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老常彻底走远,两个人走进了屋子里。
  复古的房间装饰齐全,雕花的大床,屏风,置衣架,一应俱全。
  即便桌子上的蜡烛点燃了房间也很黑,一片旧旧的暗黄色。
  虞星之看着检查房间的谢刹,脸上露出薄薄的笑意:“我们已经进来这么久了游戏似乎也没有发布什么任务,真是奇怪啊。”
  “不,已经发布了。”
  “哦,是什么?”虞星之的眼眸温和,几乎没有离开过谢刹,就算暂时因为什么而移开过,也很快就会重新回到谢刹身上来。
  谢刹仔细摸了摸床上的被子,检查棉絮的新旧:“在广场上的时候就说了,努力活到下一站。”
  虞星之的眼眸略略睁大,笑着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从进入副本开始唯一的任务就是活着,找到出口。”
  “出口,那一定是村子的出口吧,活着找到出口,是不是说明今晚很危险?”
  “不断死人不断办丧事的宅子,怎么会不危险。”
  谢刹检查了一圈,停了下来。
  “有什么发现吗?”虞星之坐在他刚检查完的床上,眉眼似有若无的笑意,专注地看着他。
  “东西很新又很旧。”谢刹像是很不习惯说话,每次都很简略。
  虞星之的手指点了点床上的棉花被子:“很新又很旧?似乎是有一股放了很久的味道。”
  谢刹点头:“所有东西都是新的,像是没有人用过,但味道很旧,很奇怪。不仅是东西,这间房间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包括我们刚刚进来时候的门。”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谢刹只是提出并没有纠结解答,要不是虞星之问了,他甚至不会主动提起。
  他将背上的包取下来,包里鼓鼓囊囊的装着那个小纸人。
  扁塌塌的纸人一被拎出来很快就鼓鼓胀胀起来,像是被塞进了灵魂。
  跟人几乎一比一的比例,除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几乎就像一个一米高的小孩子一样,凶残地冲着人威胁,即便是被制住的时候看上去也很渗人。
  谢刹的手指轻轻捏着纸人的脖子,在椅子上疯狂挣扎的纸人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挣动。
  “或者你想试试喝下一整瓶水?”
  纸人怎么喝水?一整瓶水浇下去恐怕就被泡成浆了。
  疯狂咧嘴威胁的纸人终于老实了,一动不动。
  谢刹用冷倦低沉没有情绪的声音欺负纸人的时候,虞星之就温柔地看着他,略微扬起的唇角,似有若无的笑。
  “说说看,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
  纸人发出叽叽叽叽,落水的幼狗一样的声音,瑟瑟发抖,但是实质性的话没有一句。
  谢刹捏着纸人的下巴,迫使它张开黑色裂缝一样的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纸舌头。
  他松开手,不仅是捏着纸人下巴的手,还包括桎梏住它脖子的手指,但纸人却像是被吓怕了,一动不动呆坐那里,并没有试图逃跑。
  “居然没有舌头。”
  虞星之将背包里的笔和记账本递给谢刹:“那试着给它做一个呢?”
  谢刹摇头,轻轻地说:“不行。这种纸人和侧门外墙上那些纸人不一样,后者是粗制滥造的随葬品,这个纸人做得很精细,几乎和人一模一样,舌头和五官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而是被故意弄掉了。除非找到制作它时候用的特制的材料和纸,否则没有办法。”
  虞星之看着他:“那线索不是断了?”
  谢刹忽然问了一句:“灵堂上香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虞星之一直看着他:“奇怪的味道,很臭算吗?”
  “是很臭。”谢刹说,“但不是尸体的那种臭味,火盆里烧的东西你有注意吗?”
  “火盆?没看到有什么纸钱。”
  “对,就算恰巧烧完了一波,守灵的人那么多,不可能都烧完了,只能说他们根本没有烧纸钱。灰烬不是纸的灰,像是烧的蛋白质的臭味。”
  虞星之的眼眸睁大了些:“哦,蛋白质。这么说的话的确好像在烧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仅如此,灵堂里没有任何跟纸有关的东西,即便是死者的遗像。太刻意了。”
  虞星之看向他,眉毛微挑,像是惊讶唇角却微翘:“谢刹你的意思是,灵堂有问题?”
  第12章 夜探灵堂(一)
  谢刹将纸人再次塞进背包里。
  “要去探查灵堂吗?”虞星之问。
  谢刹嗯了一声。
  “我也一起去吧。”
  两个人全然无视了那位老常的警告,走出了门。
  外面一片漆黑,天上半扇灰黄的月亮完全没有照明的作用,除了来的时候老常手里拎着又带走的灯笼,宅院里没有一点可照明的工具。
  不仅如此,整个宅院只有灵堂和中庭似乎因为人多才亮堂些。
  屋子里那盏固定的油灯两个人都没有动,有谢刹的手电筒在,一般的照明不成问题。
  谢刹却连手电筒一起关了。
  “走吧,还记得来路吗?”
  虞星之柔和地看着他:“稍微有些记忆模糊。”
  “别走散了。”谢刹没有回头,自然地伸手拉住虞星之的。
  谢刹的手很凉,虞星之的是温热的。
  虞星之笑着垂眸看了眼两个人牵着的手。
  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五步以外几乎就看不清物,就这样谢刹却几乎没有停过,走迷宫一样带着虞星之走出了那里。
  “不能走中庭了,人太多,最好绕过去。”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虞星之低声:“什么东西?好像跟着我们,你听到了吗?”
  谢刹一次也没有回头,脚下不停:“没听到。你也没听到。”
  这是要装不知道吗?
  从中轴的左边走到右边,需要绕到中庭后方,横穿过去,这样就到了灵堂前院。
  一路黑漆漆的,各种树木和房屋的阴影看着像伺机而动的怪物,身后不断有什么跟着,让人不自觉紧张压抑起来。
  直到靠近有光亮的灵堂,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才像是消失了。
  谢刹松开牵着虞星之的手,在记账本上画着什么。
  虞星之看了一眼,似乎是大致的宅院示意图,这一路走过来,谢刹居然还在观察记忆。
  “果然很奇怪。”谢刹看着自己手下的图。
  “怎么了?”
  谢刹低声说:“一般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这座宅院却是坐南朝北。房子建得乱七八糟,像是除了前中后三庭,其他都是随意扩建的,毫无规律可言。”
  虞星之看着他,微笑:“这样白天的时候不是照不到一点光,阴宅一样。”
  “阴宅?”谢刹看向他。
  虞星之点头:“就是给死人建的房子,通常作为墓葬在地下。”
  谢刹静静看着虞星之,虞星之却把目光移开了,看向不远处灯火之中的灵堂,那里一点哭灵的声音也没有。
  虞星之问:“我们怎么进去?里面好像一直有人在。”
  谢刹合上记账本:“想办法将里面的人引出去,再进去查看。”
  “怎么做能将所有人引出去?”虞星之看着他,“失火?我去吧,你来查看灵堂。”
  “不用。”谢刹手指点了点装着纸人的背包,乌黑的眼眸沉静,“他们不是说闹鬼吗?”
  现成的鬼就在谢刹的背上。
  将背包里萎蔫的纸人再次掏出来,谢刹朝身旁的虞星之伸手:“给我一块面包。”
  谢刹的包用来装了纸人,背包里的物资现在都在虞星之那里。
  将手里的面包塞给皱巴巴的纸人,谢刹半蹲在地上,乌黑的眼眸静静看着可怜兮兮的纸人,低低的声线毫无起伏:“这个给你吃,做得好的话,等找到材料还会给你做舌头和五官。你会听话的,是不是?”
  被谢刹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点着头的纸人,整个纸都在颤抖,发出呜呜的求救声,之前还一脸狰狞地恐吓玩家,这会儿却像被变态杀人狂威胁的无辜人质。
  虞星之手指轻握抵着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谢刹抬头朝他看去。
  略长的刘海下清隽的面容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黑眼圈在雪白的皮肤上愈发明显,显得眼窝微深,五官立体。乌黑的眼眸猫科动物一样幽微,一瞬不瞬静静地看着虞星之。
  仔细说起来,黑暗里,这样让人无法了解的谢刹,其实比纸人更诡谲危险。
  “为什么笑?”低沉的声音和乌黑眼眸里近乎乖顺的神情一样,毫无波动,“又觉得我像高中生吗?”
  虞星之的笑容像午后水里的浮光暖融,水蓝色的眼眸温和地俯视着谢刹:“因为声音好听,很有磁性。”
  皎洁的笑容慢慢淡去,青年的眼神专注,垂眸轻轻扫过他的喉结:“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谢刹发音的方式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很有魅力。听到就觉得喜欢,所以忍不住笑了。”
  谢刹:“……”
  虞星之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浅浅笑着,呢喃一样轻柔的语气:“生气了吗?”
  “没有。”
  谢刹半蹲在地上,自下而上朝虞星之看去,目之所及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肤色是清透莹润的白,像雪地的月光。笑着的唇柔软,娇艳的色泽,是雪月之下唯一的颜色。
  纤长的眉睫笼着美丽的眼眸,黑暗之下看不清里面的神情,但那澄澈的水蓝色眼波一定是温和暖融的。
  被他看着,就像被琥珀抓住的飞虫。
  琥珀的温柔,无论如何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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