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想x7
  阮音书总算是明白了。
  千万不能跟程迟讲道理, 因为他完全不讲道理。
  而且你也讲不赢他。
  最后一班地铁终于在阮音书快缺氧的时候行驶而来, 在空荡的轨道荡出猎猎风声。
  程迟近乎于失控的理智终于回拢稍许, 手上力道松了点, 阮音书终于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男女力量悬殊, 她两只手腕被他一只手握着, 居然一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这时候抽出来, 手腕还在酸酸涨涨地疼。
  她把兔子发箍抬上去,终于又能看清面前的光亮,和程迟近在咫尺的脸颊。
  他胸膛仍在起伏, 喘息从喉咙中溢出,有光逆着从他发顶捎落,勾勒出他颈后流畅的线条。
  面前这一幕像老旧的香港电影, 带着禁敛的惊艳。
  阮音书愣了几秒后抿抿唇, 感觉到了点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这才终于从刚刚近乎于宏大战斗的场面中找回自己的意识——
  天啊, 她怎么能在深夜的地铁站……
  和程迟干这种事情????!!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唇, 从他的禁锢中逃了出来,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跺了跺脚, 语调里全是不知所措的紧张和着急。
  “……程迟!”
  他知不知道这里有监控的啊,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偏偏这个人面对她的指控, 还一点都不不为所动。
  程迟低回迂婉地笑了声,眼角眉梢染上淡淡的悦色, 竟还恬不知耻地应道:“嗯, 我在。”
  “……”
  “好了,别傻站着了,”程迟牵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再不上地铁就没车了,之前不是你说想坐地铁的?”
  阮音书气鼓鼓的,不想认:“不是我。”
  她有点晕出租,坐地铁会舒服很多,谁知道等地铁的时候被这个混蛋摁在墙上,眼睛和手全部失去掌控权,逃都逃不掉……
  她从小循规蹈矩,可自从认识这个人以来,各种危险刺激的事就没少参与。
  地铁门响了两声后关上,最后一班地铁人不多,车厢有点空,有几对情侣散散地分布在远处。
  阮音书找了个位置坐下,满脑子都是刚刚一片漆黑中被人压住辗转的吻,现在心还在尚有余悸的胡乱瞎跳。
  程迟坐在她身侧,声音带了些鼻音:“生什么气?你不喜欢我亲你?”
  “……???”
  阮音书没想到他能问出这种问题,耳垂在灯光下红的透明泛粉。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这才低着头用力以小奶音强调:“这不是重点!”
  “哦,”某人象征性地扬了扬首,关注点在另一件事上,“那也就是说,你没有不喜欢我亲你。”
  她更了几秒,嘴唇鼓了鼓:“……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这个人跟自己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程迟看着她还有点泛红的眼角,挑眉,笑吟吟问道:“那你说说,重点是什么?”
  “我们这又不是在家,那是地铁站啊,万一、万一有人来了呢,或者车来了你也没注意,那车上的人不就全看见了吗?”她秀气的眉头蹙起,“而且地铁站还有监控,你总是什么都不想就胡闹。”
  “监控没拍到,”他说,“你以为我是个傻逼,那种状态下的女朋友能让别人看到?”
  好像她在质疑他的专业性一样。
  面对着越讲越有道理的程迟,阮音书:“……”
  “可是,”她又吞吞嗓子,“哪有人会这样……”
  用一个那么狼狈又羞耻的姿势……
  “那样?”程迟皱了皱眉,旋即反应过来,“我本来没想的啊,是你非要搞我。”
  阮音书感觉自己简直含冤背锅:“我什么时候搞你了?”
  “你搞我了啊,你把眼睛一遮,我就只能看到你嘴唇了。”
  过了会,程迟又兀自道:“算了,你遮不遮都一样。”
  反正她只要站在他旁边,随便说什么都像是在撩拨他。
  “再说了,”这人又道,“吃了接吻糖不接吻,你这是在浪费资源。”
  又正襟危坐正色曰:“我只是帮你物尽其用。”
  “我没有吃那个糖呀……”她太委屈了吧,“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气息糖?”
  “你可能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程序叫拍照识图,我看你当时表情不太对劲,后来就拍了个照搜了一下,很快就搜出来了。”
  “还附赠了食用说明。”
  阮音书觉得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脸已经是要丢尽了……
  “那个真不是我买的,我室友非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包里,”她轻轻叹息,“而且我真的没吃。”
  “没事,”程少爷镇定道,“我吃了,所以也不算浪费,你不用太纠结。”
  好在今天珍惜得还不错,程心甚慰。
  阮音书:???
  回寝室之后,阮音书还没遗忘这一茬,回忆起来自己走的时候只有乔亦溪在寝室,于是问她:“亦溪,你有往我包里装什么吗?”
  乔亦溪正躺在床上敷面膜:“没有哇,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们之前给我的那盒糖,无缘无故出现在我包里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你自己装的呢,”乔亦溪说,“你潜意识觉得用得上,所以就装起来了?”
  “应该不会吧……”
  “装都装进去了,讨论这个也没意义啦,怎么,难道你用上了吗?”
  她手心滚烫,欲盖弥彰:“没没有。”
  “行,那赶紧去洗澡吧,都挺晚的了。”
  “嗯,好。”
  阮音书拿了衣服,进了洗漱间。
  等她进去之后,安静的寝室传来响动,老二掀开帘子,问乔亦溪:“亦溪,糖是你给装的吧?”
  乔亦溪取下面膜,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那不然咧?”
  而且音书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又对这个事这么上心,还有点反常……
  寝室里的三个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你知我知的笑容。
  ……
  洗完澡之后阮音书上床休息,拿起手机,发现收到了程迟的消息,问她准备睡了没有。
  阮音书:【刚洗完,还没准备睡呢。】
  程迟:【那打个电话。】
  然后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
  阮音书戴上耳机,怕影响室友睡觉,特别小声地问他:“打电话干嘛啊?”
  “没什么,睡前听听你的声音,助眠。”
  “……”
  她声音小,软飘飘的,程迟越听心越痒,可人又看不到摸不着,只好烦躁地直起身,抓抓头发。
  他怎么好像在给自己找罪受。
  后来电话挂断,程迟有点辗转反侧,阮音书也没好到哪去,闭上眼就是空荡荡的地铁站……
  又想起他问的那句,是不是不喜欢他亲她吗?
  她的手指搭上嘴唇,想到当时触感,心脏还在隐隐跳动。
  只是事发突然,惊惶和无措盖过了大半。
  ……好像,也没有不喜欢。
  ///
  新的一周开始,阮音书继续自己有条有理的生活。
  金融系的课业不能落下,还要自学文学系的课程,偶尔会去旁听一两节文学系的课,还要兼顾恋爱。
  说忙也忙,说充实也充实。
  既然都在一起了,她当然也会监督一下程迟不要太过放纵,偶尔他早上有课,她还会叫他一起出来吃早餐。
  程迟之前不健康的生物钟,硬是被她给扭了过来。
  当然,程迟自己也乐在其中。
  周四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本来在吃东西,结果程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邓昊。
  他按掉,邓昊又打来,又按掉,又打来。
  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你接吧,我觉得应该是要紧的事。”阮音书说。
  程迟接起来,那边说了好大一串,然后程迟皱了皱眉:“在哪?”
  邓昊说了个地址。
  结束之后,阮音书问程迟:“怎么了,什么事?”
  程迟摇摇头:“没什么,他们那边出了点问题,要我去帮个忙。”
  两个人刚好已经吃完了,付过账之后程迟道:“那我先去一趟,你注意安全。”
  “嗯。”
  她那时候也没注意,只以为是什么普通的帮忙,所以并没有多问。
  直到三个小时后,上完课从教室里出来,发现静音的手机收到了几个未接来电。
  又是邓昊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拨过去,邓昊就又打过来了一个。
  阮音书:“喂?邓昊?”
  邓昊:“是我。”
  “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个电话?”她也不知道是感应到什么,忽然心跳漏了一拍。
  邓昊说:“一时片刻说不清,你现在有时间吗?赶紧来一医院一趟吧。”
  阮音书手抖了一下,加快脚步:“医院?去医院干什么?……程迟怎么了?”
  “你先别着急,来了再说,”邓昊现在不愿意讲,“现在不要慌。”
  ……
  二十分钟后,阮音书到了一医院,一眼就看到门口等待她的邓昊。
  只看了一眼邓昊,不安和害怕就排山倒海地席卷上来,她有些发冷。
  邓昊应该是和程迟待在一起的,可邓昊的手上都是血,脸颊也受伤了。
  她第一意识,感觉并没有好事发生。
  阮音书第一次感觉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程迟呢?”
  邓昊咳嗽一声,说:“我先说,但你别紧张,不是特别特别严重。”
  “你说呀!”
  “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我不知道你极限在哪,怕你吓晕了,”邓昊深吸一口气,“程迟在手术室缝针。”
  阮音书愣了一秒,好像大脑也因此休止运转。
  “缝针?他伤到哪儿了?”她脑子里嗡一声喧嚷开,伴随着深深浅浅耳鸣,声音不自知有些发颤,“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就是,我们今天下午去一高附近的操场打球,结果有人来跟我们争场子,说他们一直在这边打,叫我们滚远点……我们脾气也不好,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我就又叫了一些人来。”
  “程迟毕竟能打,一般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谁他妈知道对面的那么狠,看打不过就扔石头,我靠,那么大一块石头搬起来就朝我们这边砸……程迟直接被砸到后脑勺,血一下就往外冒。”
  阮音书不敢再听了,吞了吞嗓子,抓住邓昊的袖子:“……他现在在哪手术?”
  “我带你去。”
  邓昊带路,领她到了三楼。
  站在手术室门外,阮音书手脚冰凉,感觉脑子也转不动了,只是直勾勾盯着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
  好像做梦一样。
  她平时来医院都是小感冒发烧,家里人也没有受过要紧的伤。
  这样的手术牌,这种安静的充斥着消毒水的空气,这样的场景,好像只在她看过的电视里才会发生。
  她从没想过,也不想去想,她有一天会这样地等待着程迟。
  愈发惴惴难安起来。
  邓昊也在一边皱着眉说话:“也不止他受伤了,这场打得太狠,很多人都有伤,还有人骨折了。”
  椅子上有人接话:“但程哥受的伤最狠啊,别人都没晕厥过去吧?起码还能说话。”
  阮音书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晕过去了吗?”
  “是啊,毕竟那阴的一石头太狠了,又尖,他伤口都快翻出来了,血流了我一衣服。”
  阮音书看着这人身上触目惊心的一片红,不敢想象这是来自于程迟的血。
  这让她怎么去相信。
  中午还好好的程迟,转眼间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待的每一秒都万分难熬,她在心里求遍了能祈求的每一个人神,希望手术顺利,他能够平安。
  平安地朝她散漫地笑,又或者欠揍地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都行,都好,只要他健康平安。
  不到这一刻,她不知道他的安危对于自己来说,竟然这么重要。
  她最后一丝气力终于熬到手术结束,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她焦急地询问:“醒了吗?”
  医生道:“还没有,过几个小时应该会醒了。伤口有点深,后期一定要好好修养,这次真是万幸没伤到脑子。”
  幸好不算糟,阮音书松了一口气,但整个人还是有些眩晕。
  程迟进病房之后,她几乎是第一个冲了进去。
  他闭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的,或许是天生五官气场使然,他这一刻并不算脆弱,只是多少有些疲累。
  她的心脏几乎搅成一团。
  看了他一会,她找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就握着他的手掌,慢慢等候他醒来。
  等待的时间难熬又煎熬。
  两个小时之后,程迟终于醒了。
  他艰难地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看到了阮音书紧张的表情。
  “你醒了?”
  程迟声音沙哑,眉头紧蹙:“你怎么来了?”
  “邓昊叫我来的。”
  妈的,傻逼邓昊,尽爱帮倒忙。
  他都这样了,邓昊把她叫来,除了吓到她,还能有什么屁用?
  “没什么事儿,其实不用叫你来,我对医院比你对课本还熟。”
  程迟看她一脸担忧,只好尽量让气氛轻松:“……好久没睡医院的枕头了,比寝室的舒服不少,改天问问他们枕芯在哪买的。”
  “……”
  “是真的,你要不也来试一下?不过我现在动不了就是了,你可以考虑躺在我……”
  他话没说完,发现她吸了吸鼻子,正低着头掉眼泪。
  程迟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徒劳地抬手:“你别哭啊……哭什么……”
  眼泪顺着往下滴,一颗颗砸在她手背上。
  她刚刚还很坚强,告诉自己他一点事都不会有,可是他真正睁眼的那一刻,听到他的声音,她却忽然就坚持不住了。
  他应该很痛吧,可这时候还要装作没事。
  他以前受过多少伤呢?缝过多少针呢?
  “我本来不疼的,你都把我哭疼了……”程迟手指拂过她手背,头一道气势占了下风,“别哭了阮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骂我也成,真的。”
  可她不回答,哭的他心都快融化。
  程迟没办法,皱着眉一句又一句地安抚她。
  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她哪见过这种场面,看到手术这么大的阵仗,还有自己衣服上的血,肯定很无措。
  “你以后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女孩儿抽抽噎噎地呜咽出声,脊背微微颤抖,“我不想再看到你那么多的血滴在地板上了,也不想再接到来医院说你昏迷的电话了,我好害怕……”
  怕他真的出事,怕看到他痛苦地被伤口折磨的样子。
  她以前不知道,真正到到这一刻的时候才觉得害怕。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于她而言已经很重要。她害怕失去他。
  “好、好,”他连声答应,语调温柔,“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害怕,对不起,我不打了,以后我都不打了,好不好?”
  他其实从没想过为谁改变什么,也不认为有人会让自己改变哪里,更从不后悔。
  但在这一刻这个瞬间,看着她红红的鼻尖和接连不断的眼泪,他第一次感觉到后悔和后怕。
  甚至想也没想,就立刻点头答应她。
  早知道会让她这么担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
  阮音书抽抽搭搭,抬眼看他,泛红的眼眶还在往外滚着泪珠:“真的?”
  女孩哭得楚楚,我见犹怜。
  “真的,”程迟眼里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他眉敛了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缓声道:“既然你不喜欢,我就改掉,再也不让你担心,好不好?”
  他的痛倒是次要,只是真的不想也不能看到她哭。
  哪怕是因为自己,也不可以。
  ///
  程迟答应之后,阮音书还录了录音,说是要定时放给他听。
  他说好。
  都什么时候了,哪敢说不好?
  后来的几天住院期,都是阮音书在照顾他。
  给他熬汤做一些清淡的食品,还有定时帮他换药。
  那天下午程迟说想擦擦脖子,阮音书拧了毛巾来,“你别动,就躺着吧,我来帮你。”
  结果她一靠近,忽然就被人拉到了身上。
  距离无限凑近,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下巴甚至可以蹭到他下颌线。
  她正要动,程迟嘶一声:“别动,我疼。”
  就这一句,她真的不敢动了。
  程迟得逞,勾唇笑了笑,鼻尖贴近她鼻尖,计划正要通的时候——
  门被人推开了。
  程老头子拄着拐杖:“阿迟,听说你……”
  刚进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程老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就拄着拐杖愣在了那里。
  像一帧虚假的jpg照片。
  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