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愁
  自从被老两口打骂了一顿,又因为福宝出事那天,薛清梦的表现,三房这两口算是被老两口彻底无视了,两人倒也乖觉,除了吃饭的时间基本上就不出来。
  张长志从小就在外面读书,真要算起来,十五岁之后就开始经常不回家,但他和家人的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
  心中也清楚家人对他的期望,或许正是因为心中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他无法面对的情况下刻意遗忘,以至于他已经想不起最初看到一家人为了他能在镇上读书而努力时,心中的感动和珍惜。
  他已经想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农家子的身份不满的,或许是别人都有长衫穿,而他穿的只是普通的衣服,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
  也许是看到当初不如他的人因为有钱,请了名师,在不久之后就比他强的时候,也许是被先生隐晦的指出要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能死读书,还需要银子打点交际的时候。
  太多太多,一点点累积下来,以至于他越来越不喜自己的身份,不再是最初那个一心读书的少年郎,而是开始想走捷径的自己。
  这些天他在屋子里,固然是因为之前被打受伤的缘故,还有一些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真正冷静下来之后,他能够看到的更多,原本就是以夫为天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越发不关注别的,日日垂泪,心中只有生个儿子的念头,两个已经不小的女儿,与他们也并不亲近。
  大哥二哥那天说的话,父母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想,张长志茫然的问自己,自己是否真的错了。
  尤其是看到两个女儿,对待家中任何一个人都比对待他们他们亲近,还有那个小小的,因为妻子胡闹而早产的小女儿。
  一家人都在为那个孩子忙碌,而作为孩子亲生父母的三房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有什么反应,也忘记了曾经他也是希望有个小妹妹的,想要家中有个女娃在。
  后来他就想自己成亲后有了女儿就给娘养着,娘那么喜欢女孩一定会高兴,但后来家中的女孩多了,也就没人稀罕了,他也再没有过对女儿好的念头。
  长久以来他见到的人都是说男孩才是一个家的根,女儿没用,哪怕是他们那些同窗也是如此。
  在乡下家里穷,女人出去干活是很正常的事,但在读书人眼中女人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他记得有一个同学因为穷,娶了个商人之女,从那之后大家都离他远远的,嘲笑他娶了个抛头露面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多了,他对女儿也越来越不上心,心中慢慢被同化,觉得女儿没什么用,更没在意过。
  他这样的想法也让妻子更加想要生个男孩,现在回想他竟想不出自己和女儿之间有过什么交流。
  在房间里待了五天,期间听到福宝好了,他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固然不怎么喜欢女儿,但那也是他的孩子,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他知道娘的脾气,说了给大房,那就是准了的。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样也好,他即使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可能像大哥二哥那样疼爱一个女儿。
  一早他就将自己的包裹准备好,看着希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张长志叹了口气,“你在家多听爹娘的话,我会多回来看你们的。”迟疑了一下,才道,“对春桃夏荷好点,到底是咱们的女儿,至于福宝,娘说了给大房,以后就当那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吧。”
  “好。”薛清梦眼眶有些湿,她心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已经有多久,相公走的时候不曾理会过她。
  张长志吩咐完妻子,走到上屋门口,敲响了爹娘的房门,等里面传出声音,他才推门进去。
  屋子里光线很暗,这个时候还很早,外面还能看到几颗挂在天上的星子,屋子里更是黑。
  他站在门口的地方,低声道,“爹娘是我不对,我今天就回书院了,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
  “嗯,你知道就好,能考就考,不能考就回家种地,咱们家那么多地,怎么也饿不着你。”张老头瓮声瓮气的道。
  等了半晌,没有再听到其他声音,张长志苦笑一下再次给爹娘道别,转身离开,他知道这是他娘暂时不想理他。
  不说张长志心绪万千的前去书院,上屋里张老头睁着眼不说话,好一会后才小声道,“要不让老大给他送点钱吧,总不能看着他挨饿。”
  张婆子摇了摇头,“让他好好想想,吃些苦头也好,你也知道如今家里的情况,不说下面的孩子都长大了,单就是其余三房不可能对老三家没一点意见,之前没发现就算了,现在发现了,总要让老三知道感恩,别花了兄嫂的银子,还觉得都是应该的。
  咱们以后就老了,总要多为几个孩子想想,现在趁着咱们在,压着老三让他扳过来,以后就算是他过的没那么好,有兄弟情分在,其他三房也会帮衬一些,总比闹得最后兄弟反目的强。”
  张婆子看的清楚,有句老话亲兄弟还明算账,这些年她这些孩子足够孝顺了,她也不能仗着孩子孝顺就一味的无视他们的付出。
  又是好一阵沉默,福宝突然发出细弱的哭声,张婆子一骨碌起来,发觉孩子又热了起来,将药丸化开喂了下去,又换了尿片,等一切弄好福宝也不哭了。
  张婆子发愁起来,“这孩子看来以后是真的离不了药了,人参这东西那么贵,以后可怎么办?”之前那株人参大伯算是半卖半送给他们的,以后再用肯定价格更高,这东西可不好弄。
  “哎,也真是,那人参全都入了药吗?”张老头也愁,从几个孩子长大之后,他已经很少这么发愁了。
  “还有几根参须,我专门留下来的,怕以后认不出这东西。”张婆子小声道。
  “有就好,一会你把东西拿出来,这几天我和几个孩子找个时间,去山上找一下。”“行。”
  在老两口为银子发愁的时候,县里一座精致的庄院内,赵厉纠结的看着好兄弟身后跟着的女人,怎么这去了京里一趟,回来还带了个女人?
  “赵大哥,我回来了,公子在吗?”一身短打装扮,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到耳根的狰狞疤痕的壮汉爽朗的道。
  “在,我说赵诚你这是怎么回事?”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后跟着的女人。
  赵诚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对赵厉使了个眼色,“这是京中贵女,太史令家中的女儿,来祁县见故交。”
  赵厉和赵诚关系好,双方一使眼色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挑眉故意大声道,“赵诚啊,前两天我看见弟妹和你女儿了,她们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赵诚以为这是好兄弟帮忙解围,忙回应了几句,两人只当没看到跟着赵诚那女子倏然变化的脸色。
  赵厉就是当初跟着虎威将军的公子去往桃花村杀狼的其中一员,还在张家住过,他发现了一些事情,心情激动不已,本来打算回来就告诉赵诚的,结果赵诚刚好被派出去办事了,这一拖就是将近一个月。
  赵诚可不知道此时赵厉心中的想法,他只觉松了口气,又和赵厉说了两句话,才转身对那女子道,“李姑娘,在下还有事在身,府中又都是男子,恐怕不适合姑娘居住,现在我就让人送李姑娘去柳家。”
  他本来就不想对方跟着,也是因为没办法,对方又是个姑娘家不好做的太过,现在有了赵厉之前那一出,应该能让这女人离开才是,赵诚心中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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