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键还算配合,当晚真的请假回家。
  三班少了贺键瞎逼逼,整个晚自习都安静了不少。
  崔少言教训了贺键,人却没有完全踏实下来,心里依然乱糟糟的,一张文综卷子写了快一个晚上。
  第三节晚自习快下课时,王晓艳从后门进来,拍拍他桌子;“来一下。”
  崔少言停下笔,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
  王晓艳先走出去,崔少言拿东西压住卷子,跟出去。
  班上不少人都看过来,眼神里充满好奇。
  “好好学自己的,不要东张西望。”肖玥大声说。
  崔少言跟在王晓艳后边一路走,显然碍于谈话内容特殊,王晓艳将他带到了天桥边,远离教学区。
  “好,老师打扰你一点儿时间。”王晓艳站定。
  这边光线十分晦暗,崔少言站着,久违地有种受审问的感觉。
  “从你转学过来,已经过去五个月了。”王晓艳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开始你成绩不好,又是从体校转来,老师曾经以为你是问题学生,但实际上…”
  “没关系,”崔少言开口,“有话您直说吧。”
  王晓艳这么兜圈子做铺垫,他们俩其实都累。
  “……”王晓艳顿时面色凝重起来,缓缓开口:“最近,老师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
  “嗯。”崔少言眼都没眨。
  “具体内容我就不说了,你应该也知道得很清楚。”王晓艳看上去依然纠结,“老师绝不是要批评这种行为…只是现在,它对我们校园的风气、对周围的同学都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嗯。”依然是这个字。
  “崔少言,老师是站在你这边的。”王晓艳看着他,“现在正是高三关键时期,你完全可以信任我,跟我说实话…大家传的事情是真的吗?”
  王晓艳态度温和,然而崔少言却觉得手掌在一点点发麻。
  他只要否认一句,只要笃定地回答“全是谣传”,不仅王晓艳不会继续追究,还可能会出声制止校内的风言风语。
  但崔少言这会儿就是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遮遮掩掩地面对他和付靳的关系,让他觉得特别难受。
  见崔少言一直没说话,王晓艳大概都明白了。
  原本多好一个孩子啊,还是在这么一个节骨眼儿上,闹出这种事儿…
  “你…家里人知道情况吗?”王晓艳问。
  崔少言僵了会儿,而后摇头。
  他有想过总有一天,要将付靳的事儿告诉爸妈。但实际他完全不清楚,他们听说了会怎样。
  显然,这不是任谁都能接受的事情。
  王晓艳叹了口气:“像我们这辈人,大都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存在…但要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完全是另一回事。”
  “老师,”崔少言开口,喉咙干得厉害,“您能不能…”
  期末考试以后就是家长会,崔少言虽然有出柜的打算,但不希望是现在。
  “你放心,老师会替你保密。”王晓艳即刻说。
  崔少言顿时松了口气。
  “但老师有个条件,”王晓艳又说:“没有针对你的情况,换做普通的男女早恋,我一样会这么处理。”
  崔少言点头,表示理解。
  “不要让它影响你的学习状态,也不要做影响其他同学的事情,能做到吗?”王晓艳说。
  换言之,这是让崔少言谨慎恋爱,不要再搞出新的八卦素材了。
  “能。”崔少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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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推移和期末考试的逼近,三中里关于崔少言的八卦慢慢变少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没有空调的教室自然不可能有供暖,学生们一个个冻得抖抖索索,穿着羽绒服参加期末考试。
  实在冷,写起卷子连笔都抓不稳。
  今年三中三个年级安排统一时间放假,1月17号考完隔了两天,高三级单独组织召开家长会。
  估计就是督促家长在假期期间给孩子做好心理工作,好把握最后几个月的冲刺机会。
  家长会放在假期前开,正好开完了让家长把各自的孩子接回去。
  崔少言一直挺担心这个会,既怕王晓艳食言说漏嘴,也怕其他同学和家长说点儿什么。
  结果到了家长会当天,郑莉雯和崔涌泉各自出差,一个都没赶回来。
  崔少言顿时放松下来,其他学生都忙着接应自己的家长,他空下来不好独自离开,就专门帮王晓艳跑腿。
  “来来崔少言,帮老师导一下u盘里的视频。”王晓艳招手使唤。
  崔少言忙前忙后的,不一会儿家长们就陆续到齐了。
  教室里变得格外拥挤,家长们坐着,所有学生站在教室最后边,整个教室都是闲聊的声音。
  王晓艳开始播放视频,教室因而逐渐安静下来。
  视频内容是王晓艳拿她的渣画质手机录的,一帧帧画面在大屏幕上晃过,全是班里学生高三经历的点点滴滴。
  不少学生和家长都看得热泪盈眶。
  “好啊,拍得好。”像是贺键妈妈的人率先鼓掌。
  她看上去和贺键长得很像,而且也特爱大声说话,明显爱出风头。
  王晓艳讲话期间,她一直在底下搭腔,从没停过。
  “这基因真强大,想知道他爸是怎么活下去的。”葛栗小声嘀咕。
  “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我们当中不少同学取得了较大的进步。”王晓艳满面笑容道,“请各位家长看现在发下去的成绩单,上边汇总了学生们这一个学期来每次考试的成绩、排名…”
  这个环节真是无可避免。
  真进步假进步,大家自己心里最清楚。
  已经有不少拿到成绩单的家长回了头,与自己的孩子死亡对视。
  “怎么回事儿啊?”贺键妈妈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朝她看过去,挺嫌弃的。
  “怎么了贺键妈妈?”王晓艳竭力好脾气地问。
  “老师,这成绩统计确定没有出错吗?”贺键妈妈拍桌子,“我儿子高三以来一直是第一,期末考试怎么会变成第二?你们搞错了吧?”
  三班学生一听都懵了,到底是谁这么伟大,夺走了贺键的万年第一?
  贺键这会儿脸色又青又白,仿佛自己还活在梦里。
  几秒钟后,众人眼见着他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
  “噗……!”葛栗憋笑憋得脸都涨红了,不停掐余杭以确保自己没做梦。
  余杭疼得啊啊直叫,突然留意到面前空桌上的成绩单,拿了起来:“没弄错,第一在这儿呢!”
  崔少言就站在后门边,看了眼自己的桌子。
  噢,原来是他这么伟大。
  崔少言没忍住笑了笑,挺大方地看了眼斜对面的贺键。
  贺键震惊地瞪着他,脸上表情像要把他吃了。
  崔少言敛了笑,挑了挑眉,将视线移开。
  这次考试他确实有特别顺的感觉,只是没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
  “呃,是这样的…”王晓艳尴尬地解释,“咱们班这次考试,第一和第二仅有一分之差。大家都很优秀,咱们争取一起努力…”
  贺键妈妈的目光在班里扫视,不满道:“那位同学还真厉害,从没得过第一,突然就第一了。”
  她特地强调了“突然”,在暗示什么大家都明白。
  崔少言也不在意,他这次确实超常发挥,硬要说“突然”也没问题。
  他这会儿只想早点儿放假,好扑了付靳讨要点儿奖励…
  “那个…崔少言。”王晓艳皱着眉,“麻烦你到行政楼跑一趟,把咱班先进班集体的锦旗拿回来,待会儿要合照的。”
  合照?刚才怎么不早准备?
  崔少言反应过来,王晓艳这是要将他从贺键的瞪视里支开,便侧身从后门出去了。
  跟挤满人的室内截然不同,室外温度极低,崔少言刚从楼道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凛冽的寒风。
  刮得脸生疼,但崔少言只觉得特别开心。
  考第几不重要,重要的是假期马上要开始了。
  这还真是在学校里关久了,区区两周的假都能让他兴奋得直蹦。
  崔少言一路蹦着往行政楼跑,因为没朝王晓艳问清楚,他跑了大半栋楼,身上都给跑热了。
  最后拿到手的,就是个又小又丑的破旗子。
  明显是回收利用过很多次的,上边字都快掉没色儿了。
  崔少言慢悠悠往回走,高三楼底下停满了家长们开来的车,什么颜色的都有。
  他正要揣着旗往楼上蹦,忽然留意到了停在最外围的一辆迷你白色宝马。
  在看清车牌以后,崔少言心跳一下便加快了。
  这是郑莉雯的车。
  过去十八年里日常放他鸽子的妈妈,偶尔也会给自己点儿惊喜。
  崔少言心里有特别慌的感觉,一秒都不敢停,用自己能办到的最快速度往楼上冲。
  他们教室在六楼,这段路程显得特别的长。
  他平时就是迟到都不像这么跑,路上想着郑莉雯可能刚到,甚至未必找得到教室…
  当他赶到自己班后门,崔少言一眼就看见了郑莉雯。
  还是那副干练的职场精英打扮,显然刚到没多久,葛栗很热心地给她指位置。
  崔少言还没来及松口气,教室另一头传来贺键妈妈的笑声。
  “崔少言妈妈啊?”贺键妈妈大声说,“长得真漂亮,我经常听我儿子提起崔少言。”
  郑莉雯不明所以,只朝对方点了点头。
  “崔少言心理问题不少,平时你可得多关心关心他啊。”贺键妈妈说。
  崔少言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都像在倒流。
  “谢谢提醒,”郑莉雯礼貌道,“我觉得我儿子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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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继续。
  崔崽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脑袋,突然就不会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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