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们只能在心里反驳一句:不是娘娘想召她入宫,是皇上主动提出要看看,谁还能拒绝不成?
  慧妃心里是堵,也有比她更堵的,就是徐氏。
  因为老爷的固执,徐氏烦透了心。明明各位夫人都跟她观点一致,大家都告诉他那是冯念,他总觉得不是,还说那些只见过一两次的真能记得那么清楚?她们说的怎么作数?
  “那你去问问裴泽父子,十月初七他们在御前见过娘娘不是吗?”
  对哦。
  他们当时就见过,怎么没觉得有问题呢?
  揣着这样的疑问,冯庆余使人跑了一趟,喊来裴泽,在见面之后也顾不上寒暄,直截了当的问:“你在宫里是不是见过熹嫔?”
  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事,但裴泽还是点点头:“见过。”
  “你那会儿见到她是什么感觉?”
  “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说你感觉她变化大吗?”
  裴泽仔细回想了一下,告诉他:“是长开了很多,各方面都比以前更好,整体看起来变化颇大,料想是宫里的水土养人。”
  “这么说你也觉得她就是冯念?”
  “那不然还能是其他人?”
  因为全家都被贬为庶民,他们觉得没面子很少出门,跟以前的亲戚朋友也断得差不多了,就导致冯庆余闹了这么大个事,裴泽一家还不清楚。
  这时候他知道了,冯庆余说自己在除夕宫宴上见到熹嫔,虽然能看到一点女儿的影子,但是差别太大太大:“要是八九年不见,她变成那样还勉强说得过去,才八九个月怎么可能?我怎么也不相信。”
  徐氏听说裴泽到了,她走出来就听到这话。
  敢情老爷还不是完全没认出,是觉得变化大了不可能?
  徐氏回想了一下,心说这有什么不可能?与此同时,裴泽也想到一种可能:“您说是除夕宫宴,娘娘们总要盛装出席,变化太大是不是因为她点了妆?”
  “点妆?画个眉毛抹点胭脂就能变成那样?”
  裴泽其实不想详说,可是冯庆余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没奈何,只得提起上上年春,冯念到康王府做客,跟他一起去赏过桃花,那会儿为了应景她就点过桃花妆,也特别好看,跟平时很是不同。
  “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她在家里从没有过。”
  “是不敢有。她凡事不出头,日子都不好过,张扬起来还能有好下场?不得让继母随意发嫁了?就因为您一点儿不在乎长女,即便我喜欢她都不敢提,提出来家里也不会同意……您稍微对她上点心都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现在她一定痛恨我,你们冯家也差不多,你从前对她不起,还以为她飞上枝头了会不计前嫌心向冯家?做什么美梦?”
  因为摔得太惨,惨到几乎没可能翻身,裴泽反倒豁达了。
  他说完心里一阵痛快,门外徐氏听见,心如刀绞。
  就这个话,分明是说他喜欢的还是宫里那个,对曦儿根本没多少感情。要是这样,曦儿不是太惨了吗?高门嫡女必须要嫁给个庶民,对方还不喜欢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徐氏顾不得劝冯庆余,她喊住往外走的裴泽要跟人论理。
  她说了很多,说曦儿多不容易,她要嫁过去会失去多少,结论是你必须对她好,要不畜生不如。
  这话入了裴泽的耳,没进他心里,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冯曦可怜。
  这门亲事最早是冯曦主动,她凑上来不就是看中康王府世子妃的位置?或许还有一点是想跟冯念较劲?再看王府出事以后她迫不及待想要抽身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女人,只想来过荣华锦绣的日子没想过跟你共患难的。
  徐氏说那些话裴泽不仅不感动,还有点想笑。
  他没去争没去辩,就这么走了,留下徐氏满身绝望站在庭院里,跟她一样绝望的还有冯庆余,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并且还是人到中年这种,他对有些东西一点儿也不了解并且接受度极低。
  你说化妆,他想到的也就是擦点胭脂描个眉,裴泽说冯念技法高超,认真画完就能脱胎换骨,他心想除夕晚上该不会就是这样吧???
  那么盛大的场合娘娘们精心打扮之后隆重登场没毛病。
  加上娘娘们跟臣子之间隔着段距离,又是晚上,他没看明白恍惚间觉得那不是……好像说得通。
  之前头一直很铁,坚定认为自己没错的冯庆余首度怀疑了。
  人呢,一旦动摇起来,距离全面溃败就不远。
  又要说,像他这种人,就算犯了错,会舍得怪自己吗?
  不能怪自己,又不敢怪宫里的娘娘,徐氏可不就成了背锅侠。冯庆余黑着脸走到庭院里,对她斥骂道:“都要怪你!要不是你面慈心苦对她不好,她也不会总是藏着掖着。人进了宫我才知道自己女儿多才多艺,在你手上讨生活时她愣是一点儿也没显露出来,你这女人到底有多可怕?”
  还在想冯曦的事,突然挨了一顿骂,徐氏起先愣怔,听明白之后就委屈起来。
  “说话可得讲凭据?这十几年我对她不好吗?我哪里刻薄过她?她在府里藏着掖着难道不是自己心眼小见不得您续弦天生排斥我这后来的夫人?”
  “你要是个好继母,能让冯曦抢她心上人?”
  “冯庆余你搞清楚!曦儿不止是我女儿也是你的!她也不是故意那么做,只是情不自禁……”
  “都情不自禁了她后来闹着退什么亲?你说啊。”
  徐氏恨死了,她咬牙说:“要不是我女儿,她还进不了宫,她该感激我们才是!”
  ……
  夫妻两个大吵了一架,徐氏深感委屈,当日就回娘家想搬救兵。冯庆余懒理会她,一门心思在琢磨该怎么解决这次的问题,要是平时有误会他可以进宫去跟皇上说明,因为在除夕当晚被逐出宫,现在他进不去了。
  没办法,他安排人递话去请了外嫁二十年的亲姐姐回来,作为正四品官的太太,又是冯念的亲姑母,想想办法总能见她一面。
  姑太太也明白兄弟倒了对她没任何好处,听说是因为人长开了些,外加盛装打扮过,以及天色暗,才会一晃眼没看准,她立刻答应下来,说只要能顺利进宫去,一定同熹嫔好好解释。
  随后她就去申请了,一天之后才得到肯定答复。
  冯念答应见她,想看她会捎来些什么话。
  等的时候,陈圆圆问她跟这个姑母感情好吗?
  这话勾起她很多回忆。
  冯念:“我出生的时候,姑太太嫁了好几年了,她回娘家不多,倒是她女儿经常过来做客,跟冯曦关系很好。”
  陈圆圆:“那就是不疼你的。”
  冯念:“亲爹都不疼我,还指望人家疼吗?小时候我想起来还委屈,看人家有爹娘疼,我娘一撒手亲爹就成了后爹。起初肯定难受,换做任何人在我的位置上,看到冯曦冯冯俊相继出生,他们亲亲热热是一家,心里都得恨死了。但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起初耿耿于怀,后来就满不在乎了,只恨不得早点从冯家的笼子里挣脱出去,不想再见到他们。至于冯家的亲戚朋友,都是看冯庆余的脸色行事,他疼谁别人就夸谁,这没什么好说的。”
  吕雉:“因为他是吏部尚书,没关系,现在不是了。”
  东哥:“不是说暂停职务?过阵子总要复起。”
  妲己:“遇上这么个狗皇帝真就未必,他把苏贵妃贬成苏妃让人暂时冷静一下,现在也没给升回去,搞不好早忘记了。”
  褒姒:“正因为是这样,冯家才会安排姑太太来,指望给你解释清楚,也让狗皇帝知道他不是故意来找茬,而是事出有因。”
  赵飞燕:“我们知道他是被西施、褒姒、陈圆圆的技能外加群主惊艳的化妆手法坑了,别人又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解释?哪怕把问题推在盛装上面,可其他人不都认出来了?这解释狗皇帝会愿意听?”
  夏姬:“别人兴许会,他不会,他才不会考虑你的个人特殊情况,没认出来就是你不对,伤了我娇娇的心也是你不对,没直接罢官只停个职够给你面子了,还想怎么样呢?”
  就这事,吕雉跟刘邦稍微聊过,都觉得他要复职的阻力非常大。
  吏部尚书是个大肥缺,这职位很重要,也有很多人盯着。现在出了这个事,同僚非但不会帮他说话,还会往严重了讲,加紧打压,恨不得扶自己的人上去夺他的位置。
  本来只是他头铁认死理在御前闹了笑话,皇上气几天就完事,现在要命的是追在后面痛打落水狗的。
  冯家那位姑太太在说好的时辰来了,她也有一年时间没见过冯念,今儿个见了怎么说呢?
  是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按照兄弟说的,那天人还画了格外精致的妆容,作为男人他看走眼没认出也情有可原……才怪啊!!
  别看姑太太答应得爽快,承诺说一定帮他解释清楚,但其实她心里在打鼓。
  这回事,要解释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
  心里知道瞎,她还不能退缩,姑太太一见着冯念就堆满笑,亲亲热热的同她寒暄――
  “真没想到你会进宫,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家里没为你准备太多,在宫里很不容易吧?”
  “我一过初选就通过敏妃娘娘引荐入了皇上的眼,得皇上庇佑有什么不容易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
  “快别这么说,我跟着皇上虽然还没一年,也知道这世上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这话点燃了炸药桶,以妲己为首的小姐姐们刷了一大页的问号过来,字里行间都是你在说什么鬼话?
  冯念:“你们仔细听我说的,这世上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各位姐姐都不做人了,醋什么呢?”
  ……
  这么说好像也是。
  看群里消停下去,冯念继续听姑太太说。
  姑太太的话术也谈不上高明,刚才为了套近乎说你在宫里不容易啊,我很心疼,这话也就是狗皇帝没在,给他听见就得黑脸。
  好不容易这个话题过去了,她又说以色事人不是长久的事,现在你得宠不好生提拔娘家人,以后皇上心意变了,到那时你既没子嗣又得罪了家里,将如何在宫中立足呢?
  整个群里,就陈圆圆觉得这话本身还是有一点道理,以色侍人不长久没毛病,但是渣爹继母也不见得靠得住。提携了他们以后真能得到回报吗?难说。
  陈圆圆这么想是基于自身经历,其他人就简单多了。
  褒姒:“……”
  西施:“……”
  东哥:“……”
  妲己:“哎哟我这暴脾气!我真恨不得拿双臭袜子塞她嘴里,不会说话就闭嘴,大过年的触什么霉头?”
  吕雉:“冯家让她进宫来打圆场,是认真的吗?”
  姑太太也意识到自己着急了,她修饰了一下,说:“你知道我说话一直都比较直,可我真是为你好,你得宠的时候不觉得,满心满眼看到的全是皇上的好,可要是他把宠爱给别人了,还会这么怜惜你吗?你看丽妃苏妃她们,哪个没得宠过?如今又是什么光景?娘娘就听我一句劝吧,别太计较以前的事,同娘家好好相处。”
  姑太太说这个话,差点把她自己都感动了,可冯念她就只想笑。
  “您非要劝我摒弃这个现在对我好的,去相信一个从没对我好过的,不觉得很滑稽吗?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不久病故了,父亲除了假惺惺的给我取名叫冯念,还做过什么?你说他是我的靠山,可我觉得姓冯的全是吸血虫,看你风光得意时恨不得死死扒住给你吸干了,等没了价值哪儿凉快你就上哪儿呆着去。就这样的娘家人,我一点儿都不稀罕。知道姑太太是受人之托来的,你就告诉他,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要折腾就别怪我心狠,我可不是那种干打雷不下雨的人。”
  “谁都会犯错,你爹以前受继室蛊惑亏待了你,现在想起来他也很难过。”
  “他难过是应该的,我要是他我也心痛,早知道大女儿能进宫去当娘娘,可不得做好铺垫,哪敢那么怠慢?”
  “娘娘到底要怎样才能谅解你父亲?”
  “没可能,别说了。”
  冯念准备送客了,姑太太还不肯走,拽住她急声道:“你父亲虽然对不起你,但他是个好官,为朝廷做的都是好事,他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这话不该跟我说,这事儿也不是我管的。”
  继徐氏杨氏之后,冯家姑太太铩羽而归。
  她出了宫门,乘上马车上冯家回话,见着兄弟冯庆余就是一阵摇头叹气:“难怪你认不出她,她变了太多,太多太多,以前多好的姑娘?懂事并且知进退,还很听话,没见跟长辈唱过反调。不像宫里那个,不记恩只记仇,她觉得你待她不好,可除了她还有哪个会这样想?让她活着长大了就是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