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行是行,不过姐姐现在还算风韵犹存,倘若再过十年二十年呢,这碗饭不能吃一辈子。”
  面对这突然转了的话锋,老鸨先是一怔,旋即冷笑:“你别说你是想让我跟你走,以后靠你吃饭。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她也不再争辩什么,扭着腰回了后堂。
  龟公朝着江掌柜赔笑:“你也知道,她性格就是这样……”
  “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江掌柜叹了口气,又道:“我男人是厨子,今天中午就让他给大家做顿吃的,就当我是一走这么多年每个音讯的赔礼了。”
  “这怎么能行,”龟公忙拒绝,“你们是客人,该我们来招待你们才对。”
  到最后,还是江掌柜占了上风,让杨厨子下的厨。
  中午小月楼客人只寥寥几个,因此杨厨子准备的筵席绝大多数人都在。
  阔别二十多年,小月楼里的众人见杨厨子对江掌柜言听计从,神态语气憨厚中带着体贴,便知江掌柜确实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大多数人羡艳之余,也都不再觉得杨厨子配不上江掌柜,对杨厨子的态度也渐渐好了起来。
  老鸨冷眼瞧着这些,尖酸刻薄的话也没再说出口。
  宴后,众人便又各自忙去了。杨厨子在休息时,对妻子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关系还能这么好。”
  二十年的时间,一般人早就人走茶凉。再见面,最多客套的打声招呼。可刚才,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那些人见他对妻子好,这才肯接纳他的态度。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所以你也没想到他们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对不对。”江掌柜道,“早年我曾得罪过一位达官贵人。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命如蝼蚁的人,得罪了一位贵人的下场是什么。
  为了能求得那位贵人的原谅,我求了许多人,走了很多门路,可是他们要么是表示无能为力,要么就拒而不见。到最后,还是楼里的龟公找的秦淮河边的一位妈妈,靠着她的关系,给我摆平的这件事。我本想给她银子道谢,可她却不肯要,只说下次再有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时,我方便伸手拉一把时就拉一把。
  所以你不要觉得我们这种人低贱,唯利是图。在我看来,他们比很多人都讲信义的多。”
  杨厨子听完,眼睛有些湿,“你受苦了。”
  没想到他想到的会是这个,江掌柜不由失笑,“这楼里谁没受过苦。和他们比,我反而是最幸运的那个。”
  门外,偷听他们夫妻说悄悄话的老鸨一翻白眼,不屑的走了。
  下了楼,她遇到龟公。龟公想了想,还是道:“要不你就跟小菀走吧。”
  “走你妈了个头,”老鸨踹了他一脚,“小月楼每年能给我赚多少银子?江小菀那个破酒楼每年能给她赚多少银子?我吃多了放着我的摇钱树不要,去跟在她后面要饭。明天天亮就让她带着她的男人滚,妈的她一来楼里的姑娘心思飘飘,都不想做生意了。”
  龟公被她踹的往前倒去,只好端着酒壶走了。
  不过江掌柜却没等到第二天就走,在半下午,两人休息够了时,她就来辞行了。
  “怎么这么急就要走?”龟公挽留道,“多住几天啊,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他们的命不值钱,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就不打扰你们了。”江掌柜脸上全是笑,“能见到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在里水县开了家酒楼,你们将来要是不在小月楼了,也可以去找我。至少吃饭是管饱的。”
  “这好说好说。”
  在众人的送行下,江掌柜带着杨厨子坐上了楼前的小船,随着秦淮河慢慢朝着远方走去。
  送行的人里,老鸨不在。
  龟公上了二楼,才见老鸨站在窗户前,正抽着水烟。
  “她男人说是她的眼睛不行了,再过些日子可能就看不见了……这次是特地来见大家最后一面的。”龟公站在老鸨身后絮絮叨叨道,“我看她也是想带你走,如果能找个地方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比这地儿要好。”
  老鸨吐了口烟圈,眼睛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小船,道:“如果可以,没人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可我也走了的话,小月楼怎么办。至少我在,那些可怜的女人能少吃些苦头不是。”
  “可她们不见得会感激你。”
  “无所谓。”老鸨拍着烟杆里的灰道,“反正我活着她们也奈何不了我,最多是死了扒了我的坟。”
  第174章
  江掌柜夫妇俩离开金陵后,坐船回的余杭。途中经过西子湖,两人少不得去西子湖上游玩一番。
  初春的天,雨丝缠绵。烟雨朦胧之际,两人无意中路过一家铁匠铺,为了躲雨,只好进去看看。
  铁匠铺前方亮堂,但后面锅炉处却不知为何,十分阴暗,只能见到炉子里火光跳跃。透过火光,大概能见到有个戴着兜帽的人站在那,却看不清他的脸。
  江掌柜不是很习惯里面的烟火气,她只在前面看着摆放的铁器,像什么剪刀耕具等。其中也有匕首刀剑等,不过这显然不在她的购买意向范围内。
  借了人家的地躲雨,最后江掌柜选了一把剪刀和两套厨具。前者是她自己要用的,后者则是给丈夫和赵兴泰买的。她本想看看有没有给观主的东西,后来转了一圈,都没,只好回头看能不能买些西湖龙井回去给观主。
  就在她想结账时,看了一圈,铺子里没有旁人。她只好走到炉子那里,朝那戴兜帽的人问道:“请问这些一共多少银子?”
  这一回,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人终于抬起了头,而江掌柜也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很惨白的脸,和当初的三娘有些相似。
  江掌柜心里一个咯噔,感觉自己似乎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
  好在这时那人说话了,“一共二两。”
  “好。”江掌柜没敢讨价还价,放下银子就走。
  而就在她拿着东西拉着丈夫即将走出铺子时,却听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回去告诉你们观主,让她在第一道夏雷响起的时候来取剑。”
  江掌柜脚一停,转身应了一声“好”。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杨厨子有些奇怪,出了铁匠铺他莫名其妙道:“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江掌柜也惊讶了,“你刚刚没听到那人说话?”
  “刚刚有人说话?”杨厨子更惊了,“而且你刚找谁付的银子?”他还在旁边看刀呢,就见妻子拉着他就走,心里还奇怪这银子是怎么付的,“我怎么没看到有人。”
  “你刚没看到人?”
  “没啊。”
  知道丈夫不会说假话,江掌柜心沉了沉,知道对方应该是只找了她。而且他还知道观主,向来应该是冲着观主去的。
  “走,我们先回道观。”遇事不决问观主就对了。
  ……
  西南。
  傅杳和钟离已经到了大理境内。当初傅杳从宁康长公主手里拿神光剑的时候,曾经答应过护宁康长公主一次平安。
  现在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对于大理,傅杳挺有好感。特别的阳光明媚的时候,看着路边的花开烂漫,完全是一种享受。至于当地人的各种花食,也别具一格,傅杳一路就尝个不停。
  在傅杳和钟离还坐在路边摊上吃饵丝时,这时有一护卫装扮的人走了过来,说是长公主邀请他们入府。
  “这么快就知道我们来了,看来你们长公主过的还不错。”大理内城虽然不算大,但倘若宁康长公主手里没点势力,又怎么能这么快知道他们到了。
  护卫赔笑了一声,没有多言。
  很快,他们就到了公主府。每个公主出嫁,都有自己的府邸。宁康虽然是远嫁,但是属于她的公主府并不会少。
  傅杳二人进了公主府之后,等了一刻钟左右,宁康长公主才坐着轿子从外面来了。
  在她下轿子时,傅杳目光从她的大肚子上扫过,道:“这是快生了吧。”
  “还有一个月。”相对于未出嫁之前,宁康长公主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人稍微丰腴了些,眉眼神态也和天下的母亲一般,温和无害。
  在首座上坐下后,宁康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傅杳道:“观主这模样……似乎比从前更好看些。”
  傅杳知道她是看出自己换了脸遂这般说,干脆直言道:“换了张脸,自然要越换越好看。”
  “竟然还有这种秘术?”宁康眼里生出一丝兴趣,似乎想亲眼瞧瞧。
  “这对我们玄门中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寻常人还是少碰为妙。”这就是在拒绝了。
  宁康长公主也知道这些禁忌,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向傅杳询问起了长安的情况。
  傅杳也顺着她的话瞎聊,谁也没提大理现在的事。宾主都有意,这场重逢就变得格外愉快起来。
  中午,宁康长公主在公主府宴请了傅杳和钟离。
  虽然对于钟离的身份有些好奇,但是宁康长公主知道,能和傅观主同行的,怕也是玄门中人。玄门不比世俗,一句话都可能会招来大祸,因此她按捺下了好奇,只客气招待。
  筵席散去,宁康长公主还想带傅杳去逛逛内城。但是傅杳看着她的大肚子,拒绝了,“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宁康长公主没有拒绝,“现在也确实不太方便。不若观主在这多待些时日,等回头我再带两位观赏大理风光。”
  这就是邀请傅杳留下小住的意思。
  傅杳同意了,“也好。”在哪于她来说,都差不多。而且这西南之地,可以遥望昆仑,留下小住也无妨。
  “那我就先回王府了。”宁康长公主道。她虽然有自己的公主府,但是平时都是在王府中住着,像现在养胎,也是在王府里。
  “对了,”在准备离去时,宁康长公主突然又转身道,“说起来我又得了一件好兵器,不知傅观主可还愿意鉴赏?”
  这话问得有些意思。傅杳会鉴赏名兵,完全是因为她有需要,不需要肯定就不用再鉴赏了。
  “看看也无妨。”傅杳道。
  “那我改日让人送来。”
  两人达成了某种约定,宁康满意地离开了公主府。
  一出公主府,宁康长公主便对贴身侍卫道:“我之前让你们找的东西可有了眉目?”
  侍卫立即回禀道:“神兵难得,而今所查探到的几样,都不一定是。”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宁康长公主闭着眼睛道。
  “属下这就让下面的人全部找来。”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宁康长公主这边便时常会送些好兵器来给傅杳“鉴赏”。什么传承了几个朝代的古剑,又或者是家传的戟,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弄来的斧头。
  傅杳看了几轮之后,也算是明白了,宁康这完全是在拼运气,看瞎猫能不能碰到死耗子。
  不过个人气运这种事,也确实难说,说不定老天就站在宁康这边呢。
  有人帮忙是好事,傅杳也就由着宁康折腾去了。
  第175章
  时间走出正月,进入二月时,江掌柜和杨厨子也回到了青松观。
  观里观主不在,江掌柜问赵兴泰:“观主这次离开多久了?”
  观主一直都是这样神出鬼没,不过她在道观的话,一般都会让赵兴泰做些吃的喝的。所以观主在不在这种事,赵兴泰最了解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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