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把仇越结越大是吧
  苻亮瞪着李氏许久,感觉这事不善。苻雍都是那副德行,他妈还能好得了?万一今天她在这里大闹特闹,将苻氏丑闻再抖出一筐,甚至直接碰死在殿上,岂非又是个大麻烦?
  见苻亮不说话,李氏笑道:
  “看来圣上是认下了。”
  苻亮道:
  “夫人,您错了。我爹乃当今太上皇,您是先冀北王的夫人,您的话我不好驳斥。”
  李氏走到矮凳前徐徐坐下:
  “你不想说,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为难你。除了此事我还有一事相求。尉迟小姐与苻雍前日成婚,今日我以太妃身份请您批了尉迟小姐的王妃诰命。”
  苻亮惊了一下,呆了半晌道:
  “声歌怎么可能嫁给苻雍?”
  李氏看着苻亮:
  “苻雍乃世家嫡子,性情温良稳重,后宅更是干净利落,做苻雍的王妃,未必不如当您的嫔妃。”
  苻亮扶着桌子:
  “夫人,不论如何,此时此刻我还是皇上,这位子您儿子还没坐过。您如此说实在——实在是失仪。”
  见苻亮又忍下了,李氏眼光闪了闪: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冀北王爷苻重弼死后,你在丧帷之后是如何对我说的?”
  苻亮一楞,李氏笑道:
  “你对我说,你爹最是冷血无情之辈,只把你这个亲生儿子都当做犬马驱使。一旦苻雍入了你府,必然是刀口舔血的命运。当日你还年少,我不忍心告诉你,其实那之前你爹曾对我许诺,如果我带着苻雍改嫁给他,来日他一定将定南王府的兵权拿出三分之一给苻雍。”
  这下苻亮霍地站起来:
  “你放屁!”
  这下殿上众人都是一惊。
  本来苻重干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这种话不过是一句嘴炮。就算苻重干真说过,那也不能代表啥,说不定人家只是急于打一pao,心急之下随口承诺。苻重干收了那么多兄弟的老婆,说不定对每个女人他都讲过这话,也没见他真把兵权给别人儿子。
  此刻苻亮实在耐不住了:
  “好好好,太上皇都死了,你还……不愧是名动九州的名妓,苻雍就是被你这样一个女人生出来的,实在是羡煞旁人。”
  李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妾身是名妓,但如今诰命在身,您不能在大殿之上羞辱于我,这笔债我冀北王府终有一日要跟你算。”
  却见李氏快走几步抽出身边一名侍卫的佩剑,本来是朝堂议会,结果事也没议成,众人眼看着李氏血溅三尺。
  听完这套说辞,声歌整个懵了。什么情况,活生生的碰瓷啊。您儿子谋反不成,您还跑到大殿上去欺负苻亮,又说他爹屠戮兄弟,又告诉他自己的女人被苻雍娶了,然后又说他爹不把兵权给他这个亲儿子反而为了dapao许给别人儿子,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苻亮不如苻雍,你是个废柴。
  大庭广众之下,您刀刀朝人家心窝子上捅,最后人家受不了说了你一句,你就当场抹死了,苻亮招谁惹谁了,苻亮太惨了好吧?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心一个塞一个黑,手一个比一个辣?
  但换个角度看,声歌也能理解李氏。之前苻雍的一番说辞暗示苻亮人品有问题,李氏这一套话明摆着指责苻重干人品也有问题,综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你苻重干一脉全都有问题。而且说完以后李氏还死了,直接把这套说辞锤死,看你苻亮怎么办。
  而且日后你苻亮征讨苻雍,就算是占了便宜也是手软理亏。
  忽然间声歌想起苻雍,于是转头去看,却见苻雍正站在旁边不断往后退。声歌大吃一惊,伸出双手奋力支住了苻雍,两人跌跌撞撞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苻雍不断大喘气,额头上都是汗。声歌一时慌了,高声道:
  “你怎么了,怎么了?”
  苻雍抬了下手:
  “没事,没事。我头有点晕。”
  声歌意识到,可能苻雍只知道亲妈毒死了亲爹,但没想到这事也有苻重干掺在里头。
  皱了下眉头,声歌向旁边侍卫道:
  “马上把府门关上,在门前头挂上白幔,再把太妃的事情放出去,快!”
  又向苻雍道:
  “你好点没?”
  苻雍脑门上的汗都淌到了脖子上,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这两个人,简直气死我了。”
  声歌心想,不至于气成这样吧?我全家都被你们搞死了,我也没气成这样啊。而且你怪苻亮什么?你冀北王府人少人又作,这也能往苻亮头上赖?
  整理了一下思绪,声歌转头对侍从道:
  “立刻叫大夫,抓一份安身的药来。不对,抓双份!”
  常麟也已经没了主意:
  “那么重的分量,喝傻了怎么办?”
  声歌道:
  “喝傻也比气死强。”
  眼看常麟快步跑出去,声歌心念一动:
  “慢着。抓好以后把药拿过来给我过目,把炉子支在旁边我看着熬,不要让旁人过手。”
  如今情势,万一有人趁火打劫就彻底完了。苻雍要是再死了,冀北王府上下岂非被苻重干那边搞到灭门?
  声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更替谁冤得慌。
  几名侍卫闻言都复杂地看向声歌,常麟皱了下眉再次跑了出去。
  折腾了小半日,苻雍这边终于消停了,但是府里还是一团乱麻,声歌在屋里团团转。
  完了,完了,自己算是掉进了李氏挖的坑里,如今还怎么走?
  还能如何,愿赌服输奉陪到底,如果这时候自己再不见了,也不知道苻雍还有没有那么大生命力挺过这道坎。
  正想着,常麟又急火火跑了进来:
  “尉迟小姐,营里没菜了。”
  声歌一愣:
  “没菜去城里买呀。”
  “城里也没菜了。”
  城里没菜了还是小事情,军营里一旦出现这种问题,很快就会有士兵感觉到大势已去,一旦兵变起来民变也是迟早的事。
  声歌感觉自己脑袋也晕起来,只好坐在鼓凳上,过了半晌道:
  “今天是四月十五,如果没记错,这个季节应该会有商贩从襄阳方向往并州贩菜,他们会走开德的黄河水路与澶州的望中峡,十几年前这路商贩给幽州营供过补给。你马上带两路人马扮成商人的样子,拿着银子去堵截那些商贩把东西买回来,然后开角门进城。如果他们怀疑我们背着叛军的身份不愿卖,就把钱扔给他们把东西抢回来,知道了吗?”
  常麟皱了下眉:
  “是,我马上去走账。”
  声歌看了常麟一眼:
  “这么久没回来,苻雍捋过府中新晋的人手了吗?”
  常麟一愣。
  菜的问题上能出疏漏,就说明人事一定出了大大小小的问题。如今群龙无首,四下都是危机,仅仅是一夜的功夫就可能惹出惊天大祸。
  惊,智力居然爆棚了。
  声歌将手上镯子撸下来:
  “不要走账,否则会有人察觉我们这里乱了。着可靠的人看看还差什么,我们早做打算。”
  常麟刚出去,又是一个侍从跑了进来:
  “缙山守备来了,说有要事要亲见王爷。”
  这人又是啥路数,不会是苻亮派来踩苻雍虚实的吧?
  声歌站起身:
  “行了,我去会会。”
  折腾到三更,声歌疲惫地回到后头,把自己的铺盖铺到床旁边的香妃榻上,但是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却见苻雍默默坐了起来,声歌又起来把铺盖搬过去,将苻雍按回了床上。
  苻雍看着窗帷的幔帐,忽然道:
  “早知如此,就叫她一声娘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苻雍和声歌坐在桌子边上喝粥。声歌道:
  “再来点,做了这么多呢。”
  这时候常麟又急急火火跑了进来,看见苻雍和声歌坐在桌子边又退了出去。声歌皱了下眉,把碗放在桌子上准备出去,苻雍忽然道:
  “进来说。”
  常麟犹疑地走了进来:
  “圣上把太妃的灵柩押到京城南门,要您亲自去迎。”
  苻雍看了常麟一眼:
  “如果我不去,他就要把棺椁给烧了?”
  “是,是的。”
  苻雍道:
  “准备一下,明早去一趟。”
  声歌和常麟交换了一下眼神,常麟立刻出去了。声歌将鼓凳搬到苻雍身边:
  “看来我是不能阻止你去这一趟了?”
  苻雍柔和地看着声歌:
  “我知道,京城南门必有埋伏,但是不去不行。抱歉,让你进门就戴孝,还得担惊受怕的。”
  声歌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捂脸。
  现在想想,当日李氏问道,如果自己和苻雍一定要死一个,自己能不能替苻雍死,这明显和之前所说的回到幽州就能离开逻辑不符。但当时自己满心尉迟显一部热血忠良,居然没听出里头的陷阱。既然已经留了伏笔,那么李氏死前肯定已经想到了苻亮会用自己的灵柩威胁苻雍。李氏相信自己能够替苻雍去这一趟,为苻雍挡了这次的灾祸。
  但她为何如此确信?这根本是个死局好吧,到底要怎么说才有用?
  忽然间声歌将手拿下来盯着苻雍:
  “如果你去了,活着回来的胜算最多四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次你死了,后果仅仅是冀北王府灭门这么简单吗?”
  苻雍愣了一下。声歌道:
  “如今我们也算夫妻,不妨对你掏个心窝子。你也知道,我和苻亮是biaozi流氓一箩筐,你死了以后,我顶多为你掉几滴眼泪,和苻亮闹几天别扭。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寻个由头把我接回宫里。再过不了几日,我俩就又搞上了。”
  听着这话头越来越不对,苻雍瞪着眼睛满脸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