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
  京城太大, 几十上百万的人,根本找不到。
  问遍了邱府的下人,最后只打听到了她们许是天刚亮的时候从南角门出去的, 其余一概不知。
  裴原亲自领了队人马,从南城门出去,寻了一百里, 连根宝宁的头发丝都没寻着。
  裴原身体本就有恙, 平日里显不出来, 现在着急上火了, 眼看着眼睛一天比一天肿, 脸色也渐白。魏濛不敢再让他出远门, 好说歹说劝着留在了京城, 让他睡一觉。
  裴原睡不着,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有什么毛病了。离开了宝宁原先和他一起住的那间屋子,裴原坐哪儿哪儿不舒服,没她的味道, 待不下去。但躺在那张拔步床上, 满脑子又都是宝宁的一颦一笑,闭上眼就好像她就在旁边似的。眼睛一睁开,屋子里又黑又空荡。他心里难受得不行, 还是待不下去。
  裴原勉强睡了半个时辰, 做了一连串儿的梦, 糊里糊涂也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了。就觉得有人在他耳旁吹气, 温温柔柔的, 好像宝宁。
  裴原闭着眼笑, 伸手去抓, 抓到了一手硬撅撅的头发。
  有人低低地叫唤:“疼、疼、疼!”声音粗噶难听,和宝宁差了十万八千里。
  裴原失望地收回手,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继续睡,盼着下个梦里有真的宝宁出现。
  魏濛看着自己被揪掉的那几根头发,觉得头皮疼得发麻。裴原是真魔怔了,要是小夫人再找不着,魏濛毫不怀疑裴原能和这个将军府同归于尽。
  魏濛琢磨着自己刚得到的那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拿捏不准要不要告诉裴原了。
  思忖片刻,还是将裴原推醒:“小将军,刚才有人来报,说季家那个小公子也失踪了两三天了。”
  裴原手臂搭在额头上,迷迷瞪瞪睁开眼,起先没听清,哑声问了句:“什么?”
  “小夫人失踪的那天早上,季小公子出了门,直到现在也没回来。”魏濛道,“我寻思着,这两者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裴原猛地坐起来。
  这两天睡得太少,太阳穴的地方鼓胀着,炸了一样的疼。
  他用力按了按额头,抓起枕边的衣裳往身上套:“怎么不早说!”
  “当时就以为是去书院了,也没人在意,这好几日没回来,才起了疑心的。”魏濛叹气,“再说了,起疑心也没用,没人知道季蕴去了哪里,还是没有头绪。”
  裴原的动作顿住。
  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没月亮,外头大风吹得窗缝处呜呜的响。除此之外,静的可怕。
  魏濛看着裴原呆滞面色,不敢说话了。
  裴原就像是卸了力一样的,鼻息沉重地呼了口气,穿到一半的衣裳也不穿了,仰面往后躺了下去。
  好不容易见着点希望的,结果还是泡影。他刚才心都怦怦地跳了起来。喜悦骤然而来,又骤然消失,裴原拉扯着领口想透气,觉得脑子里一片茫然。
  魏濛心疼了,他抿抿唇,想劝他:“小将军,要不就算了吧?你缓几日再找,说不定小夫人自己想通了,就回来了。她一个女人在外头肯定活得不痛快,等吃些苦头就念起你的好了。况且,你这身体再奔波下去也吃不消不是?”
  “放你娘的屁!”裴原瞪着眼一脚踹上魏濛左肩,给他踹坐在了地上。
  “知道她在外头会受苦,你还不去找,像你这样男人,一辈子也娶不上媳妇。”
  “你又找不到。”魏濛盘腿坐下,摊着手,“天下那么大,无头苍蝇似的,你再找十年半载也没用。等到时候,说不准小夫人已经结婚生子,嫁作他人妇了……”
  裴原话听半截已气得心头冒火,咬着牙抓起床头枕头冲他砸过去:“滚,给老子滚!”
  魏濛右肩又挨了一记,他无奈揉揉,站起身往外走。
  裴原听着他沉重拖沓的脚步,心酸的能拧得出水儿,他睁着眼睛望向床顶,脑子里胡思乱想。几乎就是一瞬间,裴原忽然想起,宝宁有一天晚上好像说过一句梦话。
  她说:“阿蕴,你给姐姐买的大宅子,姐姐好喜欢呀。”
  他当时还笑她来着,说她财迷,梦里都不忘数钱。难不成,季蕴真的给她买了座宅子?
  裴原的脑子像是被敲了一下,暗骂自己蠢笨,这样重要线索,现在才想起来。
  刚才疲惫颓然一扫而光,裴原眼睛亮起来。他心里又生出一股劲儿,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外跑。
  魏濛听见身后声音,诧异回头,被裴原眼里散发出来的诡异亮光吓得一哆嗦:“小将军,你……”
  裴原没工夫和他解释,只留一句:“备马,天亮后随我去国公府!”
  裴原几乎是掐着点进去的。他等不及按着规矩递拜帖,等着荣国公允准,直接走了后门。
  厨房里嬷嬷出门去买菜,会开后门儿。裴原眼尖瞅准,后门刚拉开一条缝,裴原立刻钻进去,将嬷嬷的菜篮子都撞到了地上。
  嬷嬷被吓得哆嗦,刚想叫,被魏濛笑嘻嘻用一锭银子堵住了嘴:“刚进去的是四皇子,咱府里的姑爷,有急事,你行个方便,就当没看见。”
  嬷嬷后怕地拍拍胸口,拿着银锭子欢天喜地走了。
  许氏刚刚起身,正被伺候着梳妆。听有人通秉说姑爷来了,她还不信。窗户推开条缝儿,果真看见院外立着的高大身影,许氏这才慌忙地洗漱打扮,匆匆去见。
  裴原将早准备好的礼塞到她手里,有些讨好地叫了声:“姨娘。”
  这句姨娘叫的分外生疏别扭,裴原这才想起,宝宁嫁给他半年了,他还没正式见过她的家人呢。
  思及此,裴原心中愧疚更甚,垂在身侧的拳头也握紧了。
  许氏简直受宠若惊。
  她一共就见过裴原两次,第一回时候他还坐在轮椅里,整个人瞧起来不冷不热的,长得俊,但是不好亲近。他陪着宝宁在屋里待了两个多时辰,期间一句话没和她说过。
  宝宁走了后,许氏还和屋里的丫鬟念叨,说裴原脾性一看就不好,又是个皇子,虽然落魄了,但没从玉碟除名,好歹是尊贵的身份不是。她怕宝宁受欺负。
  现在这姑爷忽然登门了,还备了厚礼,许氏晕乎乎的。
  但只高兴了一会儿,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宝宁怎么没一起来呢?”
  裴原嘴里发苦,编谎话道:“她有些着凉,在家睡着呢,说过几日再来拜见您。”
  莫名其妙地登门,许氏肯定不信,裴原找借口,继续瞎编:“宝宁说今个您生辰,我带了礼来看看。”
  “哦……”许氏莫名其妙,她生辰在下半年,宝宁怎么可能记错呢?
  许氏直觉裴原在说谎。但她对着裴原还是有点不自在,也不好意思再计较这些了,笑着将他往屋里迎:“来了就坐会儿吧,吃个早饭再走。”
  一听她说的话,裴原立刻反应过来,宝宁出走的事许氏不知情。
  裴原心中失落,勉强勾唇笑了下:“不了,来看您一眼就走。”
  他这样说,许氏反倒松了口气,她还真是不太想留裴原的。留外男在屋中惹闲话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裴原现在虽然对着她笑,脸上肌肉还是僵硬的,瞧着让人害怕。许氏心想,和这样的姑爷生活在一起,她软娇娇的宝宁肯定受苦了。
  裴原没深思许氏对他淡淡的不满,他心中焦急,还得装作不经意似的问:“季蕴哪里去了?”
  许氏道:“去书院了,说过几日有个考试,来不及回来,住在那里。”
  书院早就查过了,根本没这个人,季蕴和他娘撒谎。裴原捱下心中怒意,又问:“听说季蕴出息了,自己都能购置宅子了,也不知在哪里?”
  许氏摇头:“他长大了,这些事情我不知,也没问。只知道他和他的二姐夫走的很近,崇远侯的二儿子贾献,你可以去问问他。”
  总算有个方向了。裴原松一口气,拱手致谢,紧接着就拜辞,连许氏答复都没管,掉头往崇远侯府奔。
  许氏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大丫鬟,叹气道:“这姑爷……”
  她不敢议论裴原的不好,两掌合在一起拍了下,又叹口气道:“我的宝宁啊……”
  ……
  裴原带着一小队人驰马飞奔,一刻钟后就到了崇远侯府门口,如法炮制,又从后门钻了进去,直奔二房而去。
  贾献还穿着一身亵衣,瞧见四皇子找他吓了一跳,待听说裴原问题后,他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季蕴买庄子,用的是他自己的钱,我也不知道他买在了哪里。”
  裴原听说过贾献的德行,爱财如命,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他咬咬牙,快被这一连串的人气疯,但又不能动粗,招呼魏濛过来给他打欠条:“你若告诉我,季蕴那庄子有多大,我还三个给你!”
  贾献又假意犹豫半晌,告诉了裴原一个方位:“听说在溧湖。”
  裴原提了三天的心总算松缓了片刻,马不停蹄又往溧湖奔。溧湖距京城快二百里,是个挺繁华的小镇子,近山临水,名字由来是镇边的一处叫溧湖的湖泊。从京城过去,要途径一处高山,叫雁荡山,好在山间有一道窄窄峡谷,平日时候,人马可穿峡谷而过。
  好巧不巧,裴原一行刚至雁荡山脚,天空就打起了干雷。
  魏濛担心起裴原的毒来。裴原的毒只有魏濛与宝宁知晓,水蛭解毒免于生命危险,但一到阴雨天,还是会骨骼酸痛,生不如死。现在虽没下雨,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下了,到时裴原怎么办?
  魏濛想劝他回去。
  裴原摆手堵住他的话,手牵着缰绳刚要往山谷里冲,前方哨兵大惊失色来报:“小将军,前面有山石被雷击落,堵住路口了!”
  “那就清走!”
  哨兵道:“清不走,石头滚着石头,前方路已经堵死了,若要开出道来,少说也要三天时间。”
  裴原面色沉沉,瞪着前方路口半晌,忽的翻身下马:“马留下,走山路!”
  ……
  屋子里,宝宁正蹲在火盆旁边做蜜烤红薯,阿绵和阿黄怕热,懒洋洋趴在角落里,不时瞟一眼宝宁方向,嗅着红薯香甜的味道。
  烤熟一个,宝宁拿油纸包好,塞到季蕴怀里:“拿着吧,回自己屋子吃了睡觉。还有,明日你就赶紧回家去,课业不要耽误了。”
  “姐,你不会再和那个人回什么将军府吧?”季蕴手捏着纸包,小心翼翼试探,“你瞧,这里不是挺好的,又舒服,又安全。我知道你喜欢猫猫狗狗,特地托人去外邦给你买了只,防身用。”
  季蕴长得人高马大了,但心性上还是个少年样子:“若那个人还不识好歹回来纠缠你,你就放狗咬他。”
  宝宁失笑。季蕴对裴原的敌意由来已久,她不知怎么劝解,也懒得劝了。
  宝宁问:“外邦的?是那种褐色的小狗吗,毛发卷卷的,个子小小,眼睛豆子一样?”
  “那种小狗没意思。”季蕴神情间有些自豪:“我托二姐夫从吐蕃弄来的,獒犬!姐,你听过吗?”
  宝宁摇头。
  季蕴道:“獒犬雄壮的很,爪子像你大腿那样粗,极为凶猛,能猎狼!”
  宝宁惊叹不已。她回头看了看歪着脑袋睡觉的阿黄,想象不出季蕴口中獒犬的样子。
  “估摸着明日就能送来了。”季蕴站起身,拍拍袍子上的褶儿,“姐,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
  宝宁送他出去,回屋子里继续烤红薯,却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和季蕴说话的时候,她听见外头雷声了,忽的就想起裴原来。她心中隐隐担忧着,若待会下雨了,裴原身体不会有问题吧?
  宝宁又觉得自己多心。
  看裴原那日的口气,还用的着她担心这担心那的吗?怕是她走了正中裴原下怀,他正到处找寻美娇娘呢,现在躲在温柔乡里,不知有多快活。
  宝宁恨恨地咬了口红薯。
  外头天阴了,风很大,宝宁叼着红薯去锁进了门,洗洗手,上床睡觉去了。
  ……
  约莫子时的时候,裴原终于赶到。他眸里血丝密布,衣裳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若不是一身煞人气势,瞧着就像个要饭花子。
  揪着个下人打听到了宝宁院落,裴原当即下令,派兵将院子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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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宁娘家人:好感-1-1-1-1-1
  弟弟:看我买藏獒咬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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