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真小人,谁又是伪君子
  声歌瞥了苻雍一眼,心想不然呢,难道我是因为馋苻亮的身子才费这么大劲入宫?
  苻雍缓缓背过身:
  “你是孩懒水尉迟显最后的血脉,不能再折在苻氏的鬼蜮心智里。如果不要我相帮,你就在今日收手,忘了报仇的事。”
  声歌笑道:
  “宁死不退才配得上尉迟显子孙的名号。”
  苻雍朝身后一众随从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收拾腿骨退出屋外。苻雍转过身定定看着声歌:
  “尉迟声歌,我问你。自从黑水出来,苻氏氏为何能够所向披靡,纵横九州?”
  声歌滞了一滞:
  “因为走狗屎运。”
  苻雍道:
  “不对,是因为苻氏没有疑惑。taizu未得位时众部归心,兄弟和睦,妻儿团聚,是故所向披靡。那时你尉迟部虽然与苻氏有疾,但是钦服taizu的德行,因此真心效力。但从太宗开始,尉迟氏见上位无德渐渐存了私心,李氏等部也皆如此,因此太宗不得善终,而废帝更是夫妻离心,最终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今时今日,苻亮出手灭掉了扶持自己上位的尉迟氏,又对李氏心存忌惮,更是将苻氏血亲屠戮殆尽。他已经离心离德,不能得以善终。而你如此作为,无疑是要拿自己给他陪葬。”
  声歌笑道: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不得善终,也许这个天意恰巧需要我尉迟声歌来执行。”
  苻雍侧目看了声歌一眼: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信我。”
  声歌一呆。难道苻雍真的存了谋反的心思?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叫,只听“空”一声响,大门骤然被踹倒了半扇。只见苻亮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暗卫,一众暗卫立刻将屋子塞了个满满当当。
  苻亮冲过来一把拉住声歌道:
  “你跑哪去了?”
  声歌和苻雍齐刷刷傻在了当场。什么玩意,苻亮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这种情形,苻雍肯定是不能说话。声歌硬着头皮也嚷起来:
  “我还要问你呢,我被马颠下来找了你好半天,你去哪里了?烦死了!”
  苻亮侧眼瞪了一眼苻雍,又对声歌冷笑道:
  “我这皇上的名声倒也算了。大半夜的,你与冀北王孤男寡女在这屋里,岂不败坏了人家贤德高尚不近女色的好名节?”
  声歌脸上一热,“啊”地喊了出来:
  “我俩就说了几句话!你有病!”
  纵是一忍再忍,此时苻亮脑袋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
  “这几句话用了足有一个时辰。你俩说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声歌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自己确实没和苻雍说多少话,但那之前自己还去了一趟李府,因此脱离苻亮视线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但去李府的事自己打死都不能说,这就有点说不清了。
  声歌嗫嚅起来:
  “……我也刚到这里。”
  苻亮一把将声歌右手扯过来:
  “刚到这里?我现在就把街上的人都找来,看你能不能找到一个你刚到这里的人证。”
  声歌想了一下,瞪眼道:
  “对,是用了点时间!我事先约好在这里等王爷过来,后来我们又谈了很久,你满意了吗?”
  苻亮笑道:
  “冀北王何等高贵,与你有何可谈?”
  声歌心想,这种事还是越乱越好,理智起来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于是酝酿了一下情绪“哇”地哭起来:
  “我听说我这等没有背景的女子只能升到美人,不能做婕妤妃子,因此请求王爷帮助,将我记到望族名下!”
  苻亮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你区区一个美人,事成之后如何报他?”
  声歌哭道:
  “陛下心性苟且肮脏,一定以为我要□□王爷,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好了,我也无所谓!”
  几名暗卫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苻亮大怒,转手去抽腰刀。谁知刀刚抽出两寸,右手忽然被人按住。却见苻雍居然站在苻亮面前,用手按住了刀把。两人近在咫尺,齐齐一惊。
  连站在四周的暗卫也都惊了,真是反了,一名美人私通外臣也罢了,怎么连冀北王这等沉稳之臣都敢按陛下的刀?
  正僵持,苻亮忽然感觉身前冷风袭来,随即“砰”的一声闷回荡在自己脑门上。再看时,声歌举着根柴火站着,苻雍脸色一变立刻放开了手。
  苻亮摸了一下额头,结果手上湿热,脸颊上也往下淌血。
  声歌举着棒子站在旁边,心想抱歉了,这种情况要是追究起来,苻雍怎么也逃不了一个冲撞圣驾的罪,只好先敲了你再说。
  几名暗卫上前扶住苻亮:
  “陛下!”
  苻亮推开暗卫,摇摇晃晃地转身走出了门:
  “算了,收工。”
  声歌被捆着跪在地上,不断抬头审视着苻亮居住的昭明殿。和兰苑瓶瓶罐罐的陈设不同,这里笼着一层一层的帷帐,墙上层层叠叠挂着刀枪剑戟,四下的博古阁上却摆满了水晶小兔、玛瑙大鹅等奇奇怪怪的装饰,整体规制异常诡异。
  苻亮坐在凳子上包伤口。一名宫女举着绷带退了一步,苻亮捂着额头“嘶”了一声:
  “苻雍不会告诉你,我就是个贪财好色的蠢货吧?”
  声歌缓慢抬起眼皮:
  “你在跟我说话?”
  苻亮苦笑:
  “你是不是觉得你那套已经骗过了我,我真的相信你与苻雍暗中往来,甚至确有私情?”
  声歌筋疲力尽地叹了口气。
  苻亮道:
  “你宁可承认自己暗中勾连王爷,也不讲真话招出来,可见真话比勾连王爷求位更加严重。如果我信了你的话,最多将你杀了而将苻雍贬两级,可如果说了真话苻雍和你都活不了,这就是你的想法。”
  声歌抬头看了苻亮一眼。苻亮捂着脑袋躺到旁边的塌上:
  “我就不明白了,在你心目中,苻雍对你就有这么大的恩情。而我苻亮与你同床共枕,你对我居然就不动一丝一毫的真情……嘶嘶,疼。”
  声歌叹道:
  “您已经有王位了,坐在这个位子上,就不要再想什么真情。”
  闻听此言苻亮猛地坐了起来,但马上一脸眩晕,又躺了回去。
  过了好半晌,苻亮道:
  “苻雍到底帮了你什么,无非是将你从贼窟妓院解救出来,出钱帮扶你的父母儿女,替你老父亲下葬。你为了报他舍身与我,又几次三番身陷险地,我苻亮为你与皇后几番龃龉,被你绿被你打都毫无怨言。事到如今,你是不是也该报报我了?”
  声歌想站起来,又被两名暗卫压住:
  “陛下,奴婢听说当年尉迟声歌与您自幼相识,为了扶持于你结全家之力动南北之兵,您却将后位另许他人,最后还串通皇后将她害死。您对青梅竹马之人尚且如此,又怎么会对我这样一个替身有什么真情,你让奴婢如何报你?”
  苻亮闻听此话有点诧异,随后坐起身捂着脸笑起来,直把暗卫和声歌都笑毛了。过了半晌,苻亮略微抬头盯着声歌:
  “苻雍是这么跟你说的?”
  声歌心道,我自己怎么被你害死的,就不用他来跟我说了吧?
  见声歌不吭声,苻亮道:
  “你知不知道尉迟声歌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件事里,他苻雍就那么干净吗?”
  此言一出,声歌整个惊了。
  “你什么意思?”
  苻亮似乎真动了怒气:
  “话面意思。我苻亮是真小人,苻雍呢?尉迟氏倒了,他苻雍为何还能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姑娘,长了脑子就要用,好好想想吧。”
  声歌指着苻亮怒道:
  “你胡说!你要杀就杀,背后污蔑算什么好汉?”
  听闻此话,苻亮居然有点动容。声歌也是一愣,又把手放了下来。两人发了会愣,苻亮对暗卫道:
  “去,通传苻雍进宫。今天我就奉陪到底,让你知道什么叫伪君子。”
  几名暗卫立刻走出殿门,但又马上折回来,面露难色对苻亮道:
  “陛下,冀北王早在宫门外等待传召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