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刘娘子也是个知趣的,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拉着晏青予闲聊,每次挑选的时间都极有分寸,而且也只和女主人搭话,不是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就是讨论哪家的铺子公道。
  有时没事就相约着一起去买菜,这京城的房子格局是东贵西富北贫南贱,他们这院子在偏西的外围。这座院子一直往北边走,那里有一个最大的菜市场,更偏远的地方更有大大小小的菜摊子。
  两人来往了几天,一次刘娘子正吃着晏青予送给她的干果,对着刘良说道:“这周夫人可真会做人,你瞧这送来的干果。”
  刘良随意的瞥了一眼,也不值什么钱,笑道:“娘子,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不过娘子你说对了,这举人娘子做人的确大方,也不知这周家的家底如何?”
  刘娘子楞了一下,摇着头说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还以为就是平常的妇人,就是这颜色看着清丽些,没想到这不漏山不漏水的,果真不一般。”
  “你不生气?”刘良突然问了一句。
  刘良突然冒出了一句,刘娘子听懂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正常的,这人生地不熟的谁不防备着点,这也是我手段不如她。”
  “看不出来,他们夫妻都是深藏不漏的人物,娘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和周夫人打交道,也不要打探周家的私事。”刘良叮嘱道,他媳妇以往和人相交的时候,不出几天就把情况打探清楚了,这举人夫人不同以往的妇人,是个厉害的角色,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这些读书人是真的厉害,别看现在这不起眼,说不定哪天就翻身了。
  周尧成和晏青予初来京城,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因此这阵子周尧成就在屋里看书,眼睛看久了就到院子里活动下筋骨,而晏青予除了刘娘子相邀,其余时间也不出门。
  这一转眼就到了会试的日子,会试的作弊检查比以往考试更加严格,检查的士兵脸色个个严肃,胆小的举子有的更是吓的同手同脚。
  周尧成深吸一口气,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就踏进了这京城贡院,号房和乡试的号房也是差不多大的。只是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这号房虽然看着也简陋,但四处都是完整的,绝不会有漏水的情况。
  如今这天气还不是暖和的时候,他也不用担心有鼠虫,周尧成把木板擦拭一番,收拾干净等了一会儿,就有人送来试卷。
  会试和乡试一样,也是要连考三场,每场三日,他来京城也是打听后主考官的大名,听说过主考官的喜好。但他又没有人脉,也不知道那些传言是真是假。
  会试三场考完,周尧成和其他举子一起排队出了贡院。即使是他,这三场考试下来,身体也发虚,更别说不如他的考生了,大部分五谷不分的考生脸色发白,要不是有小侍来扶着,恐怕得到一大半。
  陈柏接到人立马把周尧成扶进了马车,又送上熬好的热汤,见他脸色缓和了,就驾车回了院子。
  在小院等候的晏青予,听到敲门声。开了门见到周尧成脸色放松下来,等陈柏扶着人进来就立马关上了门。
  “回来了,感觉怎么样?我这热水也烧好了,你先去洗一洗。”晏青予让陈柏去把小厨房里的热水倒进沐桶里。
  等周尧成洗好之后,她熬的粥也熬好了,里面放了些肉末和干枣之类的,最合适养胃了。
  “阿予果真是我的贤内助。”一碗粥下去,肚子感觉暖和的很,填饱了肚子睡意就上来了。
  千里之外的大林村,家里老少男女都在下地干活,撒的是从周家那里买来的谷种,村里人已经见识到了这良种和其它的不一样,一个个小心的很,不敢浪费一粒谷种。
  周尧成两口子不在家,家里的事情又不少,村里人也忙着播种,周家的地都是请了人来种。即使是这样,周老头也要跟着去看一下,还有山上种的果树也要施一遍肥。
  小葡萄又闹腾的很,也不是个能沉得住的性子,像他娘一样力气又大,念秋又管不住他,宋氏去哪里都得带上这个小胖墩,就怕一不小心没看住人又不知道爬哪里去了。
  这天宋氏做在院门口缝衣裳,缝的都是小葡萄穿的衣服,这小胖墩好动的很,又喜欢在床上往地上爬,这做的再好的衣服都给他弄出洞来了。
  宋氏觉得扔了可惜,就打算用布把这洞给补上,村里人路过的时候,看见小葡萄围着宋氏笑道:“小公子活泼好动的很,看起来是随了他娘亲了。”
  “可不是,随了儿媳妇这样才好呢。”宋氏眯着眼睛看着调皮的小葡萄,要是和他爹一样是个病弱的身子骨就遭了。
  多亏了她儿媳妇身体好,怀小葡萄的时候又经常吃好东西,这一生下来除了吃母乳,又是羊奶鸡蛋羹的,费了不少劲才把小葡萄养的胖嘟嘟的。
  “小葡萄看起来也不闹着折腾,不像我家那个混小子,一天到晚离不开人。”
  宋氏看着在睡椅上爬来爬去的的小葡萄,晏青予刚走的那几天闹腾的很,一找不着人就哭,闹的她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时间长了知道找不着人之后才消停下来。
  现在么,吃的好睡的好,只要不打扰他玩,日子过的不知有多快活。
  远在京城的晏青予也和刘娘子说起小葡萄,也不知道等她再见到小葡萄的时候能不能认出她来。
  刘娘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来这里明明就是打探消息的,但她一句话也不提会试的事情,和晏青予聊起管家养孩子的事来,一时间气氛极为热络。
  第六十四章
  会试放榜的这日,太阳高照,京城多日以来阴雨绵绵,这天放榜好像老天终于给了个笑脸。
  天虽还未完全亮,周尧成和陈柏两人就出了门,到了衙门外一看全部都是围观看榜的人。很快就有大臣来贴榜单,等人一走,众人急忙围上去,后面的人拼命的往前面挤。
  陈柏正准备往里面挤,就听到里面有人叫道:“今科贡元是锦州府周尧成。”听到这个名字,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周尧成是谁?临州府的,没听说过啊?”
  陈柏惊喜若狂,“少爷,我也没听出错吧,临州府周尧成,这次的贡元应该就是少爷你吧。” 尽管陈柏压低了声音,周围挨着近的人都听到了,纷纷惊奇的看着两人。
  周尧成也没点头,如果没有和他来自一个地方又同名的话,这贡元说的应该就是他。只是他对这次会试有信心,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夺得贡元之位。
  不说别的,就说上次乡试解元的那位劲敌,只能说他这次运气比较好吧。
  “让一让,今科贡元来了,大家让一让。”
  有人嚎了一嗓子,围观的人纷纷让开了道来,周尧成谢过众人,走到榜单前面一看,果然榜单最上面的名字赫然是周尧成三个字。
  周尧成放下心来,这今科贡元说的是他,没错。现在只剩下殿试了,不出意外殿试是不会有落榜之人,只分一二三甲的的区别了。
  众人见到周尧成脸上的喜色,又看他旁边的小厮那副欣喜若狂的神情,纷纷上前拱手祝贺道:“恭喜周贡元了。”周尧成也回了一礼,这才跟着陈柏往人群外走去。
  见周尧成走远了,有人感慨道:“不知道这周贡元殿试的时候会不会得探花?这人看起来如此年轻,长的又一表人才。”
  “哈哈,如果真有状元之才倒是有点可惜了。”
  众人说着有趣又抬头看榜单了,不管那周贡元是否在殿试取得是何名次,现在也没有他们看中榜名单重要。
  清柳巷这边也是热闹非凡,报录的人一来,不光是近邻来凑热闹,整个清柳巷的人都来沾喜气来了,围的刘家院子里外都是人。
  有的甚至嫉妒刘家的好运气,这次把院子租给了周贡元,恐怕这次殿试之后,三年后的会试又更多的举人们对这刘家院子趋之若鹜。
  尤其是周尧成等人来询问是否可以租院子的人家,悔的肠子都断了。早知道他们就该答应下来,不然今天刘家的这等盛况就该是他们的。
  这次错失良机的人都开始考虑三年后的会试是否也要把院子租给举人,他们也不求自己能有好运气像刘家一样碰到个周贡元,但只要中了贡士就可以了。
  周尧成和陈柏回来的时候,整个青柳巷挤满了人,周尧成无奈一笑,他本意就是不想引起注意的,这下想低调都不行了。
  “各位让一让,让我家少爷进去。”陈柏护着周尧成往里面挤去。
  有人回头一看是读书人,许是想到今天放榜,默默的让开了路。快走到刘家院子门口,有人看热闹看的正是起劲,陈柏这一扫兴,那人恼火的转身道:“你谁呀?这又不是你家!”
  陈柏得意的看着那人,“这虽然不是我家,但你围的是我家少爷住的地方,现在可以让开了么?”
  “你……你家少爷是这家的人,是今科贡元周尧成?”那人反应极快,别人还没想到的时候,那人就惊讶出声。
  “没错,我家少爷正是今科贡元。”陈柏退后一步,现在周尧成后面笑的很是开心。
  “失敬失敬,周贡元。”那人红着脸拱手行了一礼,默默的退后几步。
  周尧成也拱手回礼道:“多谢!”
  其余人反应过来,这看着相貌堂堂的读书人就是今科贡元,周尧成自从搬进来之后就很少出去见人,也不怪他们认不出来,众人纷纷拱手行礼道贺。
  周尧成进了院子,里面也是热闹的很,晏青予和刘娘子更是在发喜钱招呼邻居,见到周尧成进来,猜到这人就是这院子的男主人,院中的人又是一阵奉承。
  送走了众人,周尧成回屋激动的抱着晏青予转了个圈,“媳妇,媳妇,我真的中了,这感觉像是在做梦!”
  晏青予眼睛一转,抓住他的腰,使劲的掐了他一把,“痛不痛?”
  周尧成狂点头,脸上皱成了一团,他现在确定不是在做梦了。
  “看来这次是我运气好,碰到喜欢实务的考官,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名次。”周尧成感慨道。
  晏青予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疑惑,“这个有什么说法?不都是一样的吗?”
  周尧成解释道:“人都有喜好,这考官也是一样的,不同的考官喜欢的文章风格不一样,这也是看运气吧。不过我既然成了贡元,不出意外,即使殿试考的不好,也不会落榜的。”
  会试中了,他也没有什么压力了,殿试最差的也就是三甲同进士了,只是如果他一个贡元最后成了同进士,可能会遭人嘲笑罢了。
  但也不想想他从一介书生走到今天的位置才几年时间,他家又是土生土长的平民百姓,即使是同进士,也是光宗耀祖了。
  四月十二,殿试之日到了。
  所有考生天不亮就收拾好准备进宫,周尧成昨晚早早的就休息了,他就算再怎么不在意也难免有点紧张,本以为自己会睡不好,结果一觉睡到第二天生龙活虎,精神好的很。
  这时候天刚微亮,为了仪表好看大家都穿的很是飘逸,一阵风吹来瑟瑟发抖。一个个在寒风中颤抖,有的面色通红,不知是心情激动还是受了寒。
  周尧成悄悄的在衣袖下活动下僵硬的手指,在殿试上昏倒可是御前失仪,好在没有人出意外。三百多位贡士进宫,经过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最后由监考官发试题。
  周尧成身为这次会试的贡元,坐在前面第一排第一的位置。
  座位是按照会试的成绩排的,因此周尧成坐在最前面,周围有很多学士在看着,不远处更有不少太监宫女在伺候,下面贡士的一动一静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想而知周尧成的压力有多大。
  更别说这次的是策论题是谈赋税,哪怕周尧成早有准备,还是猛地懵住。本朝在位的君王文帝不说是千古明君,但也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本朝的赋税不算高,但交上来的税却没有多少,国库没有多少银子,就连皇帝想修个行宫也没钱,这不就让人抓狂了么。
  实际上文帝也没想让这些考生能提出解决之法,毕竟这个问题连朝廷大臣都不好轻易触碰,一不小心就会动筋动骨。
  众考生迟迟不敢下笔,这个题目并不好下手,他们并不了解当今皇帝的性情,万一拍马屁拍到马屁股身上咋办?
  这赋税是取之于民,但大部分土地都是掌握在世家手里,收来的赋税只有一部分,但当官的可以免税又是祖制规定的。如果说提高赋税,碰到五谷丰收之年还好说,要是遇到大旱收成不好,这不是在逼人造反么。
  众考生们既不想还没当官就得罪世家,但更不想得罪掌握他们饭碗的皇帝,一时间急的直上火,心里悄悄的在骂娘。
  而周尧成懵了一会儿迅速回过神来,神色不变,举止镇定,思考了这会儿就在草稿上列下自己的观点。
  周尧成作为今科贡元本来就很令人瞩目了,比起周围神色忐忑不安,抓耳挠腮的考生更加镇定,何况这人又长的一表人才,让上面监考的大学士们对他印象更加深刻。
  周尧成胸有成竹的写了一大篇,写完之后又来回看了几篇,该添加的添加,该删减的删减,一番检查过后,发现没有错字避讳就开始往卷上誊抄了。
  他也知道殿试有专门的格式,书法也极其重要,要是碰上爱好书法的考官,一旦书法不过关文章写的再好,名次也不高。
  直到日落西山,周尧成才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殿试是天黑就必须交卷的。周尧成检查了几遍发现没有漏掉的就交了卷子。
  所有考生全部交完卷后,由太监带领他们离开皇宫,又步行了一段路,才看到等候在外的车马,都是来等着接应贡士们的。因为是在皇宫外面没有人敢大声喧闹,见到有考生出来,一个个急忙上前问东问西。
  陈柏远远的就看见了周尧成,挥手上前道:“少爷,在这里。”
  周尧成是今科贡元,长的又极其出色,前十名次贡士的资料在世家大族都是人手一份,他一出来大部分人就认出来了。
  回到刘家院子,晏青予没有问他殿试的考的如何,不管考试结果如何,这结果差不多也是尘埃落定了,想的太多也是无益。
  何况她对周尧成有信心,这次殿试考的不错。而且这官场之路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即使是再高的起点,如果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也白瞎。
  第六十五章
  殿试结果要在五天之后就要公布,因时间上比较紧张,他们要在三天内选出十位最优秀的答卷交给皇帝,然后由皇帝钦点状元、榜眼和探花之位。八位读卷官, 每人一桌, 分别轮流传阅试卷。
  因为每位读卷官都需要看三百多份试卷,需要花大量时间和精力,看到最后读卷官们的精神都是紧绷的,一看卷面,如果字迹潦草、涂改过多的, 都是直接列在了末等。除非是真的不世之材,惊艳之作,不然只有落榜的份。
  等三百多份试卷阅完,众考官们将二甲和三甲的名次定下来,然后选出十份无异议的试卷送到文帝的御书房。
  文帝看了前十份试卷,选出前三的试卷,又亲定了剩下七份试卷的名次,其余的由内阁大臣们定下就可以了。
  进士的名次被定下来之后,内阁大臣拆开一甲三名的试卷,向文帝面奏一甲三名的姓名跟籍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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