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桃的话音刚落，尹大江等三兄弟的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特别是尹大水，摇头摇得太用力，感觉是腮帮子都快被他给摇下来了。
  “不用不用。”
  “教人挺累的，可不能累着你啊，幺妹儿。”
  “对对对，我们就是大老粗，用不着学那些。”
  尹桃十分体贴：“不累，而且掌握了方法之后挺简单的。”
  她说完之后就发现三兄弟的脸色更丧了。
  徐氏低咒了一声：“没出息的玩意儿，一窝子的怂货。”说完她就嫌弃地看了眼老头儿，脸上的意思十分明显：爹怂怂一窝。
  老头儿：……
  他招惹谁了？
  “桃儿你不用管他们，都是棒槌赔钱货，蠢笨得要死……没得气着你自己！”
  尹桃：……
  “阿奶……大哥他们不是赔钱货。”家里田间地头的活儿全靠几个男人干，农闲的时候几个男人还去镇上和县里找钱养家，怎么着也跟赔钱货扯不上关系。
  再说了，封建社会……民间的主流意识不是说多子多福，儿子都是宝贝么？
  尹贵尹大江等人纷纷朝尹桃投去感激的目光，还是闺女（妹砸）好。
  徐氏不屑得道：“桃儿你不明白，来，阿奶跟你分说分说。
  咱们家原本置办了一百亩良田，后来我生了两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分家一家分走了五十亩。
  这一百亩的家底儿转眼就变成五十亩了。
  好嘛，两个完犊子玩意儿又一人生三个，你说，这要再分家这家底儿就变成十几亩地了。
  等着孙辈，重孙辈再分……家底儿还有几分了？
  这头是田地上头的帐。
  再说说他们成亲娶媳妇的帐，聘礼一个人不少于八两，置办酒席至少得二两，加上置办家什衣裳……再来二两……
  你算算……
  这个些完犊子玩意儿不是赔钱货是啥？
  除开这些，每年的丁口税就交得人头大，若是姑娘就不同，一不交丁口税，二来大了嫁出去，回头姑娘还总惦记着帮衬娘家。
  好些的人家给一副嫁妆，有些抠搜的人家只要聘礼不给嫁妆……”
  老头听到这儿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氏，‘哼哼’声在喉咙里滚了两圈儿就咽下去了。
  “想当年啊，我爹娘在世的时候，那年吃的肉不是我送回去的？
  穿的冬衣不是我做好了送回去的？
  我那几个倒霉催的哥哥就能给二老吃点儿稀糊糊把命给吊着。
  你再看你几个嫂子，谁攒的私房钱没拿回去填补娘家？
  等以后死了，管丧葬的都是夫家，连娘家的坟头都不沾，奉香火的也是夫家这边儿的子侄，娘家人的香蜡钱纸都省了。
  你说，你说说，是闺女赔钱还是小子赔钱？”
  顾氏和郭氏被徐氏点破了帮补娘家的事儿，一脸的尴尬，脸也臊得红了起来。
  都埋着头扒饭，连头都不敢抬。
  尹桃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小子。”她这个阿奶喔，眼光真是独特，是走在时代前沿的杰出人物啊，若是放到现代，搞不好是女权的领军灵魂人物。
  徐氏打开了话头子就刹不住车了：“这么多年了，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靡费越来越多，进项却越来越少。
  哎哟……生儿子有啥用？
  还不如生块叉烧倒还能卖几个钱！”
  “咱们家要是再添几个小子……呵呵，搞不好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隔壁二房的几个男人接连在饭桌上打喷嚏，这鼻头咋就这么痒痒呢。）
  尹桃想了想，知识改变命运，尹家的男人们没念过书，光凭力气干活儿是挣钱不多。
  “阿奶啊，县里的账房先生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尹桃问徐氏。
  徐氏道：“小账房二两银子一个月，大账房五两银子一个月呢！”
  郭氏在心里算，二两银子她得绣多少章帕子……三个铜板一张，十张三十个铜板，一百张三百个铜板，一千张三千个铜板也就是三两银子……
  嘤嘤嘤，三两银子她得绣一年！
  然后落到她手中只有一两半，账房先生一个月就能挣二两！！！
  她哀怨地看了眼尹大江，然后把炙热的目光落到有地的身上，大江当不成账房，可是有地可以啊！
  小姑子那么厉害，如果她能把有地教导得跟她一样厉害……是不是有地就能去县里当账房先生了呢？
  有地被他娘炙热的目光吓得一抖，感觉自己就是那盘子里的菜，他娘下一瞬就要一口把他吞掉。
  好可怕。
  有地往尹大江的身边儿靠了靠。
  “那咱们家一年的总收入是多少啊？”尹桃继续问。
  “所有的零碎加在一起能有七十多两银子，你二叔家也差不多。不过这一大家子人的嚼用就要耗费三十来两，能存下的银钱不多，还得防备着衙门不时冒出来的摊派，遇到派徭役和兵役的时候还得花银子来买……
  你娘还得吃药，一年到头家里能落下五两银子就烧高香了。”
  说完，徐氏好像反应过啥来一样，她盯着尹桃：“桃儿，你是个姑娘家，人家店铺不收女人当账房的。”
  在大梁，女人能干的活儿就是刺绣，浆洗，给人当厨娘，当丫鬟，当奶妈或者是见不得的银松勾当……像账房这种管着钱财的要紧活计是没有人会请女人的。
  “阿奶，我没真想法，不过哥哥们学会了出去当账房，总比他们如今挣得多吧，三个哥哥一年最少能挣七十二两。”比如今尹家的年收入高。
  听尹桃说完，尹大江等人不约而同地垂下头，面带羞愧之色。
  “这几个榆木疙瘩不是没教过，你娘以前教过他们，可他们不管咋的都不开窍。
  还生生将你娘气病了一场。
  桃儿，你不管他们，他们这辈子就这样，没救了。”
  三兄弟的头埋得更深了。
  “跟他们爹和爷爷一样，完犊子玩意儿！”
  尹贵：……
  他就知道，老娘挤兑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落下他！
  老头儿不自在了，他轻咳了两声儿：“吃饭，菜都凉了。”
  “这样啊……那阿奶，从明天开始我来教有地他们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大的不行就小的来吧，她能为尹家做的其实不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郭氏闻言眼睛一亮，她生怕徐氏说不，连忙抢在徐氏之前开口：“那就谢谢幺妹儿费心了！”
  与郭氏的兴奋不同，几个孩子脸色煞白并惊恐地看向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