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就连皇帝自己,也是顶着一口气的。
  “先找大哥,跟他说,太后、太后要另立新主,再联系余将军,让他务必收好漠北虎符,除非朕圣旨亲临,加盖私印,否则不可授。”
  这句话,是皇帝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
  他话音刚一落下,突然闭了闭眼睛。
  吓得楚逢年一个健步上前:“陛下!”
  李令姝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掀开门帘,一步踏入寝殿中。
  此时的寝殿里一共只有四个人。
  楚逢年跪在龙床边,而高欢和方圆则守在边上,垂眸不语。
  李令姝这一进来,不仅吸引了楚逢年的注意,也拉回了刚刚闭上双目的皇帝陛下的神智。
  他那双眼睛,在经历了将近二十日的空茫,突然再复神采。
  李令姝被他这么盯着看,不自觉一步一步来到床榻前。
  赫连荣臻冲她动了动手。
  李令姝下意识回握住他动手,却发现他手心冰冷,一点热乎劲儿都无。
  她心下颤抖,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就这么任由他握着手。
  赫连荣臻依旧盯着她看,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看她低着头,似乎想要躲开,却又似乎忍不住想要抬头看他,就突然笑了。
  李令姝听到赫连荣臻的笑声,抬头望了过去。
  赫连荣臻面色苍白,脸颊凹陷,嘴唇干燥,就连长发也是枯萎的,一点鲜活气都无。
  可就这么一个大病初醒的人,他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有着天底下最明媚的光华。
  李令姝不由自主盯着他看起来。
  赫连荣臻强撑着睡意,他用尽全身力气,攥了攥李令姝的手。
  小姑娘的手很软,也很暖。
  温暖了他的手,也温暖了他的心。
  跟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若有意外,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他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再度不省人事。
  李令姝愣愣捏着他的手,发现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手松开,人也失去意识。
  “陛下?”她听到自己这么叫他。
  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可他说话的语气,却令她觉得分外熟悉。
  仿佛两个人早就相识多年,他说的一字一句,都印刻在她心里,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但他也不过就跟她说了一句话而已。
  楚逢年看赫连荣臻又昏了过去,而皇后娘娘就傻愣愣坐在那,一时间都没回身,便起身吩咐高欢一句,又让方圆去搬来圆凳。
  “娘娘,臣已经派人去请王公公,他一会儿就过来给陛下看诊,娘娘毋须担忧。”
  李令姝这才回过神来,被他扶着下了床榻,坐在圆凳上。
  “年大伴,陛下醒来多久了?”
  楚逢年给皇帝盖好被子,转身回:“娘娘,陛下是一刻之前醒来的,一共就只说了十来句话,正巧娘娘赶到,同陛下说了最后一句。”
  楚逢年当真很高兴,脸上难得有了笑容,看起来比往日都要年轻许多。
  可李令姝心里却是不安的。
  赫连荣臻的手太凉了,她握住他的手,就仿佛握住冬日的冰凌,冷到心里去。
  楚逢年却丝毫不知:“娘娘,陛下刚也吩咐过,他重病期间,有事都听娘娘的,娘娘只管吩咐便是。”
  李令姝摇了摇头。
  “年大伴,之前王公公说过什么,陛下身体到底如何?”
  楚逢年看她脸色苍白,心里也跟着一紧,脸上的笑容立时收了起来。
  “娘娘的意思是……?”
  李令姝叹了口气:“陛下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她还是把话说出口。
  楚逢年的脸也跟着白了。
  “不会的,陛下一定会逢凶化吉,康复如初。”
  李令姝垂下眼眸,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纤纤素手。
  她的手很白,也很软,指腹上有些细微的小茧子,是年少时冻疮落下的痕迹。
  可刚才那位皇帝陛下的手,却也不是那么平滑的。
  他手上也有茧子,在虎口和食指上都有,证明他习武读书很是用功。
  若是可能,她真的不想眼看他就这么逝去。
  李令姝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经她也是这么苦苦挣扎,在生死之间徘徊,现在看到另一个人也是如此,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陛下,怎么就这样了?”
  是啊,楚逢年再也维持不住年大伴的风度,垂头丧气坐到床榻上。
  “是啊,怎么就这样了?明明一切还是好好的。”
  楚逢年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油腻腻的嗓音响起:“怎么了?陛下还好好健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感天动地,终于摸到皇后的小手手了!
  皇后娘娘:陛下这是……到底好没好?
  二更!谢谢支持!
  第25章
  王季平也算是宫里老人,一直都在各个局所摸爬滚打,说话就总带着一股油滑的腔调。
  不难听,却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不过他这话一说出口,李令姝和楚逢年的情绪一下子就稳定下来。王季平作为一名医者,望闻问切自是擅长,他说陛下好好健在,陛下就应当无事。
  见王季平进了寝殿里,楚逢年就踉跄起身,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王季平不知道先前的皇帝醒来又昏厥的缘故,他今日原本已经行过针准备走了,却不曾想又被叫了回来。
  既然过来,那就得给陛下请脉。
  王季平先是听脉,又看赫连荣臻的面色瞳孔,等都看完了,他才神色古怪地过来给李令姝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他瞧着已经四十几许的年纪,略有些虚胖,眼睛也小,不过那双手,却是保养得特别细致。
  打眼一看,就油光水滑的,竟是比许多年轻姑娘的手还漂亮。
  李令姝也很和气:“陛下如何了?”
  她和楚逢年几乎是下意识地,都没提皇帝陛下刚刚醒过来的事。
  王季平沉吟片刻,说:“陛下血脉不通,经络淤塞,以至于气血亏虚药石不进,这才十分凶险。之前陛下昏迷不醒,臣的针灸之术最最适合陛下。”
  “年大伴找臣找得很及时,臣医术或许没有太医们高明,但一手针灸推拿绝对是这个,”王季平竖了竖大拇指,“行过几次针之后,陛下的状况就稳定了,前两日也能用进药食,再坚持一月有余,陛下身体里的淤塞就能清除,不会再有危险。”
  他不是大夫,也不是太医,是特地被请过来给陛下瞧病的。楚逢年显然已经山穷水尽,所以他说话也直白,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的根本不过心。
  事实很明显,他有本事,能治好陛下,楚逢年就会捧着他。
  李令姝也不觉得他说话冒犯,反而因为听得清晰明了而安心:“这便很好,有劳王公公,不过本宫看王公公面色有异,却是为何?”
  王季平顿了顿,还是说:“一刻前臣还给陛下行过针,陛下的身体也不过恢复五成左右,这就已经算是极快的,但刚刚臣再请脉,陛下身体里的血瘀已经全部清除,臣再行两次针便能大好。”
  也就是说,赫连荣臻醒来这片刻工夫,他的病就好了?
  李令姝觉得这事有些玄幻,却又不能显出诧异和疑惑,只能是高兴欢欣的。
  “如此甚好,那陛下什么时候可醒来?”
  王季平就卡了壳。
  说实话,如果身体状况恢复,病人醒来是迟早的事,但皇帝陛下的情况特殊。他一开始是伤到了头,而太医又未曾全力医治,导致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人也一直都陷于昏迷中,没有清醒的迹象。
  现在哪怕他身体里的沉疴血瘀都已疏通,可人醒不醒这个真不是大夫能决定的,很多时候,都要靠病人自己。
  他就是再耿直,也不敢给皇后娘娘打这个包票。
  李令姝一看他这脸色,立即就明白过来:“王公公极是辛苦,这些日子也全赖你费心,陛下这里有太医和王公公在,本宫还是十分放心的。”
  “只要你给陛下用过心,陛下心里就有你,本宫心里也不会少了你。”
  王季平的心就一下子落了地。
  看来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还是很懂宫里这些门门道道的。
  她这是给王季平兜底,万一以后治不好,也有太医在前面挡着,绝对不会让他有什么后顾之忧。
  王季平想了想,还是道:“娘娘,那臣就斗胆再说一句。”
  “陛下这般养着,须得特别精心,每日按摩、针灸、翻身不能断,人也得保持干净整洁,他日若是能醒,身体才能迅速恢复过来,也不容易留下什么病症。”
  古代可没植物人这一说,但大夫见的病症多,到底也是有些见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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