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画大饼
  正如任若楠所说。
  她在这附近有租房子,还算大的一室一厅带小院。
  沈红豆还悄悄在沈玲珑耳边说:“这条街靠她那黑市的屋很近。”
  这年头,在黑市搞投机倒把生意,搞出名堂了的,那都是很有些后台手段的。
  都不会在自个屋里弄这些事儿,而是弄两套屋,在破破烂烂的那套屋里卖东西,在自个屋里储存东西。
  这样才足够保险。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身后的靠山会不会倒。
  如果倒了,也能够迅速的撤出来,不给旁人落井下石的机会。
  沈玲珑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不得不承认沈红豆住的这地儿是个不错的。
  小巷幽静,属民房,院子的围墙特别高,五六米是有的,里头还伸出不少茂密的树枝来。
  屋子独门独户在末尾,要往黑街那套屋去也很近,甚至不用经过邻居的屋,拐个弯就是各条巷子的中枢大路。
  直接沿着大路走一截,就能到,搬东西什么的特别方便。
  任若楠打开了她家院子的大门,笑呵呵的把沈玲珑两人请了进来。
  同时还谦虚的说道:“这儿就我一个人住,很多东西都没收,里面很乱,还请见怪啊……”
  沈玲珑不以为然,做生意嘛!
  谁还有那么多心思收自个屋子了?她以前都是请的家政,毕竟屋子大,人又忙。
  可真正走进去的时候,沈玲珑才发现任若楠说的乱,是真的乱,一点也没谦虚。
  院子里各种麻袋装的粮食瞎堆着,精贵些的罐装麦乳精啊,水果啊,那都是架在了板凳上,用木头打着的箱子好好装着。
  任若楠率先在一堆粮食中走出了一条路,说:“去屋里吧!里面有地儿坐。”
  沈红豆跟着沈玲珑垮着篮子跟进去了,看着满地的粮食,她忍不住问道:“你这东西都堆在这里,就不怕下雨全给淋湿了?”
  现在这种天,今个虽然还是在出太阳,但春雨绵绵总是会来的。
  粮食精贵,染了雨水那是会发霉的。
  任若楠边走边说道:“这是今天送来的,等晚一点儿有人会过来帮我搬进仓库。”
  说着,任若楠指向了右边靠围墙那边,修葺了个方方正正的水泥屋,特别高大。
  沈玲珑扫眼看过去,那屋子确实能够将满地的粮食货品给装满。
  但这些都不是沈玲珑会去关心的。
  她在意的是这么多粮食货品,是打哪儿来的,是打哪儿送来的。
  任若楠的语气太过于自然了,这么多的量,说起来非常容易弄到。
  沈玲珑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任若楠是不是在帮国家做事儿,而不是自己仗着镇长是爹,搞着投机倒把的事儿。
  她想了很多,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
  很是平静的跟着任若楠进了屋。
  堂屋里面也不怎么整洁明了。
  这里面也堆了不少盒子,上头竟然还是写着英文。
  外国货?
  这年头的英文商标可就不是什么‘makeinchina(中国制造)’而是切切实实的国外货。
  一般只有国家允许的国营店才弄得到的,去国营店还需要各种工业票据。
  沈玲珑拉住了惊叹的沈红豆,没让她去摸摸碰碰那些个盒子。
  任若楠瞧了,别有深意的看了沈玲珑一眼,笑道:“沈同志,看你这样,我还以为在平城,看到那些个读书人、肚子有过墨水,留过洋的人呢!”
  “怎么会,我家玲珑没读过书,识字都是跟着别人学的。”没等沈玲珑说话,沈红豆就是快言快语回答了。
  任若楠诧异的哦了一声,请她们两人坐了下来,斟了两杯茶。
  沈玲珑没等任若楠再打探自己的消息,直接把篮子里的两盏子酱拿了出来问:“不如任同志你试试味道?味道好,满意的话,咱们才好谈合作,对吧?”
  她将盖子揭开。
  熟悉又浓郁的香味散发了出来。
  任若楠甚至没了心思去问东问西了,她动了动鼻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像只馋嘴的小老鼠。
  沈玲珑笑了,顺势递给她一枚搪瓷勺子,道:“尝尝呗!”
  对方迫不及待的接过勺子,尝了一大口。
  正如在国营饭店想象中的味道。
  香!
  软!
  辣!
  任若楠咀嚼了好久才吞咽下去,她竖起了大拇指,眼底冒出了星光。
  “玲珑姐!”任若楠近乎吼出来,把旁边喝茶的沈红豆吓了一跳。
  倒是当事人沈玲珑自在的很,她笑眯眯道:“在呢,看来任同志是想谈这个合作了。”
  任若楠说:“在国营饭店,我闻到味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绝对会被很多人所需求,尝了以后我真的很庆幸我拦住了你,截了这个胡。”
  沈玲珑勾起唇角,虽说她在国营饭店的打算只不过是想让自个做出来的东西展现出来,有市场有价值,到时候好和周霞谈判。
  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让沈玲珑更是求之不得。
  沈玲珑笑道:“既然如此,任小姐打算出个什么价呢?”
  任若楠一顿,她刚被美食征服的脑子终于回来了。
  她想起了刚才还在巷子里的时候,沈玲珑就拒绝了五五分的提议,当时为了把沈玲珑留下来,她可是费尽心思,连价格随便商量都说出来了。
  任若楠有点儿后悔,但是干嚼了一下嘴,将嘴里余留的味道吞进喉咙后,那丝丝后悔也散了。
  脑子里只存在想什么办法,让这美食大赚一波,以及沈玲珑不会狮子大开口。
  任若楠一咬牙道:“要不玲珑姐你给个价,我看看我能不能够承受。”
  沈玲珑也爽快。
  在任若楠以为要好一顿说道的时候,沈玲珑毫不犹豫道:“好啊,二八分,我八……而你二。”
  咣当——
  沈红豆和任若楠两个人手上的茶杯都掉在了桌上,她们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把茶盏子扶正。
  沈玲珑帮了把手。
  这行为让任若楠认为沈玲珑还算个好说话的。
  随即一边用抹布抹着桌上的水迹,一边抱怨道:“玲珑,你可不能这样故意吓人啦!我盏子都拿不稳……”
  话还没说完,沈玲珑依然是一张笑脸道:“我可没有吓人,我说的是真的,二八分,是底线。”
  任若楠一顿,脸色不咋好看,但依然很有礼貌,她试图讲道理:“玲珑姐,这不太公平吧?”
  她的话,沈玲珑一点也不意外。
  就好像专程在等着任若楠这句话。
  沈玲珑放下了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桌子上。
  她正儿八经道:“这里面调料非常多,我跟你供货,在副食厂还不一定能够买到那么多的调料。而且就算有,我也没票,想要票那就得花更高的钱去买。本钱在这儿,只能这样给你算。”
  任若楠连忙道:“那我可以提供调料啊!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弄来!”
  沈玲珑勾起了唇角,像是犹豫一样,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三七分。”
  二八变三七,就涨了一成!
  不仅任若楠听傻了眼,就连沈红豆也不可思议的看向沈玲珑。
  无一不觉得沈玲珑要价高。
  说的不好听点,有坐地起价的意思。
  这可不就是乘火打劫嘛!
  沈红豆她自以为悄咪咪的扯了扯沈玲珑的袖子,试图让她别太苛刻。
  只可惜,沈玲珑朝沈红豆摇了摇头。
  随即,她看着任若楠笑道:“我把所有的调料写出来,可不就是得冒着任同志弄清楚我配方的风险嘛?任同志,这点风险我多拿两成,应该叫没问题吧?”
  是了。
  若是任若楠真的把做法研究出来了,可不就是能不再让沈玲珑供货,自个做,一个人独大,得到的可不就是多了吗?!
  任若楠沉默了下来。
  说实话,刚才说让沈玲珑把调料写出来,她去弄来的时候,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打算?
  被沈玲珑这么一算,任若楠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亏。
  可若是她找不出方子呢?
  找不出方子,她岂不是得少赚贼多?
  任若楠不怎么舒坦,可以她的眼光,这份可以罐装的菜色,一定会是暴利。
  就这么放弃,让周霞得便宜,任若楠又不怎么情愿。
  这时,沈玲珑又道:“若是任同志找不出配方,我可以把价格升到四六分成,但我有一个条件。”
  任若楠有一瞬间的欣喜若狂。
  但随后就是铺面而来的遗憾。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从对这份菜色起心思的时候,就逐渐走向了被动的位置。
  任若楠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玲珑,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气恼。
  她不怎么高兴,嗔怪道:“什么条件?”
  沈玲珑笑道:“我希望若是任同志真的找出来做法,依然还与我合作,当然到时候就是我二,你八了。”
  看上去,沈玲珑是让步了。
  可任若楠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出什么情况,她沈玲珑也是肯定不会亏的。
  至于任若楠她自个,那就不一定了。
  各色调料她去找,生意也是她去找,而沈玲珑只需要把东西做出来就能够得七成得利润。
  这是何等得不公平啊!
  任若楠盯着沈玲珑不作声,眉眼里竟然有了几分委屈巴巴。
  沈玲珑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她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院子里的,屋里的都是你帮别人在做,现在跟我合作的,那可就是你自己赚的,再者你若是搞清楚了做法,到时候就是你八我二了,你也不亏不是吗?”
  沈玲珑画了一个大饼给任若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