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是老夏家的闺女啊!我天,可真是出息,没想到们这儿还出了大明星!”
  “我就说之前怎么总也不见他家孩子回来,原来是拍戏呢,赚大钱了吧。”
  “老夏这人够低调的啊,闺女是大明星,居然也没让我们知道。看电视的时候我还想,老夏的闺女不也叫夏妍吗,原来是一个人,都认不出来了呀。”
  “我记得我记得,小时候是个小胖丫来着,没想到瘦下来是个大美人。我听说明星的腕儿越大,家属越低调,钱财名声不外露,这样才安全呢……”
  话题是引来了,却全是围着夏妍夸奖的,羡慕的。那挑事的女人脸上越发不是颜色,打断众人,“你们懂什么?明星是那么好当的?他夏家真有钱还用在这儿租自家房子,跟我们抢生意?”
  女人冷笑,“再说了,她才红几天,哪儿来的钱?我可看到了,送她来的那车,都够把这一趟街买下来了……还不知道怎么红的呢。啧啧,要我看啊,女孩子赚多少钱不重要,干干净净,好好做人才要紧。穷点不怕,至少不能走上歪路。”
  这女人叫李彩虹,和夏家一样,都是这条街上的老邻居,那时候县城还不是d级县,旅游资源也没得到开发。这一条街都是本地住户,邻里不说多和睦,关系也不错,谁家有个什么事,消息能从街头传到巷尾,连谁家有几房穷亲戚都清楚,知根知底。
  李彩虹上学的时候追过夏妍的爸爸,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不追了,后来李彩虹嫁去了外地,夏妍爸爸还留在县城里,李彩虹的父母和兄弟也留在老街道做店面生意。两家依然是邻居,二三十年相安无事。
  去年李彩虹回娘家,看民宿赚钱,就说服兄嫂把自家的房子也装修一番,学着夏家开起民宿。只是他们新上手,又不怎么钻研,经营上就不如夏家夫妻配合默契,生意天差地别,还老是被房客投诉。李彩虹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就觉得是隔壁在使坏。
  她自己是离婚回娘家和兄嫂一起经营民宿的,心里本来就不快意,又看见夏家男人疼老婆,闺女也出息,心里自然就不是滋味。鲜少有人知道,她当初是跟夏父表白过的,只不过被拒绝了,她觉得没脸面,这才去了外地上学。如今她婚姻不幸福,夏父却过得好,更是酸溜溜的。
  在她眼里,大城市灯红酒绿的,夏家丫头没钱没背景,能大红大紫,肯定不是走的正路,再看那台豪车,百分之百是“潜规则”里的大老板,说不定这个主角就是给人当小三小四换来的。
  夏母就长得妖妖艳艳的,靠着一张脸蛋勾搭得男人对她唯命是从,这样的货色能教出什么好女儿?
  女人说得言之凿凿,街坊四邻不禁也有些动摇。
  “其实……大城市诱惑多,年轻女孩子很容易变坏的。”
  “女孩子呀还是应该把心思好好放在家庭上,嫁对了人比什么都重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花得了吗?”
  “你看夏家姑娘,一年到头都不在父母身边,家里忙不过来还得雇人,花了多少冤枉钱啊,要是我闺女这样,我可不愿意。”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老夏家,李彩虹眼里终于呈现几分得意,添油加醋地道“就是说啊,她要是真有本事,早把老夏两口子接去市里了,还回家装什么孝顺……啊!”
  话音未落,一个红影凌空飞来,准确地抽在了李彩虹嘴巴子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却见地上是一只红色塑料妥协,轻飘飘的,倒是没什么劲儿,只是李彩虹脸上的鞋印子十分精彩。
  人群之后,一个眼睛和夏妍十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扶着男人,一只脚光着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身子晃了晃,却不影响气势。
  女人怒气腾腾地道“李彩虹,你满嘴喷什么粪!我闺女去s市念的是艺术学院,正儿八经的大学院校,孩子凭自己本事靠上的,你少在那里造谣生事!再让我听见你诋毁我闺女,我这只鞋底也招呼你!”
  李彩虹当众出糗,哪里肯罢休,“你……你这泼妇!你,夏春生,你就看着你老婆欺负人……”
  夏父往夏母身前一护,他一米九的个子,站在那里不说话也很有威严,却不知这个动作让李彩虹心里更是难受。这人学生时代对自己从来不假辞色,怎么就成了护老婆的好男人了?
  听到她的话,夏父露出几分木讷的不解,“李姐,你这话说的,我不护着我媳妇难道护着你?邻居关系好,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刚才这女人说他闺女那些话,他也听到了,可生气了呢!只是他一个男人,动手还是动嘴都不太好,这才没吭声。
  一句“李姐”叫得李彩虹更加尴尬,她见夏父不管不顾护着夏母,自己家的兄嫂却猫在店里不敢出声,她到底不敢真的激怒夏父。
  “哼!生了个丫头片子还当宝似的,等我儿子回来的,别以为没人给我撑腰!”
  李彩虹嘀嘀咕咕骂了几声,灰溜溜地走了。
  夏母冷笑着穿上拖鞋,凤眸一挑,视线扫向人群,“别以为刚才说的话我没听见,再让我知道谁敢造谣我们家夏妍,别管是不是老邻居,我跟她没——”
  “妈妈!”
  一声娇软的呼唤,就见一个高挑的漂亮女孩从店里冲出来,彩蝶似的扑向夏母。
  夏妍身材高挑,随了夏父,这会儿扎了个马尾,白净的脸颊上几乎不施粉脂,蹦蹦跳跳的清纯又可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学生,气质干净得不得了,哪有一点风尘?
  “妈妈,我想死你了!”她扑进夏母怀里不够,还一个劲儿地蹭,声音糖度严重超标——
  “嘤嘤嘤,人家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你,妈妈我爱你——ua!”
  夏妍感受到夏母的僵硬,更是十分主动地在夏母脸上“吧嗒”地亲了一口。她又看向同样好像被点了穴的夏父,笑盈盈软萌萌地道“爸爸!我回家了,我也想你!”
  面对夏父她倒是没有像对待夏母那样熊扑,而是抱着父亲的手臂蹭啊蹭啊蹭,只感觉夏父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被蹭了出来。
  邻居被这突然蹦出来的漂亮闺女都给惊呆了。众人一方面感慨大明星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对父母这样亲近;一方面又盯着夏妍的脸猛瞧。不得不说,这张脸几乎集合了夏家夫妻两个人所有的优点,又自身超常发挥,这样看居然比镜头前还要好看。
  小姑娘声音好听,又会撒娇又懂事——夏家夫妻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有个这样可心可人又能赚大钱的小棉袄呦。
  夏家夫妻几年没见到女儿了,先是被夏妍这幅做派惊得够呛,有心训斥,可是面对左邻右舍欣羡的目光,又着实拉不下脸来。这几年因为孩子的事,他们也没少被人议论,这会儿简直是扬眉吐气,把里子面子全都找了回来,这比骂李彩虹一顿还开心呢!
  感觉到夏母表面板着脸,内心里其实非常受用,夏妍一咬牙,再接再厉,又在浮夸的道路上迈出一大步!
  “妈妈,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好多礼物,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还有一条裙子,是我拖姐妹从国外带回来的,名师设计,限量定制,绝对不会撞衫,谁要是撞了你,你直接把人撞飞!不用问,她百分之百是假的,全世界就这一条,只有我的妈妈才配得上它!”
  “妈妈你一会儿试一试,你穿上一定超级好看,毕竟我的美貌都是遗传了我妈妈!”
  “呜呜妈妈你都不知道,在无数个寒冷的夜里,我都缩在被窝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离开家我才知道,母爱是多么伟大……”
  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夏妍立即转身对夏父道“爸爸,除了妈妈的礼物,剩下的都是你的!”
  ——父爱也伟大,都伟大!
  说完,夏妍状似十分惋惜地道“对了爸爸,我已经看好了几个楼盘,准备在s市买两处房子,最好离得近一些。一处做我的工作室,一处就给你和妈妈住,这样我们见面也方便。我觉得不用太大,一百五十平左右就够了,给爸爸留一个房间做书房,或者你和妈妈一人一间?”
  夏母一愣,下意识地道“可别,做什么住那么大,怎么打扫?”
  夏妍瞪眼,一脸不可思议,“打扫什么呀?谁敢让你打扫屋子,雇钟点工就好了嘛。我的妈妈只要像女王陛下一样,坐在沙发上享受我的侍奉就好了!”
  “胡说八道,什么女王陛下的……”夏母嗔怪。
  她虽然觉得女儿演技有些浮夸,但是在人前到底是长了面子,面色也缓和下来。
  夏妍见顺毛撸得差不多了,便主动面向周围的邻居。
  “各位叔叔阿姨,我是夏妍,因为拍戏太忙,平时回不了家,多亏各位街坊邻居照应,我爸爸常常跟我提起大家。我还带了不少水果,大家一会儿也来分一些,都来啊,不成敬意哒!”
  “我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各位叔叔阿姨千万别因为我几年没回家,不像小时候胖乎乎的可爱了,就不疼我了啊!”
  她一番热络,主动接触四邻,不摆一点明星的款儿,让尴尬围观的中人们顿时也放下心房,忍不住被女孩子的笑容感染。
  “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夏妍小时候胖的跟个小猪似的,我最喜欢掐她脸蛋儿了。”
  “夏妍长这么漂亮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老夏有福气啊,孩子这么出席,还是大明星。以后我家小子去城里找工作,你可得让闺女照拂一下……”
  夏家店面门口很快就热闹起来,夏妍笑盈盈地应对,一言一语,就哄得四邻心花怒放,方才那点尴尬和不愉快,转身烟消云散,李彩虹的话再没有人在意。
  ——哎呦,夏家这什么神仙闺女,也太好了吧!
  等热闹散去,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夏家的民宿分布在小区里,大概有六套房子,四套是租的,两套是夏家夫妻五年前投资的。这个店面既是面向游客售卖地产,也是为民宿做宣传。
  上午店里人不多,小江一个人就能顾得上。夏妍便随着父母回家,夏家父母还住在原来的房子,房子甚至保留着夏妍的房间。夏妍虽然有一定记忆,但是对原主的经历并没有什么代入感,直到看见这间房间,看到连她高考的复习书都还原封不动的摆在书架上……
  心里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都不用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不管怎么说,三年多不回家,这件事都是原主不对。她原生家庭一言难尽,这方面尤其多愁善感。
  这段时间里,夏家父母好几次提过要去看女儿,因为原主怕被父母看到自己落魄,都找理由颓唐回来。最后夏母误以为女儿嫌弃他们不够体面,嫌他们会让她没面子,才不让他们去,便也跟原主赌起气来,真的不再说去看她的事了。
  这会儿家里只有一家三口,夏母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就又提上来了,她看了夏妍一眼,冷笑“人前倒是会演。”
  “哼”了一声,夏母转头回了主卧,关上房门,门板上都写着气。
  夏妍有些不知所粗,委屈兮兮地看着夏父。
  夏父“啧”了一声,熟练地推了推房门,确定没有反锁,便给闺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哄?”
  这留的不是门,是丝滑的台阶呀。
  闺女怎么肥四,在外头混了这么久,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吗?
  第57章 纷至沓来
  接下来就到了年度表演大赏时间。
  夏妍思路很清晰——推门而入, 一个熊扑,然后声泪俱下的讲述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打骂任发泄, 绝不还口。
  可是真正进了房间, 看到夏母那不再挺直的背脊, 还有混在乌丝里的白雪痕迹, 夏妍突然就对自己那些表演的技巧提不起心来。
  再好的演技也离不开一个“演”字,可此时此刻, 她却没法用这个字来应付夏父夏母。
  那间一尘不染的房间,随着季节更换的床褥,小书架里的高考复习题, 书架的玻璃下压着的志愿院校编号……一幕幕穿插, 这一刻, 夏妍觉得自己终于和原主那份记忆彻底融合, 她也正式成为了“夏妍”。
  无须表演,心里感情一下子就喷涌而出,她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夏妍蹑手蹑脚地走到夏母身边,贴着夏母坐下。母亲的温度让她本能的想要靠近——这也是原主遗留的感情。
  夏妍没有挣扎, 顺着这份感觉从侧面搂住了夏母,然后把脸颊贴在温暖的背上, 蹭了蹭。
  夏母赌气地要甩开她, 她却紧紧地箍住母亲的腰, 像块膏药一样, 无论夏母是拧她的手背, 还是拍胳膊,她都不放手。夏母自然不会真的打她,折腾了一会儿后便不动了,只是背影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这时候,夏妍才闷闷地说道“妈妈,我受了好多委屈,外面坏人特别多,他们都欺负我。”
  夏母的身体一僵,捉着她手臂的五指紧了紧。她想说,那你怪谁,你自己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你自己……话还没出口,却感觉女儿坐起身,绕到她身前,半蹲下,扬起倔强的小脸,目光奕奕,又含泪带笑。
  “可是,我都打败他们了。”夏妍将脸颊俯在夏母的双膝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说,“妈妈,我一个人长大了。”
  ——你看,即便没有你爱我,我也长大了。
  夏妍对心中的那个人说。
  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从毫无人脉的群演龙套,到再也不用看人眼色,到建立起自己的工作室,再到娱乐圈叱咤风云的影后,这其中受了多少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
  多少个夜里,她忍着一身伤痛,咬紧牙关坚持,多少次被人抢了角色,她还得笑着接受,眼看着自己从女一被换到女二,女二被换到女四……这些她都忍下来了。
  在那样的时光里,她没有这样一位疼爱她的亲人可以倾诉。所有的风刀霜剑打在身上,哪怕她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也还是会疼,会难受。也正因为如此,她卡在事业的瓶颈迟迟无法突破。
  五十三岁的齐维裔对她说,你心里有结,只有你自己能解;夏妍苦笑,她能解的话早就解开了,她没感受过父母的爱,又怎么会去演绎别人的父母呢?
  夏母的叹息从头顶传来。夏妍感觉到有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那是她多少个梦里都不敢奢求的温柔。这一刻,夏妍竟觉得自己心头的结被一下一下的捋平了。
  夏妍母女相处的时候,夏父已经勤快地在厨房做起了饭菜。夏父不是一个多精于厨艺的人,只会几个经典小炒。不过他十分擅长打下手,像鸡鱼排骨海鲜这些硬菜,他不会做,但是剁鸡,剔骨,去鱼鳞,洗生蚝这些活却是手到擒来,干得又快又利落。
  等他在厨房忙活了近一个小时,把自己能处理的工序都做完了,见母女俩居然还在聊,他就躲在门外观察。
  夏父是个非常善于读空气的人,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母女俩已经雨过天晴了。于是他也笑着推门而入,道“你们娘俩以后有的是时间,闺女大早上还没吃饭呢,先把饭做了吧,鱼我都给你洗好了。”
  夏妍回到家的第一餐就极为丰盛。因为知道她明天天不亮就要回剧组,在家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吃上三顿饭,夏母嘴上赌气说不管她,却是提前半个月采购,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艺在三顿饭中全展露一遍。夏家两台冰箱都塞得满满的,就是生怕夏妍想吃什么,家里没有,还得去买,浪费时间。
  尽管如此,做菜的时候还是发现醋居然不够了。
  “怎么会不够?”夏父说,“我昨天才买了两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