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刘欣起得有些晚。
  昨天因为张强的突然到来,刘欣毫无意外的失眠了。想到他们纠缠不清的十年,想到张母的那些话,刘欣的心乱糟糟的,直到天蒙蒙亮才因为疲倦迷迷糊糊说了一觉。
  醒来前她做了个梦,梦里张强牵着她的手,与张母对峙,男友力爆棚的样子帅极了。可当他说要带着她私奔、浪迹天涯,再也不回京州这个地方时,刘欣犹豫了。
  她放不下,放不下她的事业,她苦心成立的律所,能走到今天,她的每一步都有血有泪,说她贪慕虚荣也好,贪恋权利也罢,她就是放不下。
  梦里那种难以取舍的感觉,令她纠结的醒了过来。
  发觉是个梦,刘欣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里却还揪得难受。
  时间已经不早,刘欣起身进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番,顺手从衣柜里拿出一身黑色的套装换上。
  从卧室出来,就看到张强胸前围着她平时用的碎花围裙,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
  “你醒啦!快过来吃早餐。”
  “你做饭?”刘欣象见了鬼一样看着张强。
  他头发有些凌乱,浅色的围裙上有星星点点的污渍,一副狼狈的样子。
  刘欣好奇地迈步朝厨房里走去。
  还没走进厨房,一股浓烈的烟味已经传了出来。
  刘欣连忙走过去,把天然气关掉。
  一锅看不出所以然的浆糊冒着浓浓的热气和焦糊的气味。
  刘欣刚想出言讽刺他几句,回眸就撞上张强一脸懊恼的眼神,她开大排风,清清嗓子,“糊底了,上面的应该还可以吃,你盛的时候注意点儿。”
  张强当即就松了一口气,“没问题,你出去等着吧,马上好。”
  刘欣看了眼料理台上盖着银色盖子的餐碟,“嗯”了声走了出去。
  她托着腮坐在餐厅椅子上,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张强一碟碟端了出来。
  每人一碟一碗。
  碗里是刚刚的粥,远远地就能闻到淡淡糊味。
  打开银色盖子,碟子里是一根煎香肠,两只太阳蛋。
  张强神情有些自豪,“我知道你今天要上庭,特意做了这个,寓意满分,祝你旗开得胜。”
  刘欣假装没有看到香肠上焦掉的地方,切了一块放在嘴里,“谢谢。”
  张强脸上的笑容扩大,打开自己那份早餐,同样是寓意满分的香肠、鸡蛋,“我今天也要上庭。”
  刘欣点了点头,无声地又吃了第二口。
  视线却早就留意到张强握着刀叉的手上有几处烫伤,红痕班驳,看得她心里发软发疼。
  就做个早餐而已,他怎么就把自己弄出这么多烫伤?
  本来临睡前已经下定决心今早就让他离开,可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从来都知道,张强根本不是一个进厨房的人。
  生在张家,他只要做个学业精进,光耀门楣的儿子就够了,这些事情,家里有佣人,他一点儿不用管。
  如果不是出国留学了几年,刘欣很相信张强可能连煤气炉都不会开。
  张强很满意的看着刘欣,她吃的每一口,都等于给了他最大的肯定。
  虽然过程不太顺利,卖相也不怎么好,但味道应该还不错吧!
  张强满意的吃了一口,“唔……”
  他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这他妈是什么味道?
  张强苦着一张脸,抢过刘欣手里的刀叉,“你还是别吃了!”
  “我觉得还可以,第一次做这样算不错了。”
  实际上她七岁第一次做饭,做的都比这个好吃,大该那个时候太穷了,吃什么都香吧。
  张强悻悻扯了下唇,“我下次会注意的。要不你试试那个粥,我是按网上的教程一步步做的。”
  刘欣点点头,拿起勺子。
  “哎呀,算了,还是我先尝尝吧!”
  张强真是怕了,拿过勺子先吃了一口,“呃……你还是别吃了。”
  刘欣看着眼前乱糟糟的那碗,终于忍不住问,“你做的是什么粥?”
  “皮蛋瘦肉粥,我真的是按照网上教程一步没错那么做……”
  张强郁闷的都快哭了,他明明按照教程做足准备,怎么就……他也预料到不会太美味,但加上他亲自动手的诚意分,总应该不会太差。
  可出来这味道,多少诚意分也搭救不了呀!
  刘欣点了点头,尝了一口,“你火开太大了,还有你刀功不行的情况下,就不要做这么复杂的粥。我厨房有个养生壶,一些简单的粥,用那个直接把食材放进去,设定好时间就可以了。”
  养生壶?
  张强认真点了下头,心里暗自决定一会儿一定要上网查一下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还有我早餐习惯吃得简单些,中式的话就是粥加水煮蛋,西式的话更简单,多士炉烤两片面片抹果酱,再加一杯咖啡。”
  张强很认真的记在心里,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兴奋的掀起眼帘,幽邃的眼眸溢满星光,“你不赶我走啦?”
  刘欣嗔了他一眼,“苦肉计都用上了,我哪儿好意思马上轰你走?手疼不疼?”
  张强把手藏在桌下,讪讪的,“没事儿,不疼。”
  刘欣睇着他二哈似的傻样子,无奈的起身拿了药箱过来。
  伸手道:“手拿来。”
  张强乖乖把手放到刘欣手里,那样子还真象一只二哈。
  刘欣低头近距离看到上面分布的斑斑点点的星派烫伤,心中即心疼又生气,“怎么就烫成这样,你就不知道注意点儿,笨死你得了。”
  嘴上数落着,手上涂药的动作却越来越轻。
  张强垂眸看着她,象个小管家婆,即唠叨又可爱,象极了他幻想中的生活,充满了烟火的气息,不似他的父母看起来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疏离与冰冷,礼貌得没有温度。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越弯越大。
  刘欣看他这样想气也气不起来了,放下药膏,板着脸道:“一会儿琼香茶楼早茶,你请客。”
  “没问题,你肯让我请一辈子我才高兴呢。”张强漆黑的眼睛里盈满浅笑。
  刘欣瞥了他一眼,并没接他关于一辈子的话,“时间不早了,快去换衣服。”
  张强应了声,动作利落脱了围裙,走去客房换衣服。
  刘欣将碗碟收到厨房,结果看到厨余垃圾箱里有七八个煎失败的鸡蛋,有些鸡瞳上还有一个牙印。
  难怪他的手烫成那样,原来尝试了那么多次。
  刘欣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额头,拿出手机给每周过来做家政的阿姨发了个信息,让她今天临时过来一趟。
  从厨房出来,张强已经穿好外套,手里拿着车钥匙站在门口换鞋。
  “你再在屋里待会儿,我先去把车里的空调开开,过几分钟你再出来。”
  叮嘱完张强但转身出了门。
  刘欣站在房间里,眼眶有些湿润。
  张强才来了短短不到十小时,可整个房间好象都变得不同了,说不上是哪不一样了,就是觉得它不再仅仅是间用来居住公寓,而更象一个家了。
  ……
  法援署。
  康晴趾高气扬的走进郑言的办公室,看到曾柔坐在里面,表情微僵。
  “麻烦出去一下,我和郑言有要紧事儿要说。”
  曾柔转过转椅,手肘搭在桌沿上目光微灼的看着门口的康晴。
  唇角勾起,讥讽被掩藏在笑意之后。
  康晴的目光越过曾柔直接睇着老板台后的郑言,“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单独谈。”
  “关于续约的。”她笑容明媚补充道,“是好消息。”
  康晴打听过了,到现在郑言还没有和任何一家调查公司接洽过,之前隐隐传出他要自组部门,可后来也没有动作,现在距离合同到期只有一周的时间,她有理由相信郑言之前所做的举动,不过是为了压价的一种手段。
  他肯定在等着自己主动让步。
  现在她来了,台阶已经给了,郑言肯定很乐于和她坐下来慢慢谈。
  她穿着件宝蓝色裙摆式外套,象只高傲的蓝孔雀般看着郑言,等他回应。
  郑言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淡漠,幽幽的开口,“康小姐,我不要求你一定要预约,但进门前敲门这样基本的礼貌,你总应该有吧?”
  被郑言当着曾柔这样不留情面,康晴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刚刚笑容有多明媚,现在脸色就有多难看。
  康晴的心思还有她这次来的目的,曾柔都一清二楚,她并不打算掺和在中间,于是主动站起身。
  “郑律,我先出去,您刚刚说的事情,等您忙完我再找您。”
  郑言微微点头,“行,你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康晴看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虽然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但那种默契就是让她感觉不舒服。特别是郑言看向曾柔的眼神,那看似平常的目光深处藏着一丝纵容,是她在其他时候没有见过的。
  康晴明知曾柔有男朋友,那场世纪求婚在网上疯传了一个星期,可看到曾柔和郑言相处,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妒嫉的要死。
  曾柔走后,她急急的走到郑言办公桌前,语气不善道:“郑言,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会连梭锐掌舵人的墙角都敢挖吧?”
  郑言脸色猛然一沉,抬头看向康晴,目光带着几分冷意。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儿?”
  郑言一再不给自己面子,康晴也有些恼了,身为康家大小姐,她从小也是被人宠惯了的。
  她沉着脸避开刚刚曾柔坐过的椅子,重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我就是好心提醒一句,你不爱听就别听,犯不着这么恼羞成怒的。”
  郑言懒得和康晴在这件事上掰扯,直接不客气地道:“说吧,什么事儿?”
  康晴好不容易和合伙人争取了一个最低价,满心欢喜的来找郑言,现在被他冷淡的态度搞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赌气道:“合同马上到期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续约?”
  “我没打算续约。”
  “什么?”康晴怔了一下,随后轻笑,“得了,郑言,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帮你争取到一个最低价,不听听吗,包你满意。”
  她主动抛出橄榄枝,把台阶给足了郑言。
  不知道为什么在郑言面前,康晴就耍不起大小姐脾气,总是下意识的主动让步。
  郑言睇着康晴一脸讨好的样子,虽然没打算让步,但语气还是和缓了些。
  “康晴,很感谢你公司这两年为法援署提供的服务,但今年我们打算尝试接触一些新的合作伙伴。所以,很报歉,我不能和你续约。”
  康晴一瞬不瞬的盯着郑言俊逸冷酷的脸,从他严肃的表情中她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在行内打听过,他没和其他公司接触,她也问过程雅馨法援署没有自组部门的打算。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难道是那个新成立不到一个月的zy?听说它刚成立就来势汹汹的抢了几家调查公司的生意。
  康晴的心开始虚了,她好不容易说服合伙人在原来的价格上再打了一个折扣,如果到最后没能签约成功,那她不就成了笑话?
  她要如何和合作人交谈?
  她在康家几个子女中是唯一一个自资做生意的,这也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
  这两年因为与法援署合作,为她带来不少光环,也因此签了不少企业客户,一跃成为康家几个子女中最受重视的一个。
  每每康老爷子提出孙一辈这些孩子,都以康晴为骄傲,称她为这一辈里最出色的一个。
  如果失去法援署的合作,她的调查公司相当于即刻降了一个level。
  她要怎么交待?
  前一刻还自信满满的康晴真的慌了,她急急的拿出准备好的合同,放在郑言桌上,“你先别急着决定,看看这份合同再说,我真的很有诚意与你继续合作下去。”
  郑言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合同,“康晴……”
  “求你先看完合同再说。”康晴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着郑言,“求你……”
  这一刻康晴卑微的把自己放得低到尘埃里。
  她不能失去法援署这个合作伙伴,她很清楚与法援署的合作所代表的绝不是法援署这么简单。
  它代表着她与郑言的关系,亲密无间,在工作中互相扶持,一旦失去法援署,她的这个谎言将被戳破。
  意识着她要对外承认,她和郑言的关系远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好。
  而郑言还不是最最重要的,他背后所代表的郑家,才是人们对自己趋之若鹜的原因。
  为什么那么多企业客户在听到她的公司与法援署有长期合作会即将与她签约?看的不就是郑言以及他身后郑家的面子。
  在无法与郑家建立联系前,人们乐于用这种稍微曲折的方式,与郑家建立起某种联系。
  何况这些年郑言身边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其他女人出现,人家几乎已经默认她就是郑言的女朋友,有了这层关系,她才有了事业的风生水起,她才是康家的骄傲。
  这些年康晴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成为康家的骄傲的,自组公司只是放在明面上的理由,而更深层次的理由在郑言,在郑言身后的郑家。
  马上就要春节了,各种聚会接踵而来,如果不能和郑言续约,她要怎么面对接下来来自四面八方的询问。
  郑言望着桌上的合同沉默了几秒,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在我看合同的同时,我希望你能看看这个。”
  康晴什么都不敢多问的接过郑言的文件,抛开扉页,那是一份对她公司的满意情况调查。
  原来他早有准备。
  康晴越看越心惊,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和程雅馨拉帮结派,厚此薄彼的事情无所遁形的展现在文件上,两年下来积累了这么多民怨,现在她的公司与法援署续约的支持率低到她无法想象。
  连那些被她们特别对待的律师竟然也不支持续约。
  为什么会这样?
  郑言随手翻了一下合同,放到一边,“康晴,我希望你明白,价格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我要的是好的服务。早在几个月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们,很可惜你们并没有重视。”
  “我改。我全改,还不行嘛?”康晴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一定再也不是这样了。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很报歉,我不能答应你。”郑言表情淡漠,没给康晴一点儿商量的余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征求了法援署超过80%的律师的意见之后做出的决定。这是民意。”
  “郑言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这次我保证不让你失望,要不你给我一个试用期,半年,行不行?”
  康晴身体有些发抖,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目光迫切的望着郑言,等待着他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