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谢锦随毫不客气地接言嘲讽,“你还想做剪纸大师?痴什么心妄什么想呢?你忘了你当初的红盖头上绣的什么鬼画符了?”
  孟长宁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然后抬手就取下了谢锦随腰上的荷包,收回自己怀里,“嫌丑是吧?有本事你就别求着我绣啊!更别天天带着招摇过市啊!现在全晋州都知道我绣活儿干得不好了,都是你的错!”
  谢锦随立马犯怂,好声好气讨饶道:“哪里哪里,娘子亲手绣的,我怎么敢嫌弃!”这可是他背了好长一篇文章才向孟长宁讨来的彩头,可不能就这么给收回去了。
  谢锦随又小心地把荷包给抢了回来,然后好好地挂在自己腰上,这才觉得满意了。
  “哼——”
  谢母在一旁瞧着,心里欢喜又假作叹气的模样,孟长宁忙问:“娘怎么了?”
  谢母放下手里的剪纸,打量着孟长宁的肚子,“我瞧着你们这感情也不算差,怎么就还没个动静呢?”
  孟长宁一时哑言,这段时间临近年关,孟长宁和婆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免不了又谈到了这个话题。
  孟长宁尴尬一笑,小手在案桌底下戳一戳谢锦随的腰,示意道:你快回话!
  谢锦随接收到自己媳妇儿的求救信号,自然是身先士卒,当仁不让。
  他一把搂住孟长宁的腰,笑道:“娘啊,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长宁嫁过来才半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再说了,我们感情好,不是更不用担心吗?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谢母瞧着自己儿子这副不着急的模样,心道这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把剪纸收起来,“算了算了,随你们吧,我可告诉你们啊,你们最好是早些给我弄出个孩子来,不然以后我老了可就抱不动了。”
  谢母起身,“今日就到这儿,你们小两口腻歪吧,我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母亲慢走。”二人连忙起身相送。
  好不容易把长辈送走,孟长宁长吁一口气,将方才淑女端庄的模样扔在一边,伸长懒腰就往床上一趟,眯着眼睛道:“这剪纸啊也是个费眼睛的事儿。”
  身旁的被子陷了下来,谢锦随也躺在一旁,“还是个废脑子的事儿。”
  孟长宁躺下就开始昏昏欲睡,耳边传来不太真切的声音。
  “长宁。”
  “嗯?”孟长宁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没什么意识了。
  谢锦随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见没人回应,转头一瞧人已经睡着了,不由得轻笑,“这倒床就睡的习惯倒是没改。”
  然后把人抱起来放进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他也脱了衣裳侧卧在一旁。
  盯着孟长宁恬静的睡颜,不知为何心中格外安宁,谢锦随伸出手描摹她的面容和轮廓,长得也不是天仙,偏偏就叫人上了心。谢锦随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然后搂着她的腰自己也补一个觉。
  风雷谷,孟长宁浑身是血地看着周边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她挣扎着从死亡堆里爬出来,可撑着长鹤银枪还未走远,便摔倒在地,闭眼前她似乎看见了一双军靴模模糊糊出现在眼前渐渐走近。
  她挣扎着想要睁大眼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是她做不到,眼睑闭合再无知觉。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可无论是那一个,孟长宁都不由地伸手想要抓住那个人,想知道他是谁。
  她死死地揪住手边的东西,口中呢喃不清。
  眼前的画面一转,是黄沙是蓝天。
  可是,是血染蓝天,是血漫黄沙、尸骨成堆。
  季川之战,孟长宁看着姬北城乘着铁骑追击而来,他拈弓搭箭,手臂端平有力,拉长了弦。
  孟长宁回身也持箭相搏,可是两箭在空中交汇,孟长宁的箭射穿了姬北城的箭,击中了姬北城的右胸口。
  姬北城的箭却分为两支中在了她的腹部和右肩。
  身上的痛感已然麻木,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死在了那一瞬间的,她的神志也停顿了,不再思考,不再转动。她眼睁睁再看着姬北城搭箭,却双手无力,头脑失神不知道反击亦或躲避。
  长箭破风而来,眼看就要落在她的心口,孟长宁不躲不闪不闭眼,就是平静麻木地看着。
  可是下一瞬倒下的人却不是她自己。
  “圆圆……圆圆……”
  孟长宁抱住怀中的人,两个人中了三支箭,长箭将人分隔,彼此想要抱紧都难。
  她说:“阿宁哥哥不哭,圆圆不疼……”
  她说:“阿宁哥哥笑一笑,圆圆走的时候就不疼了。”
  她说:“阿宁哥哥,圆圆要先走一步了。”
  她说:“阿宁哥哥,圆圆先去尝一尝孟婆汤苦不苦,若是苦,圆圆给你加糖……”
  她说:“阿宁哥哥……”
  “秦圆!”孟长宁突然大叫一声,从床塌之上惊起,双目大睁,额头冒着大滴的冷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惊恐的状态里。
  连带着旁边衣裳被抓皱巴的谢锦随也一惊,然后坐起身,大喊:“孟长宁!”
  远方传来的呼唤将她失落的魂魄召唤回来,孟长宁有些恍惚失神地看着旁边的人一时间竟有些魔怔和茫然。
  谢锦随抬手用衣袖为她擦去额角的冷汗。
  孟长宁呆坐在床上,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缓过神来,她轻轻环住谢锦随的腰,哭腔道:“谢锦随。”
  “我在。”
  孟长宁将头埋进他的胸口,眼泪阴湿了他薄薄的寝衣,他抱住身前脆弱不堪的女子,用身体的温度给予她一些力量。
  “我怎么能忘记她呢……”孟长宁有些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事实,愧疚和自责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可她却无能为力更不敢自救。
  上辈子是无尽的战争,无数的厮杀让她能短暂的忘怀这一幕。
  这辈子,她从回来开始就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一切,她把自己所有的愧疚和补偿都放在谢锦随身上,其实又何尝不是对秦圆的一种补偿呢?只是为什么老天都让她重来一次了,却不让她回到可以救下秦圆的那一天呢。
  孟长宁无力又疲惫。
  若是当时她没有愣神,也没有麻木,一定可以接住那支箭救下秦圆的。一定可以。
  姬北城说她不配为将,他说的没错,如今的孟长宁根本就是个懦夫。她没有办法再回去面对那个布满了秦圆鲜血的战场,更无法面对杀死秦圆的姬北城。
  哪怕她知道上了战场就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彼此各为其主,可她心中的恨却无法让她理智,这样的她上了战场只会意气用事,她再也不是那个可统帅千军却眉头不眨的孟长宁,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地看待这一切了。
  姬北城为什么要来,孟长宁心中充满了怨恨,她既不能手刃仇人又不敢自杀谢罪。这样的她活得就像是躲在阴暗的地沟里的一只臭老鼠,阳光普照的地方她不能去,阴暗的地狱她不敢去。
  好不容易掩盖,好不容易催眠自己忘却的事情,他一来,那双充满了煞气的眼睛一瞬间就能让她想起那些掩藏许久的噩梦。
  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连灵魂都在发颤。
  季川之战使她成神,却也成了她的心魔。
  现在的她上不了战场,不仅仅是因为身份,还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站在战场上的能力和勇气。
  如果战争只会带来无辜的伤亡,那为什么还要战争,以战止战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求和虽然屈辱却不再有人死亡,这样……不好吗?
  秦圆的死动摇了她的信念,动摇了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
  每想一分,孟长宁心上的石块重一分,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催更?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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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修身养性
  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下, 终于是迎来了年节。
  新年喜乐的气氛也缓缓地将孟长宁低落的情绪冲走, 开始融入欢快的春节里。
  这年冬日雪越下越大,顾未生带着平生连夜溜出冷宫跑到了谢家。
  其实顾未生的事情已了,如今只需要做的就是每日给皇后调配药剂,陛下寻了个借口将她放了出来。
  可是顾未生却赖在了冷宫不愿意动弹,承平王亲自来劝都没有用,一个不愿意交出天子佩一个就不出来, 两人谈崩了。
  孟长宁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既不愿意回到承平王府也不愿意住回原来的宫殿,还不如待在冷宫逍遥自在, 守卫还稀疏, 时不时还能溜出宫来玩儿。
  顾未生冒着大雪来的时候, 刚好撞见谢母在教孟长宁两夫妻包饺子,她丝毫不见外, 也笑嘻嘻入手。
  她来了孟长宁便开心了,因为顾未生包饺子的水平比她还差,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孟长宁指着顾未生手里那个肚子都鼓出来了的饺子, 对谢锦随大笑道:“快看, 快看, 她的饺子比我还丑!”
  顾未生嘴角抽动两下, 左右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饺子也没有那么丑嘛,再瞧瞧孟长宁手里的,冷呵一声,“你以为你的能比我好到哪里去!”然后笑嘻嘻趁她不注意, 手指一戳就把孟长宁好不容易才包全了的饺子皮给戳破了。
  顾未生乖巧无害道:“瞧,长宁哥哥,你的饺子比我的先破呢——”尾音弥漫,这是赤/裸裸地挑衅。
  孟长宁瞧着自己英勇就义了的饺子,大喝一声,“顾未生!”将所有人都镇住,旋即趁大家失神期间,飞快把自己一手的面粉灰尘抹在顾未生最骄傲自满的小脸上,然后叉腰大笑:“秦软软,跟我斗?你还太嫩了点!”
  顾未生摸一手自己脸上的面粉,大叫一声,声音尖细得都能刺穿人的耳膜。孟长宁瞧着自己一手的面粉,忍住了掏掏耳朵的冲动。
  只见粉尘一起,顿时厨房里白色弥漫,像极了冬日清晨的大雾,只是这雾飘进人的鼻子里,弄得人呛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