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完结_79
  “云飞!过来洗脸哩!”
  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
  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
  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
  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
  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
  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
  “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
  “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
  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
  “闻歌!救命!”
  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
  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
  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
  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
  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
  “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
  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
  “你当我们都瞎啊?”
  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
  “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
  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
  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
  “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
  “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
  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
  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
  他问:“云飞,你先问问自己,你能过的下去苦日子么?”
  “……多苦的苦日子?”周云飞缩起肩膀。
  “没有佣人,什么活都要自己干,吃的是窝头就咸菜,穿的是补丁摞补丁,那日子你能过么?”
  “何大不会让我过那种日子的……”
  “他是做泥瓦匠的,做一天工,赚一天嚼谷。要是他哪天突然受伤,一段时间上不了工,你俩喝西北风去?”
  “我会英文啊,可以做翻译赚钱,或者去做老师,总能养活我俩。”
  “你养他?那样置他的自尊心于何处?”
  “……”周云飞垂下脸,眉头皱得死紧,“喜欢一个人,难道有错么?”
  付闻歌摇头:“没有,但是首先,你要确定他也同样喜欢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会和你一条心才可以。”
  周云飞脸上的阴霾忽然一扫而光,眯起眼问:“闻歌,你看得这么透,那我问你,你跟白二是一条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