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傅尚书望着傅辛夷:“梁生和他熟悉一点。说他偶尔笑起来,和你有一分像。”
  这傅辛夷是不知道的。她觉得封凌很有自己的特色,那样的书生意气,怎么会像她呢?
  “封凌,他是个功利心很强的人。”傅尚书仅凭着见过的几面,就可以说出封凌的性子,“他和他父亲不同。他父亲是个很固执的本分人,而他却可以做到极为圆滑,能为很多事情而低头,也能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傅辛夷听着这个评价,好似就听到了历史上封凌的评价一样。
  历史上的封凌和现实里的封凌一样,却也不一样。
  她想和傅尚书解释,却又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顾姨娘轻咳了一声。
  傅尚书瞥了眼顾姨娘:“他靠着这一点,才可以在他父亲生病的那段时间,一边学习一边持家,并成功拜在刘大人那儿,成为刘大人的学生。”
  傅辛夷听说过封凌的先生。
  官职不高,但地位很高。
  “刘海这个人是怎么样一个人?国子监十年进一次后湖。那一年全天下所有最优秀的学子,几乎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过几个月的日子。这么多国之栋梁,他没有收为学生。”傅尚书问傅辛夷,“他为什么会收封凌?”
  傅辛夷不知道。
  她疑惑猜着:“封凌太聪明了?”
  傅尚书摇头:“因为封凌适合为官。”
  傅辛夷不明白:“为什么他适合为官?”
  傅尚书看着傅辛夷:“全天下学子,为国为民有心者,多。其中有才能者,也多。其中为人圆滑,为推进自己想法而肯低头的才能者,少。他眼光长远,为人世故,却又有自我底线,是千年罕见的人物。”
  傅辛夷没明白。什么叫世故又有底线?
  傅尚书见傅辛夷没想明白,给她举例子。
  “什么叫低头?他父亲缺药的时候,他能为了药去下跪。科举考试在秋闱之前还有三场考试,其中需要人引荐才可参加。他下跪之人就是其中一个引荐他的人。容忍之程度高到如此。孝顺之心更是人人可见。”
  傅辛夷愣在那儿。
  这些细节,她没有听说过。不过她好像可以想象,那人为了往上爬,能够一时隐忍。
  就像他刚开始接近她一样。
  她问了一声:“然后呢?”
  “后来那个人死了。”傅尚书这般说,“为己牟利,终是翻船。事情不是封凌做的,却也有封凌的影子在。若我没有猜错,卢家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笔在。”
  傅尚书根本不知道字迹相同这件事,却凭借着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本能的直接揣测出了封凌。
  他笑了笑:“刚开始确实想不到。”
  傅辛夷看着傅尚书:“这叫做适合为官么?”
  傅尚书看着傅辛夷:“我认为,能为天下苍生成功谋求福利的,都是适合为官之人。他能做到,就是刘海收他为学生的原因。而成为状元,更印证了这一点。”
  傅辛夷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但为人夫,他到底是喜欢你为多,还是喜欢你的身份为多?”傅尚书问傅辛夷,“你能想得明白么?”
  傅辛夷当然是想不明白的。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一生都想不明白。
  顾姨娘在边上抓着椅子,盯着傅辛夷,想听她的想法。想知道傅辛夷是不是真的当初对傅尚书说了,她喜欢封凌。
  傅辛夷认真和傅尚书说着:“一个有钱人,他到底要怎么知道身边人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钱呢?当他没钱的时候。”
  傅尚书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傅辛夷温和笑了笑:“可钱是他的一部分,很难随意切割开。人生本就豪赌一场,赌赢了,大家都开心,赌输了,至多一死罢了。”
  顾姨娘皱眉:“什么死不死的?”
  傅辛夷点头同意顾姨娘的话:“确实不该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想活得长长久久,我可以赌人生,但不喜欢赌人性。但赌人性只说明了,从开始就没有信任在,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她现在不想去想那么多东西呀。
  她只是觉得自己过去在这个世界外,如今想彻底到这个世界来。这一点,她没法说给傅尚书听,却已深深成了她现下的念头。
  “明天封凌会到府上来拜访,到时候爹和他多说就是了。”傅辛夷想着约定好的见面,“他的性子是和爹说得一样,可还有很多地方还是不一样的。得多相处才能见得到。”
  傅尚书重复傅辛夷的话:“多相处?”
  老父亲回味了一下傅辛夷的话:“胳膊肘那么快就往外拐了?”
  傅辛夷:“……”
  糟糕,她似乎给封凌的拜访又添了点难度。
  作者:睡过头了……头秃
  第83章
  按照规矩, 不管是京城内还是京城外, 状元郎十二天内就能名满天下。然而出乎所有人原先意料的是,状元郎凭着带心爱的女子一道游街, 以至短短一晚的时间就名满京城。
  人皆八卦。
  在傅小姐的身份暴露出后, 没有人不好奇傅府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连傅尚书多年不走动的那些亲戚, 都叫小辈亲自上门去拜访傅尚书了。
  当然,有拜访和能拜访到是两码事。
  傅尚书对亲戚长辈都兴趣很淡, 更别提那些亲戚小辈了。早年傅辛夷中毒痴傻的时候, 也没见着这群小辈凑上来说要一起出门玩乐。
  傅府的守卫比以往更加森严了一些。傅辛夷第二天起来,在府内走动时,发现不少陌生面孔值守在府上边角角落。脚步声极为稳重,面上肃然, 看起来全是武学出身。
  傅辛夷昨天前脚刚和傅尚书聊完, 顶着顾姨娘复杂的眼神施施然离开,晚上竟一夜好梦。
  本以为傅尚书对封凌尚有好感, 即使嘴上说着什么“为人夫者”不合格, 但实际上并不会对封凌怎么样。可现在来看, 似乎……
  她坐在书房内的椅子上, 探头看了眼自己书房外头值守的两个守卫, 手指指点点示意良珠将门窗都给关上。
  良珠将门窗关上,重回到傅辛夷手边:“小姐,您先前生病不能出门,掌柜那儿说给您寻了一个手脚灵活的姑娘, 您都没空去看。现在府上成这样,外头又都在好奇您,您要怎么出门?”
  傅辛夷听到这话,瘫到桌上,搁着脑袋歪了歪:“封凌呢?”
  良珠被噎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封状元的消息:“封公子今天一大早就要带着进士们去面圣,今日开始,封公子就是翰林院修撰,以后要称之为封大人或者封翰林了。”
  一甲直接给官职,二甲三甲另外考试,符合哪当官的就丢去哪里当官,当然,也择优选一些进入翰林院当庶吉士。
  宫里头一套流程下来,封凌出宫时必然很晚了。
  他还约了今天见。
  傅辛夷觉得怕是要晚饭见了。
  她将脑袋正回来:“顾姨娘呢?”
  良珠走到傅辛夷身边,将傅辛夷要用到的工具都拿了出来,放低了声音:“顾姨娘今天去后厨了,说是最近厨房的人做菜疏忽,总做不对她的胃口。”
  傅辛夷眨眨眼。
  良珠笑出声:“我猜是去定晚上的菜。”
  傅尚书和顾姨娘聪明人,一听“明天拜访”,基本上揣测出了晚上会一起吃饭这件事。两个长辈心里头恨不得将封凌吊起来抽一顿,面上也绝不会给人下这一点面子。
  傅辛夷跟着良珠笑起来,本想说他们刀子嘴豆腐心,可一想到外头那么多守卫,一时间还真说不出口。
  也不算豆腐心……
  她给封凌上门拜访的难度陡然上升了好几个层,但又莫名其妙对封凌极为有信心:“算了,我还是做点别的事情。最近休息了那么久,铺子都快折腾好了,我却连点能卖的东西都没有。”
  她支起身子:“我多做一些画,回头也放到铺子里去卖一些。图纸这些天画了不少,希望那姑娘学起来快一些。”
  良珠应声,给傅辛夷打下手。
  傅辛夷最近名气大了些,觉得用这个方法吸一些客人,倒也能是个办法。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只希望到时候进来参观的人不要太多,否则压到了花草可不好。
  她取出了一副大木框,再拿出手套带上,从工具木箱子里抽出铁丝开始铺底图:“天气一热可真好,花可选的顿时多了起来。”
  说着话,她并没有等良珠回答,很快沉下了心。
  偶尔抬起头来问一声良珠时间,发现还早,便继续折腾自己的东西。
  书房内安静,只余下傅辛夷做花画发出的细碎声响。
  良珠守在边上半点都没有吭声。她觉得自家小姐是在做很了不得的东西,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状态,就如同那些老先生画画一样。
  就算自家小姐总说自己做的不过是普通玩意,可她总能从花画里感受到自家小姐的温和。绽开的干花或许并没有别人绘画难度高,设计感也十分欠缺,可里面的情感一点不比真正的画少。
  良珠甚至在想,所以傅小姐和封公子才是良配吧,他们似乎都不该是属于常人的。
  傅辛夷并不知道自家丫头一边帮忙,一边还有空胡思乱想。
  她是忙够了,见外头天都暗下了一些,才惊觉到了晚上。
  “封凌还没来么?”傅辛夷惊异转头看向良珠,“很晚了。”
  良珠以前也没关注过科举赐官这种事。年纪小不懂这些,外加上三年前自家小姐还中着毒,要她细心伺候的。小丫头困惑:“那小姐,我去问问?”
  傅辛夷看向自己手边做了一半的画,想了想,起身动手收拾起来:“不管来不来,先不做了。我和你收拾好一道出去看看。”
  被不止一人挂念了一整天的封凌抬手摸了下自己滚烫的耳朵。
  “听说有人想你,才会无事烫耳朵。”骆康在边上挤眉弄眼,语气揶揄,“封状元,今天一天劳累了吧。您是要喝酒去呢?还是去见傅小姐?”
  昨天傅小姐可是直接被家里人带回去了。
  他们也听到了状元郎和傅小姐相约新一天见。
  只是这个新一天见,转眼就剩下一个晚上。这晚上吧,有点晚。从宫中到傅府坐马车都需要一点时间,更别提说是双足前行。
  从宫殿到宫门口,好长一段路是不允许骑马和坐马车的。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宫门口了,天确实也是有点晚了。
  封凌看了看天,回了骆康的话:“家里钱都被父亲拿去买米做糖了,揭不开锅。我去傅府蹭一口吃的,希望傅尚书不要将我丢出来。”
  他语气还有点惆怅。
  旁边人顿时又哈哈笑起来。谁会不喜欢听封凌讲话呢?这人总能将一些话说得极为有趣,还能让人明白他自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