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
  上书房新来了一个姓魏的夫子, 专教算术。一众小阿哥虽然原有基础,但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几何算术, 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几个阿哥当中, 一向不学无术的九爷反而学得不错,而一向用功的十三由于刷题太多把自己整得有些疲惫过度。
  头昏脑涨的十三懒得自己点膳,便到了十二哥在这里一起加餐, 顺带“客随主便”请十二哥点菜。
  殷陶晚膳一向喜欢用清淡一些的, 但考虑到十三的胃口,最终还是点了四道热菜、两道酱菜, 红豆膳粥和一笼肉末烧饼。
  饭菜刚刚上桌之际, 有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殷陶抬头一看, 正是四爷。
  四爷原本就因为封爵的事情心情不好, 方才同十四生了场气更是浑身难受, 不知不觉就走到十二的院子里来。
  那日四爷进宫时候,十四叫住了他,请他帮忙寻一副宋徽宗赵佶的书法。
  十四也到了该好好练字的年纪, 四爷原以为十四是想弄了书法来自己研究, 便花了重金叫人去江南寻了赵佶的书法回来。
  谁知十四收了字画, 转而拿去讨好了八爷。
  八爷的字丑是康熙盖棺定论了的, 为此康熙还把书法极好的何焯给八爷做了伴读, 十四想拿这书法讨好八爷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在花了大力气去寻书法的四爷看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再见十四时候难免脸上也带了些不虞出来。
  面对四哥的臭脸, 十四心里也十分不爽,他觉得自己是把四哥当自己人才求他办事的,没想到四哥这般小家子气。
  而四爷想的是, 看你难得姿态那么低地求一次我, 我为了你托人托关系把书法给弄来了,可没想到你只是把我当工具人,把我好容易给你寻的东西又给了旁人。
  这事儿本来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想起老三的郡王和老八的贝勒,四爷就觉得气不顺。再加上十四这口口声声维护八哥的模样,四爷更是心头火起。
  这种事吵起来最没结果,四爷直截了当道:“如今八贝勒也开府了,既然你同他如此兄弟情深。以后但凡有事就去找你八哥,别再来找我。”
  十四气得跳脚,直说四爷实在是小心眼儿,四爷懒得多做解释,就直接转头出了十四的院子。
  四爷倒是没把这来龙去脉跟两个弟弟说全,只说十四心里头太向着老八,自己给的东西也拿去当人情送给老八,老八说什么十四信什么,不论是非对错,这么不知分寸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云云。
  听着四爷这话,殷陶对于四爷和十四之间的事情也猜了个大概。
  十四亲近八爷同四爷不和是事实,并且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会如此,这时候顺着四爷的思维安慰是不行的,总要叫四哥先跳出这事儿想点别的才好。
  殷陶道:“听说四哥府上的二格格和大阿哥都生得极好,身子很是康健。说起来四哥也是好福气,大哥那么多年就想要个嫡子,四哥这就有了。听说四嫂嫂贤惠,治内有方,那日去了四哥温锅宴,才知道此言不虚。前儿去太后那边请安时候,太后提起四嫂嫂也是夸的。
  殷陶这话倒正合了四爷的心意。
  的确,相比其他几个兄弟而言,他的后院的确是最为规矩和谐的,不像直郡王家里的死气沉沉,也不像三爷后院那边乱糟糟的,更不像五爷那般没规没矩,格格都能冲着爷们儿大喊大叫。
  说到底,旁的东西都是虚的,福晋和孩子们好了比什么都强,也叫他在外免了后顾之忧。
  四爷看殷陶的眼色多了一层柔和,如果十四能像这个弟弟一样懂事,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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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近来对八爷十分喜爱,八爷的成婚规格也比同为贝勒的五爷、七爷只多不少,可见内务府对八爷也是极为巴结奉承的。
  五爷和七爷大婚都没翻起什么水花来,倒是八爷,大婚之后各种传闻层出不穷,且都是围绕着八爷和八福晋夫妻两人。
  有人说,八爷为了福晋,成婚之后从未去过任何格格、通房等侍妾的院子。
  有人说,八爷带福晋回门时曾在岳家住了整整三日,还与八福晋的几个兄长相谈甚欢。
  有人说,八爷一早通知了内务府,今年冬天给他的衣料份例减了二成,全都换成女眷用的锦缎哄八福晋开心。
  总之,传言种种都指向了一个推论,八爷很是敬重这个福晋。
  用的词语是敬重而不是宠爱,可见八爷对这个妻子的确不错。
  很快,殷陶就在去太后那里请安时候,见到了这位住在紫禁城热搜榜上的八嫂。
  八福晋虽然生得娇小,但气势却足,说话起来妙语连珠,逗得太后前仰后合,殷陶和苏麻喇姑坐在旁边都根本插不上话,可见还是个有两把刷子的。
  殷陶几次想接太后的话都被八福晋截了过去。苏麻喇姑的眼神闪了闪,给了殷陶一个示意。
  殷陶站起身来同太后告退,把舞台留给八福晋。
  八福晋只顾着自己在太后面前表现,丝毫没有注意到殷陶告退离开时,太后脸上不虞的神情。
  宁寿宫小花园里太后最爱的那片海棠开花了,大朵大朵连成一片的绿树红枝,给原本春季盎然的花园更添了几分喜气和生机。
  苏麻喇姑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依然硬朗,走路并不要人扶。殷陶陪她逛了一趟小花园后,才送她回了自己的寝殿。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很得康熙赏识,也跟太子等人交好,苏麻喇姑心里高兴,对着殷陶和蔼道:“四阿哥这孩子很是不错,有才干,也务实。太子很有长兄风范,一向对你是好,五阿哥重情义,想来也不会亏了你去,你只管同他们交好,只要不涉朝政便没有关系。”
  几个兄长都已出宫建府,也有了爵位在身上,康熙必当会挑几个用得顺手的出来参预朝政,想来京中格局又会有新的改变。
  殷陶知道苏麻喇姑这是不放心自己,想要多嘱咐几句,便笑着应了下来:“姑姑不必担心,我都知道。”
  “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苏麻喇姑也冲着殷陶笑了笑,继续道:“皇上是个英明的君主,在他面前不要耍太多的心思,有什么说什么便好。他八岁就登基,而今在位将近四十载,什么样的人心没见过?那些阳奉阴违的小把戏,在他面前都不够看,你们是怎样的孩子,皇阿玛心里明镜儿似的呢。”
  殷陶点头,这个他信,他也并非投机取巧之人,也一直以一颗赤诚之心对待皇阿玛和兄弟们,并不喜欢在人前人后玩弄那些把戏,只想在宫中安稳度日即可。
  离开宁寿宫后,殷陶照例去到万琉哈氏宫中请安,却被倚翠留在房间外等了一会儿,进门后见到了一个高大的玄青色身影。
  这还是殷陶第一次在额娘宫中遇见康熙。他小小地吃惊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给两位长辈依礼请了安后站在一旁。
  康熙近来十分喜欢这个儿子,一见到他心情便好了起来。
  康熙对着殷陶招了招手,笑道:“昨儿朕还听太子说过,你的棋下得不错。过来,同朕手谈一局如何?”
  殷陶自然道好,只是万琉哈氏听这话后犯了难,因为她只是一个包衣宫女出身的小小贵人,宫中连个像样的棋盘都没有!
  倚翠咬了咬牙,去前头荣妃那里借了金镶玉棋盘的围棋,在荣妃的冷眼和荣妃身边王姑姑的冷语当中将棋盘拿了过来。
  殷陶上辈子的父亲是a大历史系教授,是而殷陶家中很有古典文化气息,软笔书法围棋什么的也都曾涉猎一二,殷陶初中时候还曾代表自己学校参加过市里的围棋比赛,获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
  殷陶对于围棋还是喜欢的,穿越后也没有落下,闲来无事之间也喜欢跟先生和兄弟们手谈几局。
  面对着千古一帝康熙的邀请,殷陶自然从善如流地选择了对弈。
  殷陶喜欢下棋时的黑白厮杀,喜欢操纵棋盘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人对着棋盘落子,却像是指挥一支军队一般。尤其是在这处处都要守规矩的紫禁城中,能得这般厮杀一局,更是酣畅淋漓。
  很快,康熙也从与小儿子的对弈当中得到了满足,他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跟任何人下过棋。
  从前康熙跟旁人下棋之时,不管是大臣还是宗亲,对方想的东西都太多太杂,有人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输,有人想着如何叫他全盘吊打的赢,却从来没有人像殷陶这般专注棋局,这般心无杂念地纯粹下棋,叫他如此敞快、不顾输赢却又意犹未尽。
  一局,两局,三局……
  眼看着日头偏西,梁九功想起那些等在南书房的大臣,这会子提醒是错,不提醒更是错,梁九功最终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对康熙提醒道:“万岁,佟大人和于大人他们都在南书房等您呢,您看……”
  “现在几时了?”
  “回万岁,现在已是将近酉时。”
  殷陶跟康熙下棋也下得正痛快,听说耽误了康熙的正事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儿臣的不是,拉着皇阿玛下棋,一下便忘记了时间。”
  “走罢,跟朕去趟南书房。朕那边还有两本极好的棋谱,你取回来好好看看,等朕得了空再来找你下棋。”
  康熙都爱带在身边看的棋谱定当是好东西,殷陶欢喜地应了下来。
  意外收获两本宝贝的殷陶还没高兴多久,就被一则新的传言弄得整个人都有些蒙圈——
  皇上特地将十二阿哥带去南书房,会见了佟国维等众位机要大臣。
  此言一出,整个阿哥所都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