐圈的真实内幕和运行规则了解不深,也知道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不是什么好事。
  对,短期之内她的名声确实如雷贯耳了,但这么一来岂不是得罪死了沈霁和崇义?以后自己还要不要混了?
  她本该亲自登门道歉的,可现在外头正传的沸沸扬扬,如果再给人看到他们私下接触,岂不是雪上加霜?
  谢宜惟手头只有剧组副导演的电话,还是苦苦哀求之后,对方才勉强帮忙转接了。
  对崇义而言,谢宜惟不过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新人,有点儿资本,也有野心,哪怕做了点儿什么,也没那个资格吸引他的关注。
  当两者之间的距离犹如云泥,哪怕想得到对方的怨恨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眼下的崇义就是这种心态。他当然不喜欢谢宜惟,可倒没什么特别大的怨气,既不想过分谴责,也不想接受这份歉意,因此一如既往的沉默,听了几句之后就去旁边看报纸去了。
  沈霁认命的叹了口气,听谢宜惟说完之后才道:“行了,我们没说是你干的。”
  不过一个刚入行的小姑娘,哪怕就是有点儿野心和欲/望呢,恐怕也没这个能量和脑子。
  隔着电话的谢宜惟大声啜泣一声,忙不迭的道谢。
  “先不急着道谢,”沈霁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你的公司,或者说你的经纪人却不无辜。”
  “对不起沈导!”谢宜惟本能的道歉,“我已经大半年没见过他了……”
  像她这种级别的新人根本没有单独经纪人的待遇,对方手下很可能同时带着三五十个类似的半吊子艺人,日常事宜也就是交给助理打点。除非特别有前途的,不然一连几年不碰面也是常有的事儿。
  “嗯,我明白,”沈霁点点头,瞧着十分通情达理的样子,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谢宜惟一棍子打入深渊,“咱们不说他,就说说你,你为什么不否认?”
  以如今谢宜惟的地位,根本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今天早上就被堵在大学校园里了,十多名狗仔和记者将她团团围住,疯狂发问,而五花八门的问题也都是一个主题:
  你到底是不是崇义的女儿?
  没有保镖和贴身助理的谢宜惟寸步难行,最后还是被同学发现后请来的校园保安带出来的……
  谢宜惟的脸刷的就白了,她的心咚咚直跳,略有些结巴的说:“我,我没承认啊。”
  “对,你并没有承认,”沈霁的声音中没有特别明显的怒气,可依旧令她胆战心惊,“但是也没否认不是吗?”
  娱乐圈并不需要像数学题答案一样的明确回答,“不否认即肯定”这条铁律在这里尤其盛行。所以谢宜惟“不否认”的结果,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次,谢宜惟是真的要哭了。
  她憋了半天,也只能颤颤巍巍的憋出来一句话,“对不起!”
  是,她没否认,甚至她也不能否认自己确实有私心!
  她是个遗弃儿,可几年前养父母就告诉了她亲生父母的信息,只不过双方谁也没有主动找过谁。
  既然当初就放弃了,现在又何必后悔?
  养父母的家境十分一般,谢宜惟很小就通过帮人修剪草坪、看孩子、兼职等一系列劳动赚取生活费,力求帮助养父母减轻负担。
  说老实话,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或者恩将仇报的人。养父母待她很好,她也很感激,但偶尔特别累的时候,她也会羡慕,羡慕那些家境好,一出生就拥有一切的孩子。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那样幸运呢?分明什么都没做……
  谁都没有想到,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自己就被罩上一层“影帝女儿”的光环!
  这光环太耀眼,那接踵而至的诱惑太诱人,直将她晃的昏了头。
  星二代们的路有多么好走众人皆知,谢宜惟几乎是瞬间展开联想:假如自己真的是崇义的女儿……
  金钱,荣耀,奢华的生活,一切触手可得!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是。
  可即便如此,在那一刻,虚荣心还是占了上风,她诡异的选择了沉默。
  哪怕只蹭个热度,给自己炒作一下呢,这样的曝光率也是她这种新人不敢想象的待遇……
  甚至,心底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一丝侥幸:或许,或许崇义同样不屑于否认呢?或许大度如他根本不会跟自己这么一个小姑娘计较呢?
  又或许,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但是现在,谢宜惟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小聪明小算盘没人看得破,也没人会真的这样直白的点出!
  可怎么可能!
  不要说崇义,沈霁也是在娱乐圈数次沉浮的老人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谢宜惟这点小心思,便如同白纸上的一滩墨汁一样分明!
  听着电话那边止不住的哭泣,沈霁没有一点儿安慰的心思。
  他不是圣父,更不是那种近乎弱智的可以无条件原谅一切漂亮小姑娘犯下错误的白痴。
  错了就是错了,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哪怕现在还小,而社会的现实规则则会帮他们长大。
  沈霁拍了拍崇义,意思是说到底这事儿还是你的,所以具体怎么个决定,还是你来做的好。
  崇义本来懒得说话,可谢宜惟一个劲儿的道歉又让他有些心烦,好像谁逼得似的,只得开口道:“这事儿到此结束,你马上在talk上发表一份公开声明,也不用跟我道歉,只需要阐明事实就好。我和沈导都不会跟王导发表任何带有个人倾向的言论,就这样。”
  谢宜惟固然不无辜,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不是她。私心谁都会有,况且谢宜惟认错认得很干脆,态度也不错,如果因为这点就迁怒,绝了这个小姑娘的生机,崇义做不到。
  他需要的只是真相,仅此而已。
  沈霁也觉得这样最好,不然真咄咄逼人的话,他们这般反而容易落话柄。
  毕竟,这是一个同情弱者的社会。
  得了准信儿的谢宜惟如逢大赦,再三道谢后挂了电话,然后立刻就编辑了一段澄清文字发布在talk上。
  好歹她还不算傻,既没坦白之前自己的小算盘,也没说是因为被沈霁毫不留情的戳穿后才过来补救,只是声称自己当时只是被吓坏了,大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凶,也没想到自己的沉默会被媒体扭曲误读成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意思,刚才看到后真的被吓一跳,所以马上过来解释澄清。
  广大网民正吃瓜吃的不亦乐乎,纷纷猜测崇义什么时候才会正面回应,哪儿想到另一位主人公竟然再次发声,而且还是这种内容!
  网上一下子就炸了,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众说纷纭。
  “卧槽,什么情况?”
  “我不过就是去吃了个晚饭的当儿,怎么风向突然就转了?”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崇义是清白的!那个什么谢宜惟怎么可能是崇义的女儿!”
  “是我想太多吗?总觉得否认的这么快,反而觉得有些内幕呢……”
  “天啦噜,吓得我的瓜都掉了,所以我空欢喜了一场吗?”
  “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蛋蛋的失落,影帝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抱娃啊?这都快四十了!想要崽崽!”
  旁的也就罢了,看到那条“要崽崽”的留言后,沈霁一下子就喷了,看向崇义的眼神十分微妙。
  还要崽崽呢,恐怕你们云养娃吸崽崽的梦想是此生无望了,这崽崽如今都特么的十八了……
  真要算起来,过几年云养孙子倒是更现实一些!
  等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霁这才难掩兴奋的问道:“哎哎哎,这回终于水落石出了,可算是能放下心来了,你想好了没,什么时候把大侄女接过来?”
  说着,他竟又抑制不住激动的站起身来,不听的搓着手感慨道:“你说说,你说说啊!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人生何处不相逢!那叫一个血浓于水,无巧不成书……”
  他还要喋喋不休,崇义已经听得头都大了,“你快得了吧你,我正犯愁呢。”
  沈霁一听,更来劲了,去他对面盘腿儿坐下,又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一罐啤酒丢过去,自己也顺手开了一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问道:“最大的难题都解决了,你这还愁什么?你是她爹呢,害怕什么?人小姑娘前些年指不定受了多少苦,你得赶紧的啊,赶紧去表白身份,然后把姑娘接回来,展现一下你的父爱,要特慈祥那种知道吗。”
  “对了,你这张脸可有点儿瘫啊,只要不笑都挺有威慑力,咱们熟不要紧,外头的人可不知道,到时候别吓着孩子……”
  “哎呀,你瞅这事儿闹得,你也没演过爹啊,我也没经验,这可抓瞎了,对了,要不咱先找人连连?那谁,那个方将不是儿子两岁了吗?要不咱去取取经?”
  沈霁就是个隐形话痨,平时倒罢了,一旦遇到什么刺激的事儿绝对刹不住车,崇义本来就一晚上没睡,这会儿给他嘟囔的头都疼了。
  “你可消停会儿吧!”崇义揉着脑袋道,又忍不住吐槽,“就方将那货能行?他自己都说,一出门半年,家去之后儿子都不认识他!再说了,那儿子能和闺女一样吗?”
  方将也是一个跟他们挺熟的演员,同样走演技派路线,这两年又神经兮兮的开始学着当编剧,奈何……天分实在有限,周围亲朋好友劝了不知多少回,他始终屡败屡战,精神之可贵相当令人敬佩。
  沈霁砸吧下嘴,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儿复杂,有种风水轮流转的凄凉。
  “我说老崇,我发现不对啊,你这就抖起来了!儿子怎么了?那也是亲生的!”
  这他娘的还挑三拣四的,只要他跟太太能有个孩子就得感谢上苍,管他是男是女,那都必须得宠到天上去!
  虽然眼下还是麻烦事儿一大堆,然而崇义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说抖还真抖了起来。
  他三口两口将啤酒喝光,冲沈霁挑了挑眉毛,难掩笑意道:“女儿得娇养,富养,儿子嘛,嗨,糊弄糊弄就得了!”
  沈霁:“……”
  他娘的,他想打人怎么办?这混账太不要脸了!
  沈导实在听不下去了,也看不惯这厮“小人得志”的面孔,当即反唇相讥,一针见血的说道:“我劝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你是安心了,可人家姑娘知道吗?再说了,小鸟儿还有离巢的一天呢,人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钱也能赚,又不是少了监护人活不了的娃娃,认不认你这个半道上冒出来的爹还不一定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说起这事儿来崇义就愁得慌。
  还没完呢,沈霁想起早先他跟自家太太在被窝里说的那些事儿就带了点儿幸灾乐祸,又扒拉道:“别怪哥哥没提醒你,你忘了井大师了?人家兄妹两那可是情深义厚,再过几年没准儿就扯结婚证了!真要说起来,你这个爹的分量,呵呵,没准儿还比不上我呢!也就那么回事儿!”
  崇义是越听越纠结,先前确认的喜悦也都差不多跑光了,眉头中间紧紧挤成一个川字。
  是啊,横在自己眼前的困难貌似也忒多了些。
  旁的不说,就那小子……当初俩人头一回打照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当时还觉得奇怪,诚然里头有担心沈霁被骗的因素,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这么单纯。
  那妥妥儿的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
  想到这里,崇义心中烦躁更甚:眼下最麻烦的就是,自己这个亲爹分量还真未必有那小子的重!
  不成,不能这么下去,他得行动起来。
  那小子年纪轻轻的就不走正道,搞什么算命啊看风水的,哪里是长久之计?自己的闺女怎么能跟那种人在一起,绝对不成!
  可转念一想,就如今他那不用假设求证也知道岌岌可危的地位,估计就是个战五渣……
  不成,他得想想辙,当务之急就得去刷刷好感度!
  崇义越想越觉得时间紧迫,简直迫在眉睫,当即对沈霁道:“剧组不是马上要去南边集训吗?你这样……”
  ******
  秦岳是个很要强的人,哪怕刚进了急救室,也不过休息两天,第三天就不顾家人劝阻去公司上班了。
  结果到了公司之后,秦岳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倒不是说这几天公司投标进行的不顺利的那种压抑和窒息,而是……好像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中都带着满满的同情,以及,怜悯?
  简直胡说八道,他秦岳是苏子市乃至整个华中一带有名的实业家,谁敢同情他?
  他本能的瞪了回去,一群下属纷纷回避,可挪开视线之后却又在背着他的地方窃窃私语。
  秦岳越想越不对劲,又自己坐在办公室盯了老半天监控,最后想了又想,还是叫了助理进来问话。
  助理犹豫半天,还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他的脸色,这才试探着问道:“秦总,您没上网啊?”
  秦岳拧起了眉头,想也不想的斥责道:“上班就有个上班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总偷着上网!谁再让我抓到开小差,当心我……”
  他滔滔不绝教训了半天,却没发现助理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睛也瞪圆了。
  秦岳积威甚重,在外面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因此哪怕助理憋了满肚子的话也不敢打断,只得老老实实垂头听训,一直等他说的口干舌燥,中途停下来喝水了才赶紧抓住时机道:
  “秦总,前几天您身体不好,肯定顾不上这些小事,可真不是我偷懒!网上都传遍了!”助理一边说着,一边开了自己的手机,熟练地打开浏览记录,从里面点了一个链接,然后将全屏后的手机恭恭敬敬递到秦岳桌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甚至又一连往后退了三大步,直到后背贴到墙壁,退无可退了才作罢。
  满头雾水的秦岳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满腹狐疑的拿起手机来看,结果这一看就不得了。
  外头的员工见秦岳叫人在办公室里说了这么久还没动静,都有些着急加好奇,又忍不住凑在一块儿嘀咕,时不时还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瞅一眼,简直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耳朵来塞进去听内幕!
  多刺激啊,老板的儿子上热搜了!
  这样的事儿竟然发生在他们身边?忒带劲!
  几分钟后,办公室里终于传来期盼中的脆响,估计是暴怒中的秦岳砸了手边的东西。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空前默契的收回八卦的视线,转而做出一副心无旁骛专心工作的模样来。
  很快的,秦岳就怒气冲冲的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迈着大步离开了,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那股近乎实质化的怒火。
  在秦岳的低气压笼罩下,司机把简直要把车子开成贴着地平线飞行的飞机,好像眨眼功夫就到了家。
  他气势汹汹的摔门进屋,甩了西装外套就冲楼上喊,“秦姚,你给老子滚下来!”
  正在群里跟哥们儿商议对策的秦姚刷的打了个哆嗦,心脏都有一瞬间的停跳。
  完了!
  他太清楚自家父亲的风格,平时确实对他们兄妹二人相当纵容,要星星不给月亮,可假如谁要是做出损害他面子的事儿,那绝对要完!
  秦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卧室里转了几个圈儿,眼见着楼下声音越来越大,他都恨不得跳楼了!
  可这窗子上带着防盗网,钥匙不在里间,压根儿出不去!
  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飞快的在群里发了条语音:“完了完了,卧槽,我爸肯定看到视频了,我要完了,你们他娘的都放个屁,该怎么办!”
  群里诡异的沉默了半晌,然后井喷式的涌出来十几条信息,内容竟然都是:
  “节哀!”
  “操!”秦姚愤怒的摔了手机,指着裂开花的屏幕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都什么玩意儿?会说人话吗?”
  怒火汹涌的秦岳根本等不到秦姚下去,索性自己挽着袖子上来了,又哐哐哐砸门。
  眼见着避无可避,秦姚哆哆嗦嗦的去开了门。
  一对上秦岳那张大黑脸,秦姚的腿都软了,他结结巴巴的喊了声爸。
  “你是我爹!”秦岳暴喝道,抬手就打,一边打一边骂,又勒令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听到动静的冯珍慌忙跑上来劝架,哪里劝得住!
  她急的团团转,在旁边也将事情听了个差不离,一点点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件真相:
  合着自家儿子拉帮结伙去苏子湖边找人麻烦,结果反而给人家翻殴了……
  这都不算什么,毕竟男孩子么,谁没个猫嫌狗厌的时候?
  可最恶心的是,秦姚他们这群人打从一开始就摆足了地痞流氓的架势,就那吊儿郎当的样儿,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知道谁不占理!
  还什么“马王爷有几只眼”,什么“在我们的地盘上”……冯珍听了都替他们臊得慌。
  秦岳狠揍了几下,又骂道:“呵呵,长能耐了是吧?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几只眼?我这就让你看看有几只眼!”
  现场正乱作一团,出去好几天的秦媛终于回来了,一看这个阵仗也傻了眼,回过神来就赶紧上前拉架。
  “你回来的正好,”秦岳气喘吁吁的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也跑不了,老老实实的交代前因后果!”
  兄妹两个平时虽然混,可面对暴走的爹也是真怕,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听这个话,秦岳就觉得自己的血压好像又高了上去。
  这生的哪是孩子呀,是讨命的吧?
  人家的孩子这么大都懂得帮爸妈减轻负担了,这倒好,整天吃喝玩乐不算还到处捅娄子!自己跟在后头擦屁股都擦不过来!
  “名片呢?!”
  秦姚长这么大,还真没见对方这么生气过,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当即一个屁都不敢放,连滚带爬的从卧室抽屉里翻出来。
  秦岳一把夺过来,只一眼,就觉得眼前发黑。
  井溶!竟然是井溶!这几年国内风头最盛,也最难请的井溶!
  他的嘴唇开始泛白,捏着名片的手哆哆嗦嗦指着儿子,眼前一阵阵发黑。
  好啊,真是行啊,能耐了!他这个当爹的想好声好气的请人家都请不到,养个儿子倒是能耐得很,不声不响就给人得罪死了!
  人家离开之前为什么留名片啊?这就是摆明了要报复!
  听说那些道行深的风水师一般都涉猎颇广,不光会挑选什么福地,做什么摆设之类,甚至轻而易举就会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的气运!
  还抢走了秦姚的驾驶证……
  驾驶证上有什么?姓名、籍贯、出生年月日、照片……基本上一个人的基础信息都有了。
  他,他该不会是要使什么手段,让秦家绝后吧?
  秦岳越想越气,越想越怕,随手摸了个什么就砸了过去。
  被一嗓子吼懵了的秦姚兜头就被砸了一苹果,更晕了。
  “他爸!你这是干什么呀?”冯珍不乐意了,直接嗷了一嗓子,扑过去搂着儿子就嘘寒问暖,心疼的不得了。“好好的,你动什么手呀,这是野蛮人的行径!”
  又拉着女儿看,“你竟然掉到湖里去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不马上回家呢,吓死妈妈了,快给妈妈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转头看丈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是吓了一跳,赶忙撇下孩子过来搀扶,又给他递速效救心丸。
  “还野蛮人,少给我扯这些闲篇,”事到如今,秦岳连老婆的帐都不买了,直接一把推开她,自己倒了两粒药吃了,咕嘟嘟喝了大半杯水,勉强压住火气,这才不耐烦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给他们惯的!非把天捅下来才知道厉害。”
  结婚这么多年,冯珍在家里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秦岳因为顾忌她娘家,对她向来也是端着,哪里说话这么大声过?
  她都惊呆了,回过神来之后眼眶开始泛红,满腹委屈的瞪着自家丈夫。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冯珍心里想什么秦岳不用猜都能知道,当即指着外头大声道:“你别不知道厉害,有那些人,啊,就那些人,他们不来找你麻烦就不错了,你竟然还主动去招惹他们,真是要了亲命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别说秦姚这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青年,就连冯珍对这些事也是半信半疑,当即赌着一股气嗤之以鼻道:“你少吓唬人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四旧都破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是你公司那些下属,不吃这一套。”
  见妈妈这么强硬,秦姚也心下稍定,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他一定得相信科学。
  “你快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乱的,”秦岳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对着自家太太苦口婆心道,“合着就你知道的多,就你能是吧?人家那些整年花成千上百万看风水、请大师的都是傻子,钱多了烧的没处撒去?!”
  “谁的钱不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扒拉过来的,谁也不比谁大方,但凡不是被逼到那份上了,有几个真爱掏钱的?”
  “我今儿就把这话撂这,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敬鬼神而远之,你们少给我摆这副臭架子!”
  难怪这几天一家人怎么都不顺,大灾小痛的都特娘的挤到一块儿去了,合着都在这儿等着呢!
  他自己累死累活打拼有什么用?哪儿比得上自家儿子从内部挖墙脚?
  他要是再晚两天发现,指不定这会儿都大街上讨饭去了!
  平时他虽然宠老婆孩子,可到底是一家之主,又掌握所有人的经济命脉,一旦发起威来还是很吓人的,当即三下五初二就把冯珍唬住了,秦姚更是冷汗直流。
  他可能真的惹祸了。
  秦岳一直等到吃的药起作用了,呼吸平稳了,脑子清楚了,这才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你去交警队那边走一趟,还是找老李……不是违章!他要是仅仅违章,我倒要烧高香了!去查查那一带的监控摄像头,就说今儿跟人发生了点小误会,想看看人家住在哪儿……你他娘的就不会办点正经事儿?什么砸场子,登门道歉,记住了吗?陪礼道歉的道歉!赶紧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