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末的, 舒晨一大早没被拍门声吵醒，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头晕晕地在床头柜上摸索，看也没看，闭着眼睛就接了：“喂？”
  “快开门臭小子！怎么还在睡！都几点了！”电话里传来老妈中气十足的声音。
  勉强睁开眼, 看了眼手机的时间：7:30。
  舒晨：“……”
  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门，把外面的人放进来，他又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还想睡。
  可惜，他老妈的高分贝大嗓门，是不会让他如意的。
  “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你看看你这黑眼圈, 昨天是不是又通宵了！”老妈痛心疾首地说, “多大人了还看动画片！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她说着，还恨铁不成钢地照着舒晨屁股狠狠打了一巴掌。
  这么大的人了，不想着赶紧娶老婆, 天天抱着动画片看, 玩一堆塑料小娃娃！你说可气不可气！
  舒晨哀嚎一声：“您到底干嘛来了？”
  “我干嘛？”老妈没好气地哼道，“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我要不来, 你一个礼拜都不知道回个家。”
  舒晨不干了：“我怎么没回去？我回去了，您和我爸旅游去了！大冬天的, 我连门都进不去！亲儿子连自己家的钥匙都没有！我是您亲生的嘛？”
  “呵呵。”舒晨老妈冷笑, “你也知道没钥匙进不去门是什么滋味了？想要钥匙可以, 拿你的钥匙来换啊。”
  舒晨立刻无情拒绝：“不行！”
  他老妈又甩了他一巴掌！那每天在公园晨练出来的厚实手掌, 打起来还真疼！
  舒晨龇牙咧嘴。
  舒晨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基本上不太会跟人生气发火。然而前几年住在家里的时候，亲戚带着熊孩子串门，舒晨老妈说：“去你表叔屋里玩吧，他屋里有好多娃娃。”
  等舒晨回家，精心收藏的限量版手办很多都身首分离了。
  舒晨炸毛了。
  老好人被摸了逆鳞，一炸毛，直接从家里搬出来了，并且不管老妈怎么说，都坚决不给她钥匙。
  老妈气个半死，撂下狠话：“不给我钥匙，你也别拿我的钥匙。”直接给家里换锁了。
  原是想逼着儿子服软的，哪知道舒晨离了家，简直像鸟儿脱笼，自己住没人唠叨没人管，简直不要太爽好吗！
  老妈的威胁对他半点作用都没有。最后就演变成了，母子俩各自都没有对方门钥匙的局面。
  时间一长，居然也习惯了。只是嘴上是免不了要斗一斗的。
  “快起来，快起来，我给你带了粥！”老妈薅着脖领子给他薅起来踢进卫生间里洗漱。
  等出来，老妈还给他烙了饼，冰箱里的酱牛肉一切，拿饼一卷，正好。
  “你这冰箱里吃的还真多……”老妈恨恨地说。
  当初以为儿子离开家，肯定会处处不方便，不想这儿子天生细致人，居然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挺好。
  瞅瞅这冰箱，酸奶、零食、饮料、熟食，连拌饭酱都有好几种。
  一个大男人活得这么精致干什么，跟他爹一个德行。
  舒晨喝了口粥，入口软糯，大赞：“好喝！我爸得一大早就起来熬粥了吧？”
  没错，舒晨家里是爸爸做饭的。舒晨精致的厨艺，全来自爸爸的熏陶。
  老妈看着他吃喝，想帮他收拾收拾房间，左右看看，发现家里挺整洁的，基本没什么要她收拾的。地面尤其干净——扫地机器人慢悠悠地一直在工作哪。
  舒晨老妈找不到事干，只好往沙发上一坐，说：“快点吃，待会跟我去趟超市。”
  “干嘛呀？”舒晨问。他妈大周末的一大早就过来，他预感没好事。
  “买点东西。然后你开车送我去看看你秦阿姨。”老妈说，“你秦阿姨前阵子不是因为那个腰住院了吗，现在回家了，咱们去看看她。”
  舒晨说：“住院的时候不是都去看过了吗？”
  老妈呼了他一巴掌：“那回家了就不能再去看了？”
  又要当苦力，又要当司机，还特么要挨揍，舒晨郁闷。
  被抓了苦力的舒晨只好陪着老妈去了超市，买了些时令的东西，抱着去秦阿姨家了。
  一进门，就看见秦阿姨一张满面红光的脸，那精神抖擞得，比舒晨这种爆肝熬夜的年轻人健康得多了。
  “哎哟小晨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秦阿姨一看见他就惊呼。
  舒晨妈妈气恨地说：“还不是熬夜熬得！”
  秦阿姨语重心长的教育他：“阿姨跟你说啊，别仗着年轻不知道保养身体。老时候的病，都是年轻时候种的因。来，你跟阿姨加个微信，阿姨给你发点养生的知识。”
  舒晨嘴角直抽。
  他老妈天天用养生刷朋友圈，据说一半都是从秦阿姨这里转的。
  “阿姨，不用了。您看，我妈都发这么多了。”他掏出手机给秦阿姨看，“我都没时间看。”
  秦阿姨一看，好嘛，她发的那些舒晨妈妈都转发了，倒真不用她再给舒晨发了。
  她招呼着两人坐下，去给他们倒茶水。
  舒晨打量了一下，觉得屋子里太安静，好像没别人了，问：“叔叔呢？涵涵呢？”
  秦阿姨的闺女和女婿，跟他们住一个小区一个楼，就上下层。女儿女婿平时工作太忙，一个小孙女平时就跟着爷爷奶奶吃睡。舒晨是知道的。
  秦阿姨说：“涵涵学校今天运动会，她爷爷送她过去了。”她说完，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给舒晨妈使了个眼色，舒晨妈不动声色悄悄点头。
  秦阿姨是看着舒晨长大的，舒晨跟她熟，也不用太客气。两个中老年妇女聊起天来，他就掏出手机刷手机。
  刚刷了一会儿，有人敲门。
  秦阿姨立刻跳起来去开门。舒晨妈妈矜持地坐在客厅，眼睛却忍不住一个劲儿向门口瞟。
  舒晨微感奇怪，除了像他老妈这样的早上醒得早的中老年人，还有谁这么早就来人家串门啊？
  门口响起秦阿姨响亮的嗓门：“哎呀真是的！瞧我这记性！涵涵今天学校运动会，我忘了跟你说了。”
  一个清亮的女孩子的嗓音说：“没事，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阿姨说：“别别别，你吃早饭了没有？吃点东西再走。”
  “吃过了。阿姨您别客气，您忙您的吧。我先……”
  “别急，别急，反正不用上课了，你进来坐坐，来来来，我一个老姐妹来了，正好给我买了好些新鲜水果，你吃点再走！”
  “不，阿姨，我……”
  年轻女孩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大妈那溢出天际的热情呢。舒晨耳朵听着那女孩被秦阿姨给硬拖进来了，他有点同情地抬头看去。
  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看着大约还是学生。面相端正，眼神清澈，让人看了舒服。
  舒晨妈妈眼睛都亮了，笑着站起来说：“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秦阿姨说：“这是涵涵的家教老师，小孟。小孟，这是我一个姐妹，她姓王。”
  姓孟的女孩子微微点头，喊：“王阿姨。”
  知道叫人。舒晨妈妈笑意更深了：“来来来，这边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舒晨。”
  舒晨刚才就跟着自己老妈站起来了，准备跟家教老师打招呼。但他老妈这么一介绍，舒晨顿时察觉出不对味了。
  他警觉地瞥了他老妈一眼。
  但小孟显然毫无所觉，她因为秦家有客人，却被硬拖进来做客，而微有些无奈。
  同为年轻人，舒晨十分理解她此时的感受。他微笑：“你好。”
  他的友好态度化解了小孟的尴尬，她礼貌回应：“你好。”
  硬被秦阿姨拖着落座了。
  “老王呢，跟我认识好多年了，我们小时候一个院的……”一坐下，秦阿姨就开始滔滔不绝，给小孟讲起了她跟舒晨妈妈的渊源。
  小孟硬着头皮，听完了舒晨从小学到大学，然后现在开咖啡店的履历。她还忍不住瞟了一眼舒晨，心里暗暗同情他被别人当着陌生人的面起了老底儿。
  舒晨僵硬地坐在那儿，听着自己妈妈时不时补充几句。
  “哎呀，大学毕业非不想找工作，非要自己开个店。我寻思着，就让他弄吧，大不了赔点钱，反正是自己家的铺面。没想到他生意还不错，还真能赚到钱，不用靠父母。去年啊，还开了分店呢！”她说。
  话都说到这里了，舒晨心下已经雪亮了。
  这特么，绝逼，是一场相亲！
  他偷眼看了一眼小孟姑娘。这姑娘有点尴尬，但认真倾听，不失礼貌的捧场——“那不错”、“好厉害”之类的。能扛住两个大妈的轰炸，心里素质看起来还不错。
  但她显然是不知情，且毫无察觉的！
  舒晨明白了。这是一场瞒着年轻人，两个中年老年妇女暗搓搓给他们牵线，安排认识机会的相亲。
  他心里非常无奈，甚至有点想竖中指。
  等到他老妈开始追问小孟的个人情况时，舒晨终于坐不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断自己老妈，说：“妈，差不多走吧，秦阿姨才出院，得好好休息。”
  秦阿姨红光满面地说：“没事，没事，再坐会儿。”
  小孟紧抓机会，也站起来说：“阿姨您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秦阿姨说：“哎，小孟你等一下。”
  她风风火火地去拿钱包，又回来：“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我把课费给你。”
  孟欣雨上午两节课，今天是一节没上，虽然白跑一趟，但还（被逼着）吃了人家的水果，哪好意思要这钱呢，连连推辞。
  年轻女孩对上大妈，从来都只能输得落花流水。要真像中老年人那样在餐厅为了抢着付账拉拉扯扯大打出手，也太难看了。
  孟欣雨尴尬死了，扛不住向舒晨投去了求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