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团子
  “公子有何吩咐?”
  三喜垂首,恭敬道。
  闻鸣玉端坐在玉凳上,背脊挺直,气质清冷,仿若天生的皇家贵族。他平淡说:“无事,我想一个人待着,不准打扰。”
  “是,公子。”
  三喜点头,顺从地退了下去,以为公子要单独安静地看书做课业,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其实他刚一走,闻鸣玉就耷拉下肩,走到床边随意往后倒下躺着,一条腿懒懒地垂在地上,完全就是一条死咸鱼,毫无形象,懒到眼睛里连诡异的光都不会闪。
  看你还能跑去哪里。
  闻鸣玉想到这句话,还有说这话的某条狗欠扁的语气,就忍不住冷哼一声。
  跑,当然跑,怎么可能不跑。
  你说我跑不掉,我就偏偏要跑给你看,不气死你。
  闻鸣玉叛逆地晃了晃腿,和在穆湛面前蜜糖一般甜津津的少年完全不同,反倒有点桀骜不驯的意味。
  他躺了一会,想到什么,翻身坐起来,左腿踩在床上支起来,手毫不犹豫捏住金色的脚链,解开锁扣,取下来,任性地扔到一边。
  还想锁他,什么奇奇怪怪的十八禁设定,会听话才怪。
  闻鸣玉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给宫人下了命令,不让他们来打扰,为的就是……
  砰的一声。
  床上躺着的人凭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垂耳兔,软乎乎的,像团雪白的棉花糖。
  棉花糖从床上轻盈地跳下来,小jiojio一蹦一蹦,带动着头顶垂下来的兔耳朵也一弹一弹的。
  他动作非常熟练地蹦上了凳子,又跳到桌上,屁颠屁颠地跑到窗台,咻的一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白团子悄无声息地落地,爪爪踩在地上,下巴抬起,扫了一眼周围,宛如一只巡视地盘的猛兽。只是这只猛兽,有点过分可爱。
  这附近也不会有人,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放松了。
  垂耳兔一头扎进了草丛里,欢快地打滚,舒展筋骨伸个大大的懒腰,兔眼瞪圆,然后又懒懒地眯起来,肚皮朝天,大字形躺在草做的地毯上,蹬了蹬小短腿。
  这一大片提摩西草,全是他的!爽!
  垂耳兔翻了个身,两只爪爪抱住一簇新鲜的草,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嘴巴动得很快,长长的绿草随着他的进食动作在半空中晃荡,越来越短,消失在他嘴里。
  吃完一簇,又立刻向前继续,跟兔子形割草机似的,所过之处,把草皮都给啃秃了一片,和旁边茂盛的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秃然得有点可怜又好笑。
  如果提摩西草能说话,这会肯定哇哇大哭,痛骂这只无良兔子没有心,不明白秃子的悲伤。
  闻鸣玉啃得高兴,一时太过沉迷,反应过来往后一看,哦豁,草皮空了一块,非常明显,宫人肯定会发现的,怎么办?
  唔……这是一只兔子偷吃的,跟他闻鸣玉有什么关系?
  闻鸣玉伸出爪爪,把旁边的草往空地拨了拨,还压了两下,试图掩盖草地秃掉的事实。然后,小短腿一蹦,跑到另一边更茂盛的地方,继续吧唧吧唧啃草。
  因为身形太过迷你,他窝在草丛里,整个身体都能被草挡住,就算有人来了,也不会一眼就注意到草丛里长了只毛茸茸的垂耳兔出来。
  变回原形特别放松,感觉很好,但为了避免暴露,闻鸣玉都不会维持太长时间,吃了一会,他就准备原路返回,穿上衣服变回人类身份。
  但偏偏这时,外面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
  是宫人行礼的声音。
  暴君来了!
  闻鸣玉吓得瞬间僵住,透过草丛缝隙向外面看去,果然远处闪过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往这边过来。
  闻鸣玉方了,顾不上别的,慌忙一蹦一跳,跑到窗台下面,后jio用力一蹬,前爪攀住窗边缘,雪白的一团毛球在半空中左右晃荡了两下,小短腿蹬墙,借势爬窗钻进了屋里,目的地明确地扑到床上,变回人形,飞快地穿衣服。
  因为之前就怕出现这种情况,为防万一,闻鸣玉特意练了穿衣服的速度,平时衣服也偏向选容易穿的,亏得不是穿很繁琐复杂的贵族小姐女装,不然他肯定来不及。
  闻鸣玉迅速穿好,松了口气,正要装看书什么时,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脚链!
  闻鸣玉转身立刻在床上扒拉,拿起刚被自己潇洒扔一边的金色细链,弯腰扣在脚踝上,咔哒一声,他刚直起身,穆湛就正好走了进来。
  一眼看到的,就是漂亮的少年坐在床沿,脸颊泛着浅浅的红色,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浅色衣袍垂落,衣摆下是赤.裸的双足,脚腕上挂着一条细链子,衬得纤细而脆弱,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穆湛眸色一沉,缓缓走近。
  闻鸣玉心里发虚,紧张得脚趾都无意识地微微蜷缩起来。
  穆湛看了一眼,忽然伸手过去,在闻鸣玉慌得差点控制不住本能闭上眼睛时,他的手轻轻掠过发丝,就又收了回去。
  指间多了一片小叶子。
  “你干什么去了,头发里还能藏片叶子。”
  闻鸣玉刚放下一点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他下意识看向窗外,笑着说:“可能是我刚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不小心沾上的吧。”
  穆湛淡淡地嗯了一声,手里捏着那片叶子,漫不经心地把玩。闻鸣玉感觉自己像是成了穆湛手里的叶子,心被揉来搓去,卷得不成样子了。
  “还挺听话。”穆湛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闻鸣玉仰头,神情似有些不解。
  穆湛勾了一下唇角,意味不明说:“孤本以为,你会趁孤不在的时候,偷偷把脚链摘下来。”
  闻鸣玉心里一咯噔,猜得真准,简直像监视了他一样。
  他回过神来,立刻摇头,“怎么会,这可是陛下送我的礼物,我怎么舍得拿下来。”
  说着,他下意识就摸了一下脚腕上的链子。幸亏刚才及时想起来戴上,不然都不知道暴君会发怒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穆湛盯着他瞧了一会,伸手放在他的头顶上,嘉奖似的摸了摸,沉声说:“乖。”
  闻鸣玉:“……”
  我不乖,我只想打狗。
  他仰头,一脸天真无辜,两眼弯成月牙,笑着问:“陛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穆湛:“孤没事就不能来?”
  闻鸣玉噎了一下,“……当然不是,陛下来看我,我很开心。”
  开心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穆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将手里的叶子一点点卷起来,再稍一用力,叶子瞬间就被揉成碎片。
  “既然如此,孤得多来。”
  闻鸣玉两手贴在一起,歪了歪头,难掩激动的情绪似的,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吗?!能见到陛下,我特别开心!不过……会影响到陛下做事吗?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没事的。”
  “无事。”
  “那太好了!我也会注意不打扰陛下的。”
  闻鸣玉两手撑在身侧,背微微后仰,弯成好看的弧度,垂在床沿的小腿前后晃动,脚踝上的细链也轻轻碰着皮肤,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浑身都在表达着愉悦的心情,似乎真的为了能经常见到暴君而开心,但在穆湛进屋之后,他看穆湛的时间却不多。
  穆湛沉默地看了一会,又转头看向窗外,忽然说:“那片草怎么缺了一块?”
  闻鸣玉轻快晃着的脚顿住,然后顺着穆湛的视线看过去,毫不知情似的,故作惊讶,“还真的是,好神奇啊。”
  “这里的宫人是怎么做事的。”穆湛声音微冷,隐含不满。
  闻鸣玉怕别人因为自己被罚,想都不想,连忙说:“没事,很快就会又长出来的。”
  “他们办事不力,你还给他们求情,找借口?”
  “没有,我只是……我不太懂,要不陛下教教我?”闻鸣玉歪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直白而不避讳。
  仿佛昳丽柔软的鲜花下面,带着细小的刺,平时不展露出来,却又会在不经意间挑衅似的扎你一下。
  穆湛却没有被冒犯激怒的感受,反而饶有兴致,像是看到家里养的小奶猫伸出爪子,调皮地抓了他一下,有种自上而下的纵容,并不在意。
  他伸手撩起闻鸣玉额前垂落的发丝,让他明亮的双眼完全露出来,上挑的眉角,带着几分肆意的少年气。
  “想孤教你,你拿什么来换?”
  穆湛锁住他的视线,笑了下,神情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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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崽:我收回,我什么都没说qaq
  穆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