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不过就是一张很普通的纸条,木有什么暧昧的东西在里面,那是老马同志当时想委托她带书给养子结果当时没找到她才在书里夹上的字条,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素云,烦请在空余时将书送给小海。多谢!马建国。
  多么朴素的纸条啊!可是一脸机灵的江贝贝愣是看看纸条又看看徐素云,看看纸条又再看看徐素云,看看纸条又再看看徐素云,黑亮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只看得徐素云和她手里的纸条君心里一阵发毛。
  最后还是徐素云内心咆哮面上淡定地一把将纸条君从江贝贝手里拿了过来,一边手快地将悲剧了的纸条君粉身碎骨,一边语气淡淡若无其事地道,“哦,那是我一个同事,他的养子,哦,就是你刚刚说的那风靡万千少女的校草,不是跟你同一个学校嘛,于是他让我有空的时候帮忙给送个书呗!”
  “噢,就酱紫哦。”单纯的江贝贝虽然机灵敏锐但始终还是敌不过老姜徐师太啊,差不多已经被徐师太给糊弄过去了。
  “嗯,就酱。”徐师太语气肯定,又一脸随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继续剁她的猪肉去了。
  江贝贝有些小失望,却也不知道自己那一丝失望的情绪是神马意思,于是也就挠了挠头,转身就准备走人。
  “哎呀,妈——”江贝贝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声怪叫地又转过身来。
  徐师太爪子又是一抖,差点就把菜刀顺着厨房窗户给甩到楼下去。
  她举着菜刀一脸阴郁地转回来,阴测测地道,“你又想咋地?”
  江贝贝涎着脸狗腿地笑着扒拉着阴风阵阵的徐师太的手臂,“娘亲啊,原来你认识我们英俊潇洒威武不凡的校草大人啊?”
  嗯?介素神马情况?同样机灵敏锐的徐师太阴风一收,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狐疑地打量着此时低眉顺眼轻微地冒着粉红泡泡的江小妹。
  “咳咳。”江小妹被徐师太看得有些心里发毛,连忙清了清喉咙,却还是鼓起勇气迎着母上大人的目光,继续狗腿地道,“那啥,娘亲啊,有空请大家出来坐坐呗?”
  “嗯?!”徐师太老目圆睁。
  “那什么,同事之间也是需要联络联络感情滴嘛,那我们这些小辈也可以互相认识认识嘛,啊哈哈……”江小妹谄媚地一边怂恿一边给母上大人捶背捏肩。
  “嗯哼,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徐师太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江小狗腿的殷勤服务。
  “娘亲,咋样?”江小狗腿见母上大人光享受马杀鸡却半天不吭声,不禁有些着急。
  徐师太睁开一只眼,扫了扫江小狗腿那副殷切期盼滴眼神,坚定地道,“没门儿。”
  开玩笑,让你们两个小的凑上了,那她和老马同志还真是会没完没了了!她还思踱着是不是趁着晶悦一班八卦爱好者们还木有醒过神来继续拿她的“绯闻”反刍,这几天找个机会跟马大叔说说清楚比较好。
  江小妹被母上大人拒绝了,眉眼耷拉了一会儿后,又忽然抬头眼睛一亮,“娘亲大人,要不,你下次还去帮忙送书的时候,叫上我呗?”
  徐师太转回身去继续剁肉。
  江小妹再接再厉,“娘啊,要不,帮俺问你同事要一张校草大人的亲笔签名玉照也好啊!?”
  徐师太扬了扬手上的菜刀,“滚!”
  江小妹立即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过了几天,徐素云下班的时候,老马同志走了过来,“素云,今天正好有空,我送你回去吧。”
  “好。”徐素云没有像往常那样婉拒,破天荒地很干脆拎上包就走。
  被拒绝惯了的老马同志一时有些意外,无视旁边两个路过同事的挤眉弄眼,他微笑着跟了上去。
  到了晶悦的地下停车场,徐素云第一次坐上了老马同志那辆和他性格一样稳重大气的黑色别克,她坐在那宽敞舒适的黑色真皮座椅上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默默感叹着果然物似主人型啊!
  只见马大叔的车里车外一样的干净利落,不但车身光洁得一尘不染,连车厢里神马乱七八糟的车贴啦、抱枕啦、挂车窗上的公仔啦之类的骚包东西一概木有,纸巾盒矿泉水瓶也木有,只在挡风玻璃上头中间位置的后视镜上,挂着一条链子,链子上挂着一小块挺精致的精钢牌子和一颗子弹。
  “哦,这些都是我还在部队时候的东西,那块牌子是我以前一直随身带的,上面有我的名字和曾经所属的部队番号,那颗子弹是我第一次参加战斗的纪念品。这两样东西跟了我很多年了。”老马同志一面发动车子,一面缓缓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怀念和感慨。
  “你对部队的感情这么深,如果不是因为受伤,你会一直在部队呆下去吧?”徐素云好奇地问。
  闻言老马同志转过头笑看了徐素云一眼才又转回去看着路面,利落地将车子拐出地下停车上,驶上了繁华的马路,“嗯,应该是这样。那一次伤到了腿,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多,但是因为伤得太重,已经不能再上前线了。”
  “啊,这样!”徐素云有些惊讶地瞄了瞄马大叔那双长腿,“可是看起来挺正常呀,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马大叔轻笑,眼里却有着一丝遗憾,“平常的行走跑步都不会太受影响,但是如果遇到高强度的活动就不行了。”
  徐素云了解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挺遗憾的。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兵,没了你,部队损失挺大。”
  听着徐素云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论断,马大叔不禁失笑,他再次转过头,温柔地看了身旁的这个女人一眼,语声轻缓,“谢谢。”
  “你现在有空吗?”徐素云忽然问。
  “嗯,怎么?”马大叔对她的思维跳跃有些意外,“你是要去别的哪里吗?”
  “那我们去那里吧,”徐素云指了指街边的一个小公园,“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谈谈。”
  马大叔笑而不语,听话地把车拐进了小公园的停车场。
  两人下了车,进了小公园,沿着两旁都是高大的香樟树的林荫道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小公园里倒是挺安静,也没什么人,偶尔飞过树梢的鸟雀会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
  走了一会儿,徐素云转过身,直接开门见山地对马大叔道,“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马大叔闻言挑了挑眉,淡淡一笑,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道,“不适合什么?”
  “不适合在一起啊。”徐素云站在原地,看着马大叔高大笔挺的背影说道。
  马大叔笑着转身,一脸的云淡风轻,“噢,能说说为什么吗?”
  徐素云耸耸肩,摊手道,“我们很多地方都不适合啊,你又帅又高大,有房有车,高职位高收入,算得上是黄金单身汉了,可是你看我啊,年老色衰的,离过婚,还带着女儿,没家世没钱财的,也没有学历,工作嘛说好听了是个六星级酒店里的管家,说难听了其实也不过就是酒店里的清洁阿姨……”
  “你觉得这些东西很重要吗?”马大叔打断了她的话。
  徐素云抬起头看着他,“你不觉得重要吗?其实说白了我们的社会地位并不是对等的,你在高处,而我在底层……”
  马大叔正要开口,徐素云挥挥手阻止,“你听我说完。当然,我知道在你眼里这些世俗的价值观念就是狗屁,但是你真的想过吗,以你现在的工作收入和人格魅力,只要你愿意,招招手自然就有大把的女人哭着喊着愿意嫁给你,要美貌有美貌,要身份有身份,要多年轻就有多年轻,你犯得着找上我吗?我离过婚又带着孩子,这个你可以不介意,我没有学历收入不高,你也可以不介意,可是我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女儿,我不可能再为你生儿育女了,我听说你在乡下老家的老父母对你的婚事很着急,一直催着你赶紧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所以对于这一点作为一个孝子的你介不介意呢?”
  “素云,”马大叔走到她面前,低下头一脸正色地看着她,“你说得都很有道理,可是难道在你看来,结婚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然后传宗接代吗?”
  徐素云也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至少主流的社会观念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也都是这么做的,至于那些非主流的,不都是只在三流电视剧和小说里吗?”
  马大叔摇摇头,“你错了,至少对于我来说,你的想法就是错误的。”
  他抬起头,继续迈开步子缓缓地向前走,没走两步,又转回头来,示意还站在原地的徐素云跟上,于是徐素云也只好跟着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
  “我不否认我的父母正在催促我尽快解决终身大事传宗接代,我是个孝子但不代表我的婚姻大事就必须得由父母做主,何况他们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他们虽然一辈子都脸朝黄土背朝天,但心胸都是朴实豁达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接受小海,还当做亲生的孙子一般疼。”马大叔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边走边道,“他们着急我的婚事,催着我结婚生子,也不过就是因为总惦记着我这个孤身在外的儿子,想要我尽早找个伴,知冷知热,互相照顾,也怕我这个老光棍将来老得走不动了,没有子孙在身前尽孝,无依无靠。”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马大叔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树荫间的光影,感叹地道,脸上却带着幸福温暖的淡淡笑容。
  这一刻,曾经是个孤儿没有感受过父母唠叨关怀的徐素云老实地承认自己看着这样的马大叔,心里是一阵阴暗的羡慕嫉妒恨。
  “素云,”马大叔转回头来认真地看着她,“我结婚就是为了找一个伴,一个可以互相扶持着走到老死的伴侣。我的年纪也大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激情去追求年轻的女孩子,去做那些在我看起来觉得可笑但却在年轻女孩眼中是浪漫的事。我这个人简朴惯了也独立惯了,从来不去追求什么纸醉金迷、什么美人冢温柔乡,我所要的也就是一个简单朴素的女人,和我一起组成一个简单朴素的小家,男主外女主内,平平淡淡地过小日子。”
  “有没有亲生的孩子对我来说都没有所谓,我拿小海当自己亲生的养,小海也是一个争气的好孩子,我虽然不指着他非要报答什么养育之恩,但我相信我也不会是一个晚景凄凉的可怜老头。”
  马大叔认真恳切的眼神让徐素云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内心里的小人跪地两手朝天内牛满面:俺介素脑子被门夹了又夹还素怎么地哟跑来找马大叔谈话以为自己能够说服他,竟然忘记伦家素特种部队滴尖兵上过战场救过人质擅长心理攻防战术!就介么笑呵呵地说了一番话,就能让人丢盔弃甲溃退千里!俺要素真的是个求温暖求依靠求呵护滴失婚大婶那肯定就是要哭着扑进马大叔滴怀里喊着“达令”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哟!
  肿么办?!马大叔俺知道乃素一个好人,但素现在发“好人卡”介个招数用来对付乃貌似好像仿佛火力不够啊!
  徐素云知道,如果“徐素云”是真正的“徐素云”,那马大叔对于她来说真的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伴侣,但可惜不是。她是重生的,她的真实年龄和马大叔相差太多,真正的她几乎都可以叫马大叔一声爹了。
  她喜欢马大叔,是那种女性对成熟稳重有担当的男人自然而然的一种崇拜性的喜欢,喜欢里还带有一种孺慕之情,曾经的她也幻想过自己的父亲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是不是高大、英俊,像铁塔、像高山、像大海一般的男子汉。
  但这些不是爱情。
  她和他之间有着真实的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彼此的思想上都有着各自所属时代的烙印,他们可以为师徒为好友,像长辈和晚辈一样互相打趣互相关怀着彼此,但惟独不能为夫妻。
  当然,这世上不是没有冲破年龄禁忌的爱情,一时的热烈和义无反顾或许能成就一段冲破世俗的佳话,但生活是真实的柴米油盐,有着各种让你措手不及的矛盾、尴尬和龌龊,光靠山盟海誓和短暂的浪漫甜蜜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可是现在的徐素云面对着马大叔,脑子里想要说的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束手无策之下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去考那个劳什子的会计师,当初就应该报名去参加市场营销培训,好歹练一下口才!
  好半晌,她才小小声嗫嚅着说道,“……那什么,我们……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啊……”
  她还是可耻地拿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当了挡箭牌。
  “爱情啊……”马大叔笑眯眯地低下头看着又拿天灵盖当锅盖使的徐素云,缓缓地道,“素云,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情?”
  ☆、第十二章
  神马是爱情?
  马大叔的提问让老徐迷惘了。
  她肿么知道神马素爱情?!真实的她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木有拍过拖,木有和某人有过某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更加木有暗恋过谁,她是张学友滴歌迷算不算咧?可是她还木有为老张疯狂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啊……
  原本的目的没有达成,还被马大叔给问倒了,徐素云很是郁闷地回了家。
  待到了家里,发现暑假期间几乎整天宅在家里要么看书预习要么上上网看看美剧的江贝贝这时竟然没有在家。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傍晚六点半多了,不知道江贝贝去了哪里,出门也不给她留张字条。
  一向都是乖宝宝的江贝贝从来没有这样过。徐素云不禁开始有些担心。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开始准备晚饭,一面不时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墙上的挂钟,一面在想着江贝贝会去了哪里,是临时有事,还是和同学玩得忘了时间,当然,后面一种情况不像是江贝贝这个好小孩会干的事,最好不要是有什么意外之类的……
  就在徐素云开始胡思乱想,考虑要不要出门去找找的时候,江贝贝开门进来了。
  小丫头没有像平常那样一进门就嘴甜地缠着徐素云唧唧歪歪,而是有些无精打采地说了声“妈我回来了”之后,就放下背包换了拖鞋,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素云把头探出厨房瞄了几眼,看见江贝贝还是一身干净爽利,虽然好奇小丫头不同于往常的老实安静,但还是觉得暂时让她自己待一会儿比较好,于是便放心地顾自做饭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江贝贝不声不响地有一口没一口地默默吃菜扒饭,这让已经习惯了听江小喇叭在晚餐时间广播的徐素云很是不习惯。
  “贝贝,”她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到江贝贝的碗里,“你怎么啦?”
  闻言江贝贝抬起头,望着餐桌上方的小吊灯,咬着筷子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妈,什么是爱情?”
  话音刚落,徐素云就霎时惊悚并风中凌乱了。
  纳尼?!
  难道这丫头下午出门看见她和老马同志上公园了?!而且还听见他们说话了?!
  不然干嘛好端端问这个还问得跟老马同志一样?!
  徐素云被shock到,一时无语,一旁的江贝贝见她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神色更显犹豫起来。
  半晌,徐素云才定了定神,转过头看见江贝贝正一脸迟疑地看着她,她颇心虚地清清喉咙,强装淡定地道,“那什么,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来了?”
  江贝贝咬着筷子迟疑了又迟疑,筷子头都要被她啃下来了才听她小心翼翼地对徐素云道,“那个……妈,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哦?”
  徐素云镇定地点点头,其实心里默默地道,俺不生气,俺回头就7找那迟钝的前特种兵算账,丫的让个小丫头跟踪又窃听了还一副老神在在地问老娘神马素爱情……
  江贝贝深吸一口气,然后快速地道,“今天下午我跟同学出去逛街时遇到爸爸了。”
  说完她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徐素云的表情。
  嗯?介素神马情况?江贝贝的话不在徐素云的意料之内,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啊,你说什么?”
  江贝贝迅速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小小声嘟哝道,“说了你不生气的……”
  “我没生气。”徐素云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老娘犯得着为这个生气,“你是说你遇见你爸了?那这个跟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有什么关系?”
  “啊,你真不生气?”江贝贝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她。
  “真不生气。”估摸着应该是跟下午的小公园事件无关,徐素云放心地继续大口吃肉大口扒饭。
  “噢!”江贝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素云脸上的神色,半晌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遇见爸爸然后又跟他聊了一会儿才这么晚回来,你听了会很生气,白担心半天了!”
  这个“聊”字江贝贝咬得很重,挺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可惜徐素云这个上了饭桌就成吃货的老女人顾着翻捡面前那盘清蒸鱼了,压根儿就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