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就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啃你一口。
  作者有话说:  mua~
  第31章
  宋姨娘得了白脸, 无错站在原地, 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几日她也给顾知薇上过眼药水, 可不曾见顾老太太有什么反应。看见自己全当是没看见似的,姑姑让自己奉承她,那她也得给个梯子才是。
  便是当着面打招呼, 顾知薇也只当没看见,宋姨娘实在是懒得奉承她。
  姑姑呢, 看见顾知薇给自己冷脸, 也是装作糊涂人一样, 笑着便敷衍过去。可便是再敷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看也不看一眼自己。
  宋姨娘心底发慌发乱,她一直忽视的问题终于被正式面对,她是贪了家里的银钱,如今被流放到庄子上。老太太仁慈仍旧让她来回行动, 并没有像在顾府一样, 把房门封起来。
  她到底不是顾父里名正言顺的姨娘了, 眼下姑姑和顾知薇还在庄子里住着, 便是从顾府里每日柴米油盐,样样都准时送来。可若是改日顾老太太走了, 那庄子里的用度怕是也没了。
  发黄的面食, 黑咸的咸菜。若不是宋姨娘偷偷塞了些银子给庄户婆子,便是连这些她也吃不上。米面发黄不过是过筛的次数少了些,咸菜不黑不咸, 怎么能叫咸菜呢?
  照乌庄头婆娘来说,宋姨娘一个小妾还是被罚过来的,谱儿摆的比大小姐还大。若是有能耐,和老太太姑娘一样,让府里专门送了米面过来。
  若是没有这样的本事,便别有那样的想头。
  若让宋姨娘来说,她后悔贪了顾府的银子吗?那也不见得,无非是成王败寇,若她是表哥名正言顺的夫人,整个顾府都是她的,哪里来的贪银子这事儿?
  说到底,还是自己势单力薄,顾老太太又向着自己家的孙子孙女,她这个侄女儿便是心疼能有什么用?无非是赏些残羹冷炙的,在庄子里不饿死便是好事儿。
  嫉恨目光落在一侧的顾知薇身上,她本就生的貌美,身条也纤细,黛蓝珠扣崩的紧紧,鼓囊囊的看着便很是诱人。腰肢细细箍住,窈窕曲线让宋姨娘红了眼,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朝顾知薇道,
  “薇姐儿素来是周全人,怎么准备个八宝米饭只准备一个人的?
  看来我这个姨娘是不值当你放在眼里。”
  顾知薇完全不理会宋姨娘的酸言酸语,便是她在府邸里,也斗不过自己。更别说如今在庄子上,祖母还在倒是给她留几分情面,可若是祖母走了,宋姨娘想要好好的,怕是艰难的多。
  她见老太太吃了大半碗八宝米,忧心她克化不动,斟了一杯浓浓的茶来,递给顾老太太,“祖母不听我劝,偏要吃那么多。若是积了食夜间怕是难过。快喝些茶克化下,也省的难受。”
  顾老太太笑吟吟接了茶,赞了声顾知薇乖巧懂事,转身冷了眉眼,看了眼宋姨娘,
  “你还不出去,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姑姑便是有了孙女儿,侄女儿完全不要了。”
  宋姨娘一时方寸大乱,她知自己得罪了姑姑,也得罪了顾知薇、正房里的那位太太。可她好歹也是顾家人不是,也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儿,方才老太太还说为她和花姐儿发愁,转眼顾知薇来了,便把她和花姐儿抛在脑后。
  这话酸的,不等顾知薇说话,顾老太太便朝宋姨娘呵斥道,“你若是闲着,便跟着庄头婆娘做活去。家里月钱银子停了,你若是想买什么东西,不做活可没人给你。”
  顾老太太说的活计,不是别的。正是和庄户娘子一起纺织布匹,顾父庄子所在的黑庄户村,盛产的便是青稠布料,每日只得一寸,一月才得一匹,一匹不过一二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除了蚕虫布料是足够了。对宋姨娘来说,她在顾府养尊处优将近二十年,哪里还会做这些东西。
  也顾不得去记恨顾知薇,忙拉着顾老太太,眼底满是红血丝,颤抖着嗓音道,“姑姑再帮衬我一次,我不过是糊涂了些,生来又没有爹爹教导,自来都是村里面被人欺负。
  好不容易在姑姑这里才算是被人宠着,姑姑别抛下我。”
  她受些委屈便算了,若是花姐儿也受了连累,岂不是没什么活头了。若是能找到花姐儿的爹便好了,宋姨娘满腹憋屈,那人看着衣着品貌倒是富贵,可谁知最是无情的。塌子上哄她献了身,第二日转眼便没了踪迹。
  顾老太太见她这般可怜样,看了眼一旁静默不语的顾知薇。倒是不好开口说什么让顾知薇原谅她的话,心底叹了一声,看来顾家是容不得小玉了。她死之前,倒是要先把小玉和花姐儿安置好才是。
  “你还不快出去,早些做了活贴补花姐儿,有你这么一个娘,花姐儿还不知怎么被人背后说呢。”
  顾老太太懒得说别的话,要她看,家和万事兴旺,多大的仇恨非得闹腾到你死我活?宋姨娘贪了银子是不假,可顾府也未必缺这点儿银子。
  青橘一家被卖了,便是宋姨娘也吃了排刮,事情过去便算了。
  可瞅着孙女儿似笑非笑的眸子,顾老太太心底里发虚。饶是她年纪大了,做事情糊涂,可也知道,宋姨娘她使唤人偷了顾知薇东西,又诬陷说是顾知薇给男人做的。便是这件事情没穿出来,顾父怕是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只顾父到底是挨了罚,又是个动弹不得情况。顾母把她发落到庄子上,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若是好了再说往后,可若是不好,别说庄子,怕是连个囫囵身子都保不住。
  顾老太太很清楚,若小玉不是自己侄女儿,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如今这样已经是宽带了她,偏她不懂惜福。当下便开口提醒她,若是不念着自己,也得念着花姐儿不是。有这个一个混账名声的娘,顾知花怕是难嫁到什么好人家。
  提起花姐儿,宋姨娘脸一白,被戳到软肋上。半月前她被发配到庄子上,便是偷偷瞒住花姐儿,说是给老太太、老爷祈福平安。可花姐儿到底不是个傻子,她若是知道自己说了慌,到时候她还没回去,花儿怕是要在顾府闹起来。
  当下脸一白,朝顾老太太磕了头,转身出去了。等她走了,顾老太太才看向一侧的顾知薇,试探出声道,
  “薇姐儿,可是觉得你表姑性子不好?”
  顾知薇听了这话,初始觉得疑惑,而后才似是明白过来,笑着朝顾老太太说话,慢条斯理纠正顾老太太暗藏的小心机,道,
  “若是宋姨娘没进咱们家门,我喊她声表姑不算什么。如今我是太太生的姑娘,她是我爹的姨娘,喊姑姑倒是不妥当,还是叫姨娘来的好。”
  是姨娘而不是姑姑,是小妾,而不是家里的客人。一席话,倒是把顾老太太刚起的小心思浇灭了。她至此算是明白了,孙女儿这里是半句话也寻摸不出来,倒不如她养好身子,等改日苏鄂来了,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是祖母老糊涂了。这人情世故倒是比不得你们姑娘。”
  顾老太太放下茶盏,指着顾知薇朝一侧色鹦哥儿说道。鹦哥儿笑吟吟接了茶盏,续上热茶,递给老太太笑道,
  “这都是老太太教养有方,别说大姑娘、二姑娘这样嫡亲的孙女儿,便是我们这些伺候的,跟在老太太面前学习个眉眼高低,也是受用不尽的。”
  老太太并不肯接茶,起身往里间去,边走边笑着去瞪鹦鹉,道,“你们都来糊弄我。”
  鹦哥儿只笑不说话,顾老太太沉闷的心才好了些,见顾知薇带着丫鬟婆子收拾台面,忙道,
  “薇姐儿,你跟祖母来。那些个脏兮兮的,让婆子们伺候。”
  顾知薇脆生生应下,两步疾走搀住顾老太太胳膊,笑道,“祖母吃了八宝饭,可是要午歇?”
  “老人家觉少,现在睡了晚上便没功夫了。”顾老太太抓住顾知薇的手,往里间去,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凡事都不用祖母提点你。你嫂子性子和善,和你也处得来,姑嫂两个和谐,是别人家求不来的好事儿。”
  “哪里是孙女儿的功劳。”
  顾知薇顺着顾老太太的话头说,“要说功劳,是北地里罗将军的功劳。嫂子性子爽直,又是个颇有能力的。照娘的话,是菩萨显了灵,才把这么好的嫂子给我们。”
  “那薇姐儿,你能不能给祖母讲讲,过年的时候,你看见至善媳妇儿还鼻子不是鼻子,嫌弃她穿着打扮土气,怎么这会儿倒是和她亲厚起来?”
  顾老太太实在是觉得疑惑。她虽在后院里不常出门,薇姐儿连同至善媳妇一月不过两次请安。可这么些年下来,她自认是摸准了孙女的脾气秉性。至善媳妇儿和薇姐说的一样,性子爽直是个不怕得罪人的,穿着品貌倒也凑合,虽有时候不找分寸了些,可也说的过去。至于花姐儿,她是个小孩子性子,又被她和小玉宠的很,看上什么东西若是没给她,便是哭天抢地也得有了才肯罢休。
  薇姐儿原先她也能看透,十四五岁被娇养的姑娘。不说看不上闲杂琐事,便是下厨,那是生平从未有过的。更别说性子谋略,原来她虽聪明,可若是有人在她面前喊上两句,便轻拿轻放了。唯独小玉,明着暗地里装可怜了许多次,从不见薇姐儿有过一次心软。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个孙女儿有了改变?
  探究的目光在顾知薇脸上来回盘梭,顾知薇心底一惊,暗道了声,来了。
  压下心底不安朝顾老太太展唇一笑,道,
  “祖母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我原也不觉得嫂子好,后来见顾知花嫉妒我得了娘娘赏赐,便是个汝窑盏子也要摔了。倒不如嫂子仁厚,看见什么好东西,都会往沁薇堂送一份。”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把锅往顾知花头上扣便是。左右摔了汝窑盏子是事实,榆荫堂里老太太可亲眼瞧见的。
  顾老太太心底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想着人都是亲近和自己关系好的,疏远和自己关系差的。又有顾知花那么个嫉妒性子的人做对比,显得至善媳妇出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至于下厨,女工女红素来是官家嫡女必修的课程。想来宫里面娘娘督促的紧,又有丫鬟婆子伺候,薇姐儿不过是使唤使唤人,轮不到她亲自做。
  如此想着,倒也说的通。顾老太太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让鹦哥儿在外间伺候,也不用顾知薇跟着,自己颤颤巍巍的往拔步床上去。黄花梨木做底,檀木做梁,虽是床榻,其实小屋子似的。
  顾老太太自顾自打开塌子下的内扣,掀起床垫的一角,在床柱隐蔽的地方往下一按床板上就出来一个三十见方的凹陷。
  凹陷内有一个木质的盒子,上面倒也素净,不过是红油漆漆了百余层,雕出个五女献寿的图案出来。花样精美,人物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顾老太太把里面这个盒子拿出来,当着顾知薇的面就掀开,朝她招手道,
  “薇姐儿来瞧瞧,可有什么喜欢的?”
  顾知薇一看便知,这是祖母留着的私房银子。她前世也知道这笔银子的,顾知花特意拿在她面前炫耀,意思是,你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儿又如何,她到底是把身价银子给了我。
  可这世不一样了。顾知薇上辈子到死都没见过祖母拿出来这盒子。心底也好奇,两步上前凑近瞧了,见里面装的都是大额银票,厚厚的一沓子,粗摸着也要十多万两。
  更不用提在盒子一旁随意堆积的珠宝之类,红的绿的闪着各色光芒,顾知薇打眼一瞧,便知的有什么猫儿眼,绿松石、青金石等各色珍品,样样都是世间罕见。
  顾老太太把上面的一沓银票随意的一丢,珠宝倒出来放在一边。红漆盒子翻了个,从底部抽出个小匣子出来,不过巴掌大小的空档里,满满都是纸张。
  顾老太太小心翼翼拿了出来,年头久了纸张发黄,顾知薇猜测,或许是铺子房契之类的东西。
  果不其然,老太太也不理顾知薇疑惑目光,自顾自的把铺子楔子拿出来后,珠宝捧了扔进去,仍旧拿银票把珠宝盖好,阖上盒子,而后把铺子房契塞进知薇手里。
  “这些个除了早年你爹孝敬,便是我早年自个儿一点点攒下来的。原本是想着你和知花出嫁,给你们做嫁妆,一人一半也省的受没钱的难处。
  现在想想,花儿的事儿还远着呢,你的事儿怕是不远便有了章程。那些银票是死钱,放在哪里连个利钱银子都没有,不如铺子是生蛋的母鸡,你拿着,便是一辈子嚼用也够了。”
  顾老太太可谓是用心良苦,顾知花眼瞅着,往后说的人家不如顾知薇,顾知薇近有敬王为世子提亲,远有傅仲正是惦记这的。高门大户不如给些铺子,一是保得住铺子安生,二来内宅里妇人,若是没有娘家贴补日子也艰难,这铺子给了她也是底气。至于顾知花儿,陪嫁的现银更有底气,再说她若嫁个贫寒读书人家,买了田地房产也算家业。
  顾知薇拿着手里的东西,心里的滋味自然是不一般。她素来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比起那堆银票,这楔子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看着顾老太太满是慈祥的脸,顾知薇心底仍是触动,饶是她以为祖母苛刻,此刻也为她一番爱护之心动容。
  可仔细想想,她也是为了一家和谐恩爱。只是人心难测,当初让宋姨娘进府,怕是没想到顾家后面这些个糟心事儿。至于顾知花勾结生父敬王害了顾府满门,怕是顾老太太饶是如何也想不到的。
  如此想着,顾知薇终究是忍不住,趴伏在顾老太太肩膀,嗅着鼻翼之间若有若无的佛禅香,道,“祖母放心。”
  我一定会保得父亲哥哥平安无恙,会让哥哥嫂子幸福相伴,也会让母亲免于横死,更不会让您被宋姨娘活活气死。咱们都会好好的,再也不和前世一样。
  顾老太太见她这样,反倒是觉得稀罕,笑着道,“快别跟孩子似的,祖母方才说你做事儿周全,怎么又孩子气来?”
  说着,推开顾知薇细弱肩头,见她眼眶微红,忙安慰道,“祖母最是个有福气的。昔日不过是磨豆腐的人家,嫁的是顶顶好的读书人,便是你父亲,也是三元及第,给祖母诰命夫人。将来我们薇姐儿怕是更好,祖母还等着往后啊,看我们薇姐儿教养天下女子,是天下楷模呢。”
  这话里蕴藏的含义,顾知薇一听便明白。什么样的人能教养天下女子,是楷模呢?无非是九重宫阙里的娘娘罢了。
  这背后的路可不好走。前世傅仲正身死异地,连带着顾府也满门抄斩,她和嫂子两个温饱都混不得,最后和顾知花同归于尽。
  自打她重生清醒过来,除了让宋姨娘栽了跟头,被流放到这庄子上来。
  顾知薇便想着如何让顾家免于劫难。可她到底是闺阁女儿,抛头露面的事儿都做不得。想出来两个法子,一是让顾父告老还乡,一家人回青州老家去,二来便是嫁给傅仲正,保住他性命。可这两件事儿都是说着容易,做着极难的。
  不说如何让顾父信任她,便是自打她清醒过来,顾知薇便没有好好亲近过顾父。先是顾父每日朝政繁忙,日夜不是在缀锦楼,便是在傅仲正的荣锦院。等顾母回府便又是在清华堂,仔细想想,父女俩个单独说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次。
  至于嫁给傅仲正,那更是不必说。顾知薇原本是想着,顺着顾父安排,等到五六月间,娘娘千秋以后,便会下旨订婚。到时候她也方便名正言顺关心傅仲正,好提点他些。
  可她还没来得及和那人说话,他便在燕地没了音讯。若不是父亲亲自去打探没有踪影,饶是顾知薇怎么想,也是不相信这事儿的。想起失踪的那人,顾知薇思及在雪团儿和大黄,两只极通人性的狗儿还知安慰她,可那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只是这些话,怎么也不好和顾老太太说。
  唇舌间绕了半晌,顾知薇也只冒出一句,
  “不过是看命罢了,若命里有这东西,便是不该是我的,也到了我手里了。”
  如此垂头丧气倒是罕见,顾老太太稀奇,笑道,
  “我们薇姐儿这样的品貌性格不成,那祖母怕是不知还有什么样的人儿能成。凡事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想来咱们日夜求着佛祖保佑,定是能让咱们顾家平安昌盛,也让我们薇姐儿如愿以偿。”
  顾知薇只含笑应了,心底百转千回的心思一句也没和顾老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